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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萝（卡罗尔同人）》作者：席得
　　文案
　　Carol 无疑是近年最动人最完美的女同电影，许多人一定和我一样沉迷其中，以及幻想结束之后的故事。那个她们一起住的公寓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她们过得好吗？但碍于没有时间研究原本小说及电影里设定的年代及区域背景，只能把时空搬到现代的台湾台北。柯凯萝 (Carol)、田瑞心 (Therese)，有东方的脸孔，生活在你我周遭… 希望你们会喜欢！
　　内容标签： 婚恋 英美剧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卡罗尔，特瑞斯 ┃ 配角：Ａｂｂｙ，Ｄａｎｎｉｅ，Ｒｉｎｄｙ，Ｈａｒｇｅ ┃ 其它：Ｃａｒｏｌ，Carol，ThePriceofSalt，CateBlanchett，RooneyMara


第1章 饭局，与之后（101）
　　人潮像海浪一样，在田瑞心走近柯凯萝时，有两道人流走过。田瑞心一度害怕再有什么把她们再度分隔，不过那没有发生，命运还是眷顾她们的，她望向柯凯萝，而凯萝也看见她了，她们深深看见彼此的眼睛里，那个眼神就好像彼此已经触摸到灵魂深处一样，或是像张爱玲小说说的：“原来你也在这里。”那种说尽千言万语的眼神，此时虽然是在饭局，但她们却已经交换无数盟誓，虽然饭局仍得继续——
　　柯凯萝眼神一转，向在座朋友们说：“大家不好意思，我有朋友来找我了。”她起身，伸手挽起田瑞心臂膀，向大家介绍道：“这是田瑞心。”
　　田瑞心这才看清凯萝的饭局并未结束，一桌的人抬头微笑看着她，她羞赧尴尬的微微一笑时，感到凯萝将她拉近了些，几乎是搂着她似的边说：“这是傅森，傅律师、王小姐和娟芬”凯萝关切地看着她。朋友们纷纷向瑞心微笑点头，凯萝轻轻对瑞心说：“妳先等一会儿。”边拉了一张椅子，让瑞心坐在她旁边。凯萝向朋友们淡淡地微笑解释：“不好意思各位，我待会跟她有约，请她到这儿来找我比较好会合。”
　　傅律师对瑞心投来一抹会心的微笑，而柯凯萝不急不徐地说：“对不起，我们刚说到哪了王小姐您说下个月要去义大利看家具展？那真是太棒了，我相信有许多创意可以带回台湾......”她有一种主导谈话的气势，很自然地，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在她身上了。
　　田瑞心看着她，觉得很陌生又有点熟悉，柯凯萝甚至比几个月之前更加明艳动人，数月不见她好像变瘦了一些，但谈话时她习惯性撩动头发的姿态，还有略微抬起下巴专注看人的眼神，就是她的样子，但又好像一个美丽的陌生人，但有种不变的她的样子在凯萝的内在，她知道那就是凯萝，她的柯凯萝。她凝视着在她脸上流动的美丽。
　　柯凯萝看似很从容地主导着谈话，但其实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一切都变得很朦胧，只有田瑞心在旁边似乎是真实的，世界变得像梦境与棉花糖一样。她觉得自己激动得快要掉下泪来，但她并没有，人生似乎就是如此，岁月带给人礼物，让她此时仍可以克制住激动而游刃有余，她眨了眨眼，把过于湿润的眼色完全地掩饰了过去。她不知道瑞心会不会在这种场合感觉尴尬，轻轻地，她在桌下捏了一小下瑞心的手，仅一小下就好像碰到电流一样，瑞心对她相视一笑，倒是她被那一笑看得有点心头一震。所幸侍者此时已将甜点和饮料端出。凯萝端起了红茶，但手拿不稳，差点把茶汤泼到邻座的傅律师身上。
　　“傅律师，感谢你介绍了王小姐这个好朋友给我认识，希望我们下次还能有这么愉快的聚会。”凯萝边说着，边刻意从包里拿出了长夹，
　　“傅律师您是明天的飞机吧，我就不耽误您收行李了好吧？”
　　傅律师一看凯萝的举措也心知肚明，他微笑答道：“是啊，明天下午的飞机。”他一边又止不住微笑地看了柯凯萝和田瑞心一眼，一旁的娟芬注意到，也望瞭望凯萝，连忙说：“哎呀！小傅真的谢谢你，介绍王小姐给凯萝认识，今天跟你们聊得真是开心！”一边伸出手来拦着凯萝说：“不用不用，有我在跟我抢什么，皮夹收起来，这顿该轮到我请了哦！”
　　饭局即将结束，大家纷纷起身要离席。其实若在往常，凯萝会行礼如仪再坚持把帐单拿过来结了，但这一刻她真的没那个心情。她没有直接牵起瑞心的手，只搭着她的手肘并用另一手安慰地轻轻碰触瑞心的手臂，她们交换了短暂的对视。
　　“王小姐，真高兴认识您，我想等您回国以后我们一定能有很好的合作机会。”终于，凯萝握了握新朋友王小姐的手，道别拥抱了她那贴心的好友娟芬，并拍了下傅森的臂膀表示感谢。幸好人群很快就做鸟兽散——尤其是这饭局应酬后的脚步散得特别快，她低声对瑞心说：“车子停在 B2，我们从电梯这走。”
　　真剩下两人独处时，凯萝反而不好意思再挽着她了，她让瑞心先进电梯，然后一起进入了电梯。电梯短暂下降的过程好像一万年，她们两个同时面向电梯门口，瑞心可能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她没有回头看凯萝，她就在这么近，这世上她最思念最渴望的人，她的心里有千万个念头绷着，瑞心不得不屏着气。
　　电梯门开了，停车场到了。
　　关上车门后，车子里面又变成只属于她们的静谧宇宙了。凯萝心急地凝视着瑞心，想知道她为何回来找她，凯萝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千头万绪什么也说不出。田瑞心看着她美丽微张的薄唇，她把食指轻轻放在凯萝的唇上，她说：“我都知道了，妳不用再说什么了。”
　　凯萝的眉眼突然间更温柔了起来，她轻轻地吻了田瑞心的手指。田瑞心看着她，天知道她多么想念她，但这一刻这些痛苦也都化为乌有了，凯萝先轻轻吻了她的额头、眉眼，然后是嘴唇，在一个彼此都感觉十分缠绵的长吻后，瑞心轻轻对凯萝说：“我也爱妳。”
　　她们凝望良久，眼泪开始蹦出瑞心的眼睛，凯萝的心彷佛瞬间被击成碎片，听到她的告白，又心痛又狂喜，心中疯狂交杂着苦尽甘来以及对瑞心的爱意，她紧紧地拥抱着不断激动啜泣、轻轻捶打她的瑞心。她抚了抚瑞心的背，双手捧起她爬满泪水的脸，多么令人心疼，全身颤抖着她轻吻了瑞心的唇，感到她眼泪还在噗簌簌地掉下来，她双手也抹不完，拿起纸巾帮她擦一擦，又好想再紧紧地抱着她，她永远不想再与瑞心分开一分一秒。
　　凯萝仍然生出了不知哪来的理智，轻吻了瑞心的脸颊，轻抚了她的眉尖鬓角，再拍拍她的头，说：“别再哭了，我们先离开这吧！”
　　她一咬牙发动了车子。瑞心哭得呆了却一时止不住，这车内凯萝的角度，她美丽的侧脸又回到眼前，她心里又充满了感动，眼泪又冒了出来，她大吸了口气却不自主抽噎了一下，变成鼻音她小声的说：“我们要去哪？”
　　凯萝边开出停车场，边说：“去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来晋江文学城，这儿的朋友你们好！如果有朋友喜欢这个故事请让我知道，我才能好好改写原本写好的第二回 （据说这儿不能有脖子以下的亲热描述…）天哪！我会努力改的…也预祝各位新年假期愉快！恭喜发财！


第2章 再回公寓（102）
　　柯凯萝是几乎装潢好了敦化南路新的公寓，但她残存的那一点小心思，仍想瞒着田瑞心她为她精心准备的一切，等一切就绪再给她惊喜，
　　“新公寓早上才粉刷，油漆味很重…”这也是事实，她想。
　　“我们可以去你家吧？”瑞心听到凯萝听来冷静地问到，看着她边开车边不停关切地望向她，她还没有思考或回话的能力，但发现自己渐渐不哭了，她只想永远看着美丽的凯萝，就像世界停在这一刻。
　　车开到了田瑞心家附近的河堤，柯凯萝皱了皱眉，抬手指着河堤边的公寓偏着头问道：“是这一栋对吗？”瑞心点点头又补了个“嗯”。凯萝自言自语地说“我看看前面有没有空位，不然开进河堤停好了”瑞心不禁偷笑，心想：她开车就是这样，好开心起两人现在在一起了。
　　下车她牵起凯萝的手，领她走回公寓，才想起家里好像蛮乱的，早上睡晚了急忙出门上班，有点不好意思。感到凯萝连上楼梯时都紧紧握着她的手，瑞心的心里充满强烈得不真实的幸福。
　　上楼时柯凯萝百感交集，上次来这是什么时候了，是送相机和行李箱来那次吗？看瑞心打开公寓房门，房内跟上次有点不同。
　　“跟上次来不一样了？”
　　“是阿我改了摆设，也换了这边的壁纸。”
　　凯萝点点头，走了几步环顾这小小的套房，瑞心正在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凯萝走向她，将瑞心转向她并帮她放下她手上的东西。“瑞心，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一说出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凯萝凝视着瑞心有点哭肿但依然清澈美丽的双眼，再贪婪地看着她美丽的眉间、挺俏的鼻尖及可爱的双唇，她不想再去想自己该说什么或该做什么，她不想再压抑或控制什么，眼泪自顾自地流出凯萝的眼睛，她渴望地吻向瑞心。
　　凯萝双手轻捧着瑞心的脸，温柔地不断亲吻她的双唇，此刻交叠的双唇，彷佛说不尽几个月以来分离相思之苦，吻也吻不尽。瑞心享受着凯萝的吻并回应着，闻到那最熟悉最怀念的香水味，心中一醉，她渴望地吻向凯萝的颈间，像是要在这片令人迷醉、香润柔软的肌肤中，追回所有凯萝欠她的，吐露所有她思念而不可得的，瑞心激动地吻到几乎喘不过气来。凯萝经这狂乱的吻已把持不住，她开始急迫地褪下瑞心的衣服，她需要抓紧她、贴近她，唯有□□相接才能释放心中的激情，她们的心脏前所未有地狂跳着、脸红地喘着气却止不住狂吻，瑞心也开始拨下凯萝的衣服，她们边移往了床上。
　　一躺下终于两人缓了下来，手环着彼此的身体，红通通的两张脸庞近近地互相凝视着。
　　“我真的好想你”田瑞心说。
　　柯凯萝给她深情的一吻，低声说：“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彼此的气味，温热的肤触，勾起了她们无比的欲望，她们的心中此时没有一丝痛苦或悲情，只想疯狂沉浸在彼此美丽的身体中。凯萝轻柔熟练地吻并抚摸着瑞心，她知道或能猜到，吻哪里是女人激起欲望的地方，一边她褪下了瑞心的所有衣物，也快速地脱下了自己的。她要给瑞心最棒的一晚，感受并释放她的爱与欲望。瑞心已经不能思考，她甚至不知道凯萝在哪里在做什么，太多的感觉袭来，她觉得自己即将疯狂或舒服得死掉，好像唯有大口的喘气能让她的心脏自激动中停下再来继续跳，凯萝激动地吻她，她将舌头轻轻地伸入探索，当热热软软的舌头互相碰触时，就有如触电一般，瑞心不禁□□出声。凯萝继续、接连吻着瑞心的耳边、颈间…。瑞心的心智快速的炸开，就如同这世界已经没有她，只有她这舒服到疯狂的感觉强烈地打击她，凯萝激情而渴望地望着美丽无比的瑞心，她们同时享受着这一切。
　　瑞心睁开双眼，凯萝的脸从模糊中出现，正无比温柔地望着她。瑞心害羞了起来，凯萝调皮地一笑然后突然紧抱着她，而且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她们的身体温热的贴着，感到彼此的心跳气息渐渐平缓了下来。瑞心贴在凯萝的胸前，小声地问说：“凯萝，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对你做这些，怎么办？”
　　凯萝的脸上浮现瞭然于心的微笑，放开瑞心而只是轻轻抚着她的肩头，用手指尖在她肩头最美的弯角上玩着，“没关系阿小儍瓜，慢慢来，你总是会学会的。”凯萝温柔地微笑着说。
　　“你会睡在这吗？你可以睡在这吗？”想起分离的日子，对比刚刚无比的甜蜜，瑞心急的觉得自己又要哭了。
　　“当然阿，我的田瑞心”说着凯萝深情的吻了她，随之又将她搂紧。瑞心开始尝试着吻起凯萝，凯萝笑着看她，爱怜地摸着她脸庞，心中激荡着“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田瑞心”却突然被瑞心吻得舒服而忘了自己有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这一夜她们终于重逢，如同原本长久相缠的两条藤蔓，自分开而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然后缠得更紧、紧紧相贴。
　　她们几乎睡着了，瑞心却突然想起闹钟不知有没有设定而坐了起来，发现连灯都没关呢，凯萝被惊醒而微微睁眼看了她，瑞心只觉得凯萝真的好美，心中又想起这一夜，不禁又扑向凯萝大大亲了她一口。她起床，捡起床边的衣物并倒水喝，凯萝说她也要喝水她便拿给她喝。瑞心设定闹钟时才想起不知道凯萝该何时起床，第二天上班的衣服怎么办等等，
　　“凯萝，你明天上班怎么办？”瑞心坐在床边，手轻抚着着凯萝的手臂问道。凯萝一下翻过身来手撑着头，眼睛突然睁得好圆，
　　“哎呀！明天一早还有约呢！”说着皱眉微嘟起了嘴，眼神一转她啪的躺下来，捂着脸小叹口气说：“只能早点起来啦！还能怎办！”
　　瑞心弯下腰又亲了凯萝的脸，看着她放下手，微笑望着自己，瑞心敏捷地一翻身用全身缠在凯萝身上，将脸紧紧地埋在凯萝的颈间，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安心似的。凯萝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背，亲了亲她的头发。这一刻，她们在分离时的那些心伤，好像都痊愈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部分是我对原著结尾的想像，
　　我第一次看时，满心以为 Therese 一路飞奔过去会将 Carol 扑倒。
　　后续她们的新生活将会展开，欢迎继续收看。


第3章 沒有你的清晨（201）
　　阴冷的清晨台北，柯凯萝驾车往东，朝着远离田瑞心的方向。
　　上个冬季的那个清晨，她也曾这样，轻轻抚着瑞心安然熟睡的脸，默默起身离开她后，启程回到信义区的这个家。只是现在这个家已不成家，是没有女儿玲玲的空荡荡的房子…凯萝降下车窗，让冷风吹醒自己，红灯，“别再自艾自怜了！”她对自己喊话，深吸口气再秉住，脑中浮现昨晚饭局上瑞心突然出现的脸。绿灯，空荡的城市，但凯萝心中充满与瑞心昨晚的回忆。
　　“干脆取消早上的约吧！洗个澡换个衣服，回头还能邀瑞心一起早餐…”凯萝随即一瘪嘴又否定这想法，约好翻译人员来面试怎能任意改期，事情处理好，中午再见瑞心吧。
　　电梯上楼，打开信义家里的大门，如此安静，阴暗的天色似乎透不进光来，钢琴、空沙发，没有玩具的地板，走过时彷佛有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凯萝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居然放任桌上的残酒与那一只喝过的酒杯，顺手拿进厨房清理了。有点儿累，冲个澡精神会好些吧。走进浴室她坐在镜台前开始卸妆。
　　边盘算着下午已请了清洁公司到敦化南路的新公寓打扫，可能也要再给信义区这边的仲介拨个电话瞭解出售的进展。温热的水自顶吊的莲蓬轻冲着她清丽的脸，她又想起了瑞心。“她一定赖床了，拨个电话叫她吧”边以浴巾擦着脸她翻出手机，不顾手上的水珠滴下，按下已建在手机桌面的快捷拨号，果然，等了好一阵才接通：“瑞心，是不是该起床洗个澡准备上班了？”
　　“…嗯？凯萝？你在哪里？”
　　“我已经到家都洗好澡了，你该起来啰！”
　　很明显还会赖床吧。凯萝微笑着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她望见镜中的自己，有点陌生，是瘦了吗？她挺直了自己、吸口气，又再弯腰靠近检视自己的脸。
　　“是新的开始阿！你好阿！”一边感到阳光似乎露脸了，边擦着身体走入更衣间。
　　在河提旧公寓里的田瑞心，在被窝里无意识地握着已挂断的手机，回味凯萝温柔的声音说着：“我中午去找你吃饭，好吗？公司地址给我…”差点答不出来呢！不知道有没有讲对…
　　她伸个懒腰总算爬了起来。睡醒凯萝已不见踪影的心慌记忆一闪而过，“呜！好冷！”她发了个冷颤，赶忙拎起椅背上的外套披着，看到本来应该散在地上的衣服已经整齐叠在椅子上，似曾相识的感觉中她发现书桌中间有张凯萝手写的留言。
　　“瑞心，我的手机号码没变：09XX-XXX-XXX，你随时可以打给我。C.”
　　瑞心的心里只觉得甜蜜又好笑：“你这不是一早就打来了吗？”
　　随后挤在捷运中，田瑞心突然想到中午可以问凯萝新公寓的事，以及如果可能搬去，要跟房东提退租才行。步出捷运，原本的阴天刚刚全部放晴了！瑞心的心情整个大好，往公司的路上差点蹦蹦跳跳了起来。
　　中午 12 点，瑞心一步出公司一楼大门，就看到一阵风中，戴着墨镜穿着风衣的柯凯萝正从驾驶座走出来张望，她的领巾一角被吹了起来，头发也快被吹乱了。她那成熟、有着美丽五官的脸庞，正坚毅地微抬着下巴，带着充满着自信的气势，但今天好像少了那份从容？瑞心在一群同事里，在这熟悉的公司门口，望着几个月来她曾经多少次幻想能在街头遇见的凯萝，此刻正在这里等她。看着她抚着头发迎着风的姿态，好美，同事们会不会以为哪个明星这时间过来电视台呢？终于凯萝的眼神找到了她，微微一笑并一点头要她上车。
　　她们来到其实就在邻近的华山园区，停好车后凯萝领着她往园区边缘走，拐了个弯，是一区红砖仓库似的建筑，在其中有个入口放了两小座天使雕像，瑞心瞥见，是邱比特吧？一个正微笑看着她，另一个则是开心又调皮的模样。弯进这入口进了餐厅室内，挑高的餐厅，清爽中带点欧风的装设，玄关之后一转身，是打通了的几面墙的几个大空间，阳光从高窗透进来，每一间只稀疏地摆了三四桌斜铺着雪白与绿格桌巾的方餐桌，客人不多。
　　凯萝挑了窗边的座位先坐下，摘下墨镜摆桌上，耐心地望着正在东瞧西看的瑞心。都坐下后，侍者过来上水，放下大本厚重的菜单。
　　“点你爱吃的吧！让我请你吃顿饭，好吗？”凯萝望着瑞心说。
　　阳光透过桌边这扇雅致的窗，外头的树正随风摇曳，柯凯萝看着阳光与洒下的树影正映在着田瑞心的米色罩衫上，她正淘淘不绝介绍自己这份新工作的内容、早上如何前所未有、超级顺利地提早写完交稿，还一边赞叹这里的牛排汉堡真好吃。凯萝看着她神采飞扬又开心的可爱模样，真令人心醉满足。凯萝自己点的是鱼，选了杯白酒，但只吃了两口鱼配酒，便放下刀叉，放松地斜倚着听瑞心说话。
　　“那你的主管是怎样的人？男的？女的？”
　　“小主管是男生，大主管是女的。”
　　瑞心终于吃完那份量有点大的牛排汉堡，咕噜一声吞了一大口可乐。正拿餐巾擦嘴的瑞心，这也看到窗边的阳光照着凯萝，她的脸庞好像会发亮一样，那么美丽高雅，什么人也比不上。
　　“他们人好吗？”她盯着凯萝的唇，虽听到她缓缓的问，但一时想起昨天晚上的吻，瑞心的脑子竟接不上话。看到凯萝带着笑意、迷人的眼神投来关切，她才回过神来。
　　“哦！小主管有点神经质，不过人不错！我觉得啦。”瑞心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笑。凯萝问她想不想吃甜点，转头轻抬起手请侍着过来，“请给我们甜点 menu”又忽然想起什么地问瑞心：“你们下午几点上班呢？”
　　“吃饱基本上就跑下午的采访了，但我下午的记者会两点半才开始，地点很近就在…”凯萝看了下表，向瑞心点了个头，便对侍者说：“没关系，甜点我们直接过去点一点就外带吧！”说着站起来伸手拉着瑞心，“我们来这里选甜点”一手抓起皮包，便轻轻牵着她的手往柜台走。
　　最后凯萝要瑞心挑了六个小蛋糕，请餐厅装在外带盒里，要瑞心带回去请同事们吃。瑞心说时间刚好够，很近她自己走回去就好。她又急着回去又不舍离开凯萝的好笑模样，让凯萝不禁莞尔。看她走出没几步却又跑回来，担心的对凯萝说：“你刚刚有喝酒！开车怎么办？”
　　凯萝看她这样慌慌张张的，心想说那蛋糕到了办公室恐怕已不完整了。
　　“我会在这坐坐再走，你别担心。回去好好走别急忙跌倒受伤了…”她也只能轻轻这样交待了。
　　下午，柯凯萝休假，在敦化南路新的公寓里，清洁公司的两个小夥子边走出门边说：“谢谢你！柯太太！那帐单公司会再寄给你！”
　　凯萝报以微笑，轻关上门。阿？柯太太？？呵呵…我也不是翟太太了！她摇摇头，年轻人总有搞不清状况的。看了这清除施工碎屑后，重新展露崭新装潢的一屋子，她心中有些自豪。
　　几点了？该约瑞心吃晚餐了吗！这时放屋内正中央的餐桌上的手机“叮！”一声响。是瑞心传来简讯：“凯萝，我收到房东简讯说热水器坏了耶，真是糟糕！”
　　她直接按了手机里瑞心的捷径，瑞心马上接了，
　　“凯萝！”才一会儿不见瑞心，听到她可爱的声音还是让人心神荡漾。
　　“收到你简讯了，那你今天晚上不如过来我这住，好吗？”
　　“嗯…好。那我待会顺路回家带衣服，我还得回公司交稿、等着看带子…”
　　“会忙很晚吗？你忙完我们一起吃晚餐好吗？”
　　“七点多应该可以弄完，七点半一定可以走，我想。”
　　凯萝微抬起头想了想，“好，我会过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你能相信吗？这整个故事的第一章 第一页，都是我在电影院里面用手机打的。看完 Carol 电影的一个月内，她们两位无时不刻活在我的脑里。那天，我好歹出了门，到了热闹的地方，坐在一群人中等着看超人大战蝙蝠侠时，她们两位竟然还是喧闹不休；我只好拿出了手机、打开空白文件，开始把她们释放出来，这真是个很奇妙的经验。


第4章 新房（202）
　　一天内两次从公司门口上凯萝的车，田瑞心不禁开心地笑着。凯萝也微笑看着刚上车的她，问道：“我们去百货公司吃吧，我得买些东西需要你帮忙一起拿，好不好？”
　　于是她们到了最近的百货并吃了地下室的美味的小笼包和蒸饺。接着她们来到楼上寝具区，凯萝买了三个记忆枕并很快买了几床春秋被。等店员包装时，田瑞心随意地看着那些床单被单的展示，凯萝瞧见了便走过来，看看瑞心看的是哪些款式，
　　“瑞心，你喜欢哪个花色？”瑞心以为她只是随口询问，就选了选，说这款翠绿白小花的很有春天的感觉，她觉得不错。只见凯萝又交待店员：“也给我这组的单人床组吧！”见店员又忙了起来，瑞心在一旁不明究理，究竟要买单人的还是双人的，怎么回事呢？
　　下停车场前，田瑞心从车窗里瞥见气派的门厅，只有警卫和沙发桌椅。“ 真奇怪一楼这样不是很浪费吗？”边心想着，她安静而忐忑地随着柯凯萝上电梯丶出电梯，见凯萝大大的微笑着边拿钥匙打开了左边的公寓门。
　　“欢迎光临！”凯萝说，温柔中带着少见的兴奋感觉。瑞心踏入，见到好大而空旷的空间，就好像学校教室那么大吧，当然，并不像教室。凯萝打开了几盏黄色的壁灯，瑞心随着她脱鞋踩上整屋原木的地板。这广阔的客丶饭连厅就约有二、三十坪的空间，正中央是开放丶中岛式的厨房，上头吊了盏红色的造型灯。
　　右边好大的客厅，一面墙是整片自底至顶的白书架，一面是刷白的仿砖墙，下头低低的层板上放着又大又薄的电视及两旁的音响，客厅中间现在只放了两张小边桌及两盏不同却有相似风格的立灯，整片的落地窗与书架墙间，堆了十几个看来沉重的纸箱。
　　厨房这头，墙边有冰箱、洗手台及贴了木皮的橱柜，隔着走道的中岛炉具区旁，一边是工作区，靠客厅的这边则沿伸出可坐四到七个人的白长桌，旁边现只放着三张椅子，看来是目前这空旷简约却因木头地板及黄光色调而透着温暖的大厅中唯一能坐的地方。
　　“沙发还没运到。”凯萝一边接过瑞心手中的大包小包，往内走去。“你包包也放下吧。”
　　瑞心左右看看便跟着凯萝走，一边把背包放在餐椅上，这么大的房子，让她不自主地想跟好女主人。凯萝打开最内一间房门，开灯并说：“这是…主卧室。”
　　柯凯萝在卧房内的床边走道，放下装着被子枕头的大包，伸手揉揉自己的颈肩，心想：“这就是我们的房间哦！端心。”却没说出口。
　　房里有张很大的双人床，床后的墙上装饰了整面的桧木，那桧木让房间有淡淡的香气，颜色也与床架丶床头柜、柜上的读书灯，以及木头地板相衬。靠落地窗旁还有张简单式的、看来是薰衣草紫色的双人沙发及一张小桌，对着一张不小的梳妆台。窗帘是淡灰有点厚重的布料，空空的床垫却还没有铺床单，床单被单组还在包装内放在床上。
　　“待会你帮我一起铺床吧？好吗？”凯萝说着向瑞心指着门边方向，“那有个浴室。”
　　瑞心过去瞧瞧，找到门边的灯，哇！这浴室可能跟她现在的卧房一样大了吧。大浴缸丶隔开的淋浴区，以及…奇怪了为什么有两个并列的洗手台。
　　“我们来看看别的房间…”凯萝拉着瑞心的小臂，回到走廊，打开主卧室隔壁的门，是间不大不小的空房，
　　“这间我会改成衣帽间，也就是我的衣柜”凯萝很快解释着，她又打开它对面的门，
　　“这间是客房，有朋友来的话可以住”瑞心瞄见里头放了张一般大小的双人床，也有简单的书桌和柜子。瑞心走进看了后点点头，回头看到凯萝正掩不住地开心地微笑，对她俏皮地眨着眼，
　　“而这一间呢…”说着她像表演似的很刻意地缓缓打开主卧室对面的房门，使着眼神要瑞心自己进去看。
　　凯萝拿着摇控器开灯，灯光由黄转白，随之又稍暗下来，原来大顶灯是一盏可以从摇控器自由选择颜色与亮度的进口灯。瑞心看到房内有张雅致简约的大书桌，靠了张人体工学椅。一张单人床，对着壁挂的电视，小巧的蓝光/DVD播放器已接好线路巧妙地跟音响组摆在柜中，旁边放了付无线的全罩耳机。一面墙是大片的书柜，有放书的、也有隔成光碟大小的空间。
　　房间另一面是一整扇的大窗，这时看到天黑的窗外好像有隐约的树影，大窗户是自顶落到及膝的高度，连到一片大窗台，上面铺着舒服的木料。
　　这房里，透露着专业，好像是间令人容易专注的工作室。
　　“这是给你的工作室，如果你搬进来的的话…”凯萝在吃惊的瑞心身后轻声地说。
　　“什么？这是我的房间吗？！哇！”瑞心惊喜地大叫，不可置信地双手抓着凯萝的臂膀，
　　“嗯…是你的工作室”凯萝重覆道。她心里想的是：你可要住在“我们的”房间里，这只是你的“工作室”，但凯萝此时却只是微笑看着已经在东摸西碰的瑞心，没有解释这么多。
　　一夜下来田瑞心兴奋的检视屋内的种种，柯凯萝忙了一天却早已有些累了，
　　“明天还可以慢慢看阿瑞心，可以请你先来帮我铺床吗？”
　　展开缇花深紫色的床单被单，只听到瑞心还兴奋地说着：“我可以在我房间里好好研究我那些电影耶，超棒的！”
　　凯萝微一皱眉，轻声说：“你不必睡在那房间阿。”
　　瑞心听到，突然害羞地看了凯萝一眼，咬着唇笑意漾开。两人无声胜有声地坐在铺好的床上，正装着被单，瑞心忽然下定决心似地说：“但我若搬进来，我…我要付房租给你！”
　　凯萝正扣上被单最后一颗扣，抬头笑着跟她说：“不用啦…”
　　“我坚持！”
　　凯萝定定地看着瑞心，伸手摸了摸瑞心现在瞪着眼好认真的脸，
　　“好吧。但饭钱就让我出，可以吗？”
　　听到凯萝温柔地答应她可以负担自己的房租，瑞心不禁开心地抱了凯萝：“嗯！”
　　凯萝却在瑞心背后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会需要为新生活新环境铺陈，而且别忘了她们刚从 50 年代的美国穿越到现在的台北，所以请忍耐一下前几章缓慢的步调。不知道你习惯了东方版的她们吗？ :)


第5章 记者（301）
　　田瑞心开始这份工作也两个多月了，已经习惯这份紧凑又充满责任感的记者工作。好不容易考上 M 电视台文字记者，短暂的训练后，一周五天都在跟时间奋战，每天截稿两次，东奔西跑、与摄影记者一同产出电视马上要播的新闻。M 电视台的新闻，风评一向不错，在求职过程中，她就知道其实背后的团队，人员非常精实，所以进来之前她就知道会很辛苦。但这是她能找到的最接近理想的工作了，既有不错的薪水、也是文字工作者，同时还在媒体业界。也许有一天她能真正专职做编剧，但现在她会在这里努力磨炼自己，更何况，这里有太多她景仰的前辈以及她可以学习的地方了。
　　早上没有太多新闻，新闻部的老大何经理甚至临时排了休假没有进公司，由陈副理主持晨间会议。还不到四十岁就头发花白的他，倒是有张年轻干练的脸，配合他高亢的声音，每天呼喝、提点他们，像个老妈子一般钜细靡遗地看顾每个人的工作，从没见他停下来过，难怪瘦得像竹竿似的。在没太多新闻需要采访的状况下，陈副理只叫瑞心跟小严一起整理上周到现在没归档的带子和资料，并且早点去吃中饭，中午由他们值班待命。
　　严致正小严，比田瑞心早进 M 电视台半年，是摄影记者，男生却留着一头长发，老穿着一件脏脏的牛仔裤，裤袋总带着一包烟，不但常给人漫不经心的错觉、连自我介绍都说：“我不严也不正，叫我阿正不如叫我‘阿不正’…”那时瑞心一听就觉得好笑。但就像他的名字与外观不符一样，其实小严的技术很不错，据说进公司没多久很快就让主管放心交待去跑重要的新闻。
　　“我要去哈菸，帮你带杯咖啡？”小严酷酷的边站起身来，边看着揉着眼睛打哈欠的瑞心问道。
　　“谢啦不用了！早上喝过啦！”瑞心只是一时不习惯这么静态的工作，竟觉得无聊了。
　　才两个小时，他们已整理了上周各式的政治、社会新闻，瑞心一边跟小严聊着对一些议题的看法，发现他真的蛮客观的，不一定会买单主流的想法，很有趣。小严最近常跟她分配到一组，她愈觉得挺不错的，他们之间很能互相沟通，小严虽然比较年长也比较有经验，却总是不会给她什么压力而让她发挥，需要时也都很认真跟她讨论。下午应该也是跟他一组吧，不知道会分派怎样的事件要他们去。
　　下午，副理要他们出门采访了很单纯的交通新制上路的新闻，只需要在路上找一些好心人采访；一回公司，却发现新闻部好像炸开一般忙碌，何经理不但来了，还远远一见到他们就急忙招手叫他们，瑞心小严马上跑了过去。
　　“全部银行的提款机下午突然都当机了。而且就在大家正想查明原因的时候，开始有大量金额从不同银行汇往海外帐户…”何经理简单地说；瑞心听了不由得张大了嘴，小严也瞪大了眼，左右看看，同事们只剩少数的人正在打电话或跑着，几乎都出门了。
　　“小陈我也叫他出去了，这边留我就好，你们等下联络阿祯，小陈判断应该是骇客的可能性最大，如果阿祯她还没跑学者那边，你们就接那一块。如果她已经弄了，问她还欠什么，跟我回报最新状况。清楚？”何经理少见地穿着休闲的 POLO 衫、带着素颜没上妆，应该是休假中突然从家中赶来吧，但她仍跟平常一样冷静而明快地指示着。
　　瑞心赶紧联络了阿祯学姊，得知她那组还在政府专家那边等待最新状况，而学者方面有两位可择一访问，
　　“不过，瑞心，如果前面这位许教授可以的话就先这位。张教授我比较不建议，因为…”瑞心一边抄着教授们的姓名电话，一边听前辈交待着。
　　“阿！组长开会出来了，我晚点跟你说！”只听到阿祯匆忙跟其它记者抢着发问的声音，话没讲完就先挂断了电话。
　　许教授的电话两次打不通。田瑞心于是联络了张教授，约好了直接在学校的办公室访问。出门前何经理正在讲电话，短暂确认瑞心与小严是跑学者的内容后，便点头示意要他们出发。
　　“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事…”瑞心边看着手机边说。新闻部的聊天群组里，大家偶尔会回传最新状况，平常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群组，突然变得很严肃，不过正式的回报管道还是透过电话汇报给何经理，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空传讯。
　　“可能是网路骇客大战阿…这也是现代的一种战争。”小严开着着车突然这么说。
　　很快他们到了位于市区的学校，在校园里迷路加问路了一会儿才找到正确的大楼及办公室。等了又等，张教进的办公室却空无一人，打他的手机他没接，乾着急的瑞心还找去系办公室询问，最后小严打电话来说教授终于回来了。
　　“不好意思阿，另一位教授有些事要问我，讨论到忘记时间了！”张教授招呼着他们。瑞心先确认教授知道事件最新的状况，因为在来的路上，她已得知许多银行都启动紧急处置、防止进一步损失。
　　“那么，张教授，您目前对这事件的看法呢？”
　　“现在要录影了吗？你们会放我的片段多久？”张教授没回答问题，倒是看着小严准备机器。
　　瑞心跟他说明，会先沟通看法之后，拟定几个问题，也就是内容大纲，才在正式录影时请他重新回答一次。教授上下打量着瑞心，那眼神让人感觉不大舒服，好像没在注意听而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言谈间总觉得教授老质疑或挑剔瑞心拟的问题，又讲不出他的重点，来来回花了超过半小时，总算开始录影，当他听了瑞心说到也许是骇客入侵银行的系统，教授讲的大致就是一些资讯安全的理论。瑞心边记着重点，边确认似的看了下小严，小严抿着嘴，只对她抬了个眉毛，应该是表示无奈吧。
　　录完一段，瑞心思考了一下事件的逻辑，对照教授讲的内容，又提了几个问题。小严说要离开一下，教授对他点了个头，继续讲着一些没有正面回答瑞心问题的内容。
　　瑞心皱着眉头，心里正想着是她理解错误，还是张教授误会了她的提问。
　　“教授，您刚刚说的意思是，只要银行有分内、外部网路，骇客就必须透过内应才有办法入侵吗？还是说…”瑞心有点着急，不禁向前坐了点。
　　教授突然伸手摸了瑞心放在桌上的手，“田小姐阿，要讲这理论可能还要讲很久哦！”嘴角还莫名笑了起来。
　　“访谈结束后一起吃个饭吧？”瑞心被吓得愣了一下，教授居然没收回手还进一步边说边抚了抚她的手。瑞心赶紧抽回她的手，差点没跳起来。小严这时边在裤子上擦着手边进来了，瑞心站了起来，清了下喉咙以平抚自己，连忙望着小严，也忘了自己的问题是什么。小严也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歪着头以询问的眼神看着瑞心。
　　瑞心连忙看着自己的笔记，同时也瞄了下教授。他正好整以暇地微笑靠在椅背上，不知在得意什么。
　　“那个…我打个电话跟主管确认一下这边要问的问题哦！”瑞心突然想到应该回报并跟何经理确认，同时她也很想离开这个房间！边拨电话她快步往门口走。
　　心跳得好快，几乎不大能好好汇报状况，不过，听到何经理的声音，瑞心还是冷静了下来。何经理要他们有任何内容就可以回来了，目前资料很多，开始需要人手整理稿子和带子。瑞心吸口气踏进房里，紧张地说可能这样就够了，边跟小严说可能要赶快回去整理资料。
　　张教授走了过来，拍了拍小严，“你们辛苦啦！”还伸手好像是要抓瑞心的臂膀，瑞心很不自然地突然退后了一步，只见教授还是诡异地笑着。
　　瑞心害怕地跟紧小严，回到了车上。坐好后小严不解地看着她，
　　“发生什么事了？”
　　“他刚刚突然摸我的手… 还说要吃饭…”瑞心真的被吓到了。
　　“什么？！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吗？”小严诧异地整个转过身来。
　　“嗯。幸好你刚好回来了…”瑞心虽这么说，但那害怕似乎没法一下子平复下来。
　　小严槌了下方向盘。瑞心看着车外，逼自己深呼吸，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瑞心的志向，由原著小说的剧场设计师，在电影里改为摄影师。那时还是 50 年代，摄影可能是个前卫、少数人才能掌握的艺术。但到了现代的台北，摄影却已经有点普及 (没有丝毫对摄影师不尊敬的意思)，再三考量之下，为了保留 Therese 选择了一种类似“文青”感觉的志业，将她的志向及工作稍作改变，希望你们能接受我这份任性 :)


第6章 委屈（302）
　　车程中小严只再确认了一次，除了摸手没别的事发生，便不发一语生气着。瑞心则看着手机想转移心情，新闻部的聊天群组里有很多新讯息，看完后她发现阿祯学姊也有传讯给她：
　　“那个张教授会毛手毛脚的，若访他别独处或靠得太近”瑞心看了又惊吓又懊悔，只跟小严说，阿祯也知道这教授有这毛病，只是没来得及提醒到他们。
　　回新闻部后大家忙成一团，陈副理跑来跑去交待他们做这做那的，瑞心弄完自己的稿子看了剪好的带子后，还多做了被分配的两个片段的文字稿，陈副理快速地看着她弄好的东西，边点头边说：“好了，小田你先回去休息了。”
　　“副理你们还有什么我能做的？”瑞心见到还有不少人在忙。
　　“差不多了，不用每个人都待太晚，明天还要继续追踪，你先走。”陈副理讲完，边在他自己笔记上划着，边转身快步往剪接室去了。
　　田瑞心边想着今天工作的种种，心里就是开心不起来。晚上十点半，她打开了家门，发现凯萝今晚又在她的“追剧之夜”；在瑞心住进来前，从没想过高雅如女神般的凯萝，也有跟一般人一样的嗜好：看连续剧。凯萝也常在家听瑞心听不懂的歌剧、更常看书或是仔细阅读那些外国杂志，或是偶尔在餐桌上看着笔电里的英文网站。但也有些晚上凯萝只是穿着舒适的衣服，在客厅边做着瑜珈，或甚至是躺在沙发上看她的连续剧。
　　不论是美国的影集或是日剧、韩剧，她常常一看就是一整个晚上，往往看得累到在沙发上打起瞌睡来才停止。有时瑞心会陪她看，但今天晚上，看着凯萝专注的眼神… 嗯，是悬疑的美国影集吧…别吵她。也想自己静静待着的瑞心，直接走进了她的房间。
　　好累阿！但想起加班就算了还碰上这么倒楣的事，瑞心真是一把火起，忍不住大力踢翻了她房间空的垃圾桶。“哐当！”一声垃圾桶飞走，瑞心叭的一下躺到床上，心中还是烦闷极了！
　　“你在干嘛！”凯萝突然开门严厉地对她说。
　　瑞心有点吓到，看着皱紧眉头，一脸生气的凯萝，一下说不出话来。
　　“这么晚回家，回来还发脾气吗！有没有搞错！”凯萝看起来真的很生气，也没多说一句转身就出去了。
　　瑞心很少见到凯萝生气，虽然之前外出旅行时也知道她脾气不算是太好，对陌生人往往自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气势，但却不常对她生气。是怎么了呢？今天她也心情不好吗？瑞心原本的烦闷，现在却变成了焦虑；她不想惹凯萝生气。她马上一咕噜爬起来出去找凯萝。
　　凯萝正在喝水，见她出来还瞪了她一眼，然后看起来没打算理瑞心。
　　“我今天过得很糟…，你怎么了凯萝？”瑞心忐忑地问。
　　“过得很糟就可以乱摔东西吗！”凯萝边说着又回到电视前，一脸生气地看着她。
　　瑞心的心里突然一阵委屈，怎么会平常温柔的凯萝今天这么恶狠狠的？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也没问我发生什么事！我都被人欺负了今天！又急又气的她，觉得好像眼泪要蹦出来了，一咬牙她还是回到自己房间。趴在被窝里，瑞心还是哭了一下。她累得没办法想现在要怎么做了… 听听外头，凯萝应该是继续看电视了，没来找她。
　　心里烦的时候，瑞心常打开她一本黄色的笔记本，那是她编童话的地方。她喜欢编故事，所以才立志做编剧。像这样心里觉得糟糕透顶的时候，她除了会写日记，有时也会翻开她黄色的童话笔记，看看这些或可爱或美丽的小片段，有时会让她振作起来。有些已经完整写成故事，有些只是点子或是她觉得特别的情节。
　　“从前从前，有个美丽的巫婆，祕密地隐居在一个漂亮的小镇里。”阿哈哈！我怎么把凯萝写成巫婆了！看着自己在新的一页写下的句子，瑞心自己觉得好笑起来。
　　平静下来后，瑞心出了房门，客厅已暗了，听起来凯萝洗澡去了。瑞心进卧房，换了睡衣，再出来外头的浴室洗了把脸。凯萝到底怎么了？突然，瑞心想到了一个主意，马上跑回她的书桌前，翻开黄色笔记…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还有一节）


第7章 黄色笔记本（303）
　　凯萝从浴室出来，瑞心决定对她努力微笑，不过心理还挺紧张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踢垃圾桶的。你生气了吗？”凯萝看着她，眼神严厉却微微嘟嘴的样子，怎么会兼具可怕与可爱，没办法，她实在太美了。
　　“嗯。”一声之后，看来凯萝决定不一直瞪她，转身到梳妆台去做她的保养不理她了。
　　瑞心滚过床铺，轻轻地把翻到新写那页的黄色笔记本放在凯萝的乳液旁，
　　“你看看，给你赔罪的。”瑞心说着不禁顽皮地微笑。
　　看到凯萝有些诧异，那种想再瞪她一眼但又禁不住好奇心的样子，瑞心憋着笑又滚回她的位子，但无比期待地看着凯萝阅读她那小作品的表情。那一页写的是：
　　从前从前有位公主，生得美若天仙，却因为受了诅咒，很少人知道她的样貌，而且她的生活总是充满困扰…
　　因为这诅咒，每当公主一生气，她就会突然变小一岁，而当她一哭泣，就会变老一岁。不过，只要有人亲吻她，公主就能恢复原本应有的岁数及样貌。
　　因为这奇怪的诅咒，公主这辈子都过得不自在，不仅不能乱发脾气、也担心触动情绪若是哭了，可能变成老太婆呢！
　　这天，公主见难得的好天气，挑了件漂亮的礼服想出门游玩。才出了城门，就发现侍女忘了带阳伞，要她先回去拿。在路边等着侍女，路过的马车一经过水洼，竟弄脏了公主的礼服。公主问着路人找到了井水，却不小心把水桶连绳子都掉了下去。穿着一身脏衣服、看着村民们的眼神，身边没人使唤的公主真是气极了！她边尖叫边往城外跑！把每颗路上的小石头都踢得老远！为什大家都要跟她作对呢！
　　最后她停在城外树林边一个小湖旁。看着自己的倒影，是个漂亮但穿着脏裙子，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小女孩。她吓了一跳、要自己别再气了。坐在湖边的树下，她只望着湖水发楞，
　　“空白、空白、在这世界上没有你、也没有任何事情会发生…”她只默默念着皇宫里的老师教的口诀。
　　“小姑娘！你在干嘛呢？”突然公主听到个亲切的声音，一转头有个少女，提着一桶牛奶经过。
　　“阿！你弄脏了裙子对吗？要不要我帮你？”这少女放下了桶子，微笑着摸摸她的头，牵起她的手，到了湖边找了个干净不会滑倒的地方，熟练地帮她清理着衣服。
　　“你住在哪里呢？在这附近没看过你。”说着这善良的女孩将手洗了洗，另外用清水抹了抹公主的脸，问她要不要重新绑个辫子，“我帮你绑个新的辫子吧、你的头发好金好漂亮阿！”
　　看着湖里她的新发型，公主很开心。村民又摸了摸她的头说微笑着，
　　“我得去镇上卖牛奶了，你要一起走吗？”
　　公主很喜欢这少女，但已变成孩子的她却还想玩，不想回城里。于是她摇了摇头，跟村民挥挥手就调皮地往树林里跑了。
　　在树林里看到三只松鼠及一只小白兔之后，公主一下就饿了，一不小心，她的发辫勾到了矮树枝，发圈居然断了，一头的辫子只能散了开来。饿了、累了，又不能带着漂亮的发型回家的公主，想到今天种种不顺心的事，哇一声哭了起来。在这没有人的小树林中，就只有她呜呜的哭声。
　　“你怎么了？”公主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是那善良的少女，她的桶子空了，装了一些面包在里头。公主站了起来却发现女孩怎么变矮变小了，原来是她自己哭了一会儿，变得跟少女一般年纪了。
　　“我…我饿了。”公主盯着少女桶子里的面包，不好意思地说着。
　　“那我们一起吃吧！”少女拉着她的手，分了一条面包给她。吃完了少女还邀她去采果子，她们吃了一些酸甜的果子、也放了一些到桶子里。少女还顺便摘了一些野花，
　　“你的头发好漂亮阿，我帮你编个花环吧！”说着她带着花束，她们在林中的空地旁坐着。少女边哼着歌，边说：“这附近没看过你呢！下次还能一起玩吗？”
　　她将编好花环给公主戴上，轻轻地帮公主整理鬓角头发时，一朵小花掉到了公主的肩头。
　　“阿！”少女俯身正想捡起小花，公主也正好转头想看花掉到哪了，一不小心脸碰到了一起，像是少女亲吻了公主。
　　公主和少女都微微红了脸，少女还拿着掉落的小花，“你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公主害羞了起来，而且，她感觉到她必须立刻离开，虽然不舍，她还是快速地往林子的另一头跑走了。
　　果然，一停下脚步，她看着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她知道她恢复了本来的样貌。叹口气她拿下头上的花环，俐落地折了根小树枝，将一头金发盘了起来扎好。拍了拍衣服，拿着花环她也只能回头、准备结束这一天的冒险。
　　一回到林中路上，远远却走来那位少女，提着桶子向公主的方向走来。
　　“午安！”少女跟公主问好着，公主好像听到她声音里有点落寞。
　　“不知道您有看到一位金发的女孩吗？哦！她跟您长得好像阿！”少女边问着公主，边像发现什么似得瞪大了眼。公主微笑着，将花环藏到了身后，这个祕密，还是先别告诉她吧！
　　“哦！我也在找我的妹妹们呢！不过我想她们应该回镇上了，也许下次我们再一起过来玩吧？”讲着不大圆满的谎言，公主情不自禁地双手握了握少女的手，然后继续往城里走去。一回头，看着少女还不解地歪头看着她，公主开心地向少女挥手道别。
　　凯萝果然噗嗤一笑！她成功了！瑞心在心里欢呼了一声！凯萝边继续擦脸，边瞅着她，
　　“那这公主隔几天就生一次气，岂不是青春永驻了吗？！”
　　说着她的表情也柔和多了，带了点微笑凯萝抬起手，是要她过去。瑞心撒娇地抱了下凯萝，
　　“可是魔力只要被我一亲就会恢复了耶…　可惜了！”听瑞心这么说，凯萝哈哈大笑了起来。
　　“今天发生什么大新闻你知道吗？然后… 我还遇到超倒楣的事…”瑞心决定还是要跟凯萝分享她发生的所有事，她觉得凯萝会听，然后会温柔地抱抱她。这一天终于过去，只要有凯萝在身边，好像世界就和平了，看着凯萝已经柔和下来又带点疲倦的脸，耐心地边擦脸边听她说话，瑞心也平静了下来，她决定要躺在凯萝的腿上继续跟她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写来是有点担心的，若是你不喜欢的话… 请让下一章出场的那位 (我最喜欢的角色) 来弥补吧…


第8章 好友（401）
　　“叮咚！”门铃响了，柯凯萝在围裙上擦擦手，边把炉火转小，替艾明开了门。
　　“My dearest Carol！”若不是双手捧了个超市的大纸袋，艾明一定会给她个大大的拥抱。她们是小时在美国学校的同学，到美国念书时恢复联系、也住在一起过，后来凯萝先回了台湾、很快结婚，但若没有艾明回台后一直陪伴她，她真不知怎么挺得过与翟贺那失败的婚姻。
　　“我不知道你要的奶油是 Salted 还是 Unsalted 所以都买了耶！”艾明放下那大包袋子，很明显里面不只有凯萝托她带来的、家里短缺的奶油。果然艾明从袋子里拿出三种奶油之外，也拿出两瓶 Mot & Chandon 香槟。
　　“嘿嘿！我真觉得该好好庆祝一下！先冰一下吧！”说着艾明拿着一瓶香槟放进冰箱，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艾明一头轻爽、染成棕色的短发，那双慧黠却温柔的眼睛在她新换的时尚新眼镜后，正笑眯眯地像孩子般享受冰箱溢出的冷气，凯萝见她正将素色的衬衫多解了一颗扣，忙把冷气再调低了两度。
　　“Oh Abby… 你要庆祝到几时阿，喜欢喝别找那么多藉口！”凯萝说着看了看香槟的酒标，嗯… Brut Impérial NV，“今天可喝不了两瓶吧！”便把另一瓶放进酒柜中。
　　“好香阿！是不是可以吃啦！我饿啦！”艾明说着伸手就要掀开锅盖，凯萝正在冰那些不对的奶油，忙回头用身体把艾明挤开，
　　“哎呀，还没好啦！你一边去别碍事，不然你先摆餐具吧。”凯萝微笑蹙眉，开玩笑地瞪了艾明一眼。就缺个奶油，几乎就完成这道她拿手的义大利面啦。
　　看着艾明满足的吃着面，凯萝心想改天应该做这道菜给瑞心尝尝，边拨了拨头发，将这杯香槟喝完。“吃了你喜欢的面，待会好好帮我做些重活啰！”凯萝笑着说，放下空酒杯往前轻轻一推。
　　“不行，我吃太饱了要休息一下！”艾明用餐巾擦了擦嘴，一边替凯萝再倒一杯。凯萝其实也不急，在家享受这个休假与好友共度的午餐，确实是蛮惬意的。
　　“你是说要把那几箱书放上架，还有呢？”艾明满足地眯着眼，也喝了口香槟。
　　“冬天的衣服也好重，衣帽间的五金零件前天终于装好了，就把衣服都从箱子里拿出来归进去了。”凯萝心想还是必须找 Abby 帮忙，她跟自己一样清楚这些东西该怎么弄。
　　“怎么几个礼拜以来没找你的 Babe 帮你弄阿？你们晚上很忙哦！”艾明向前又抓了口青花椰菜吃，边眨着眼睛揶揄她。
　　“别说了，她那工作都快把她给累死了！”凯萝几乎是翻了个白眼。三十年的友情，凯萝对艾明无比坦诚，与她相处可能比她一个人自处还要自在。
　　“你们…该不会为了她工作的事而吵架了吧？”凯萝一听，心里有点惭愧，也感到 Abby 还真了解她。想起前天晚上她一整晚担心加班晚归的瑞心，后来不知怎的莫名生起气来还凶了她。“我…就控制不住脾气。”凯萝检讨着说道。
　　“Carol！你是不是不清楚记者的工作有多辛苦？从天亮到天黑，一天的 deadline 至少两次，两次耶! And we’re talking about EVERYDAY!! Under HUGE pressure you can't even imagine!! 我跟你说，我从小到大见过无数记者，年轻的没一个胖的，You know why 胖的都□□成瘦的!! 年老的呢 每个都有胃病!! 唉唷！”艾明激动地解释完，还夸张地大叹了一声，眼神带点担心看着凯萝。艾明爸爸是媒体大亨，记者的工作她很清楚，今年初时，也是她帮忙打听到瑞心正在报考 M 电视台。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嘛！”凯萝不自觉带了点撒娇语气问道。她与 Abby 的相处模式，这么久下来也定型了，什么事她就是会依赖 Abby，即使她们已经分手变回朋友这么久了。
　　“你就是要对她温柔点阿，好好支持她。”艾明这句话说得很温柔，眼神在她们之间流转。凯萝知道 Abby 是最清楚她与瑞心之间，是多么得来不易；Abby 已经为她们能在一起、开始同居，不知道高兴了多久，虽然凯萝这阵子已经比较不常跟 Abby 见面，仍可以轻易感受到她为自己的新恋情，就好像是自己的好事一般，无比雀跃与欣慰。
　　想起前天晚上瑞心受了多大的委屈回家后，自己却只顾着对她生气，柯凯萝又再次感到懊悔不已。昨天和今天早上，她两次拨电话找傅律师讨论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教训那可恶的教授，结果都得收集更多证据或得由瑞心出面才行。找人调查，她有太多不好的回忆，而若要瑞心出面…凯萝实在不想让这人这事再烦到瑞心，她甚至曾想过不如自己去会会那张教授，也许可以一举为民除害… 哎！凯萝想到这摇了摇头，有这时间不如还是先多关心自己的宝贝瑞心比较重要。
　　她与艾明一起清理了厨房与餐具，艾明说想喝茶，凯萝听了很开心，拿了几种茶给她挑之后，便轻哼着歌打开柜子在她珍爱的茶具中挑挑选选。艾明到客厅的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开玩笑说：
　　“不如我先睡个午觉，这样才会拖到晚上可以当你们的电灯泡！哈哈！”
　　“可以阿！你不是好久没看到瑞心了？”凯萝其实不大介意 Abby 待久一点，有她在，自己总是觉得很安心很平静。Abby 没回话，原来她翻起了杂志，可能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文章，她总是对任何事情抱持兴趣，很容易投入。凯萝看了水壶上温度计的热水温度，然后平静又放空地泡着茶，看着琥珀色的液体透过装着茶叶的滤网，流入她美丽的英国茶杯。
　　艾明拿着杂志来到餐桌，待凯萝将两杯茶端过来后，看似随意但在小心翼翼的关切中问道：
　　“你是这周末还是下周可以看 Rindy”她问起翟贺提供的“探视”玲玲是安排在何时。
　　“Harge 要我下周二或四挑一天晚上。”凯萝答道，拿起茶，却没有喝又放下，
　　“为什么这次又是只有一个晚上？！”艾明皱起眉头，微微提高了声音，
　　“应该说是两个晚上都可以，那是目前玲玲没有才艺课同时他也没有应酬的时间。只是我不知道如果我说两个晚上都去，他会说什么…”凯萝顿时又感到这些安排的荒谬之处，她的骨肉，为什么每个月只能有一小段的相处时间，翟贺还坚持他都要在场，好像她若与玲玲独自相处的话就会带着女儿逃跑失踪似的；凯萝低头想着，不禁握紧了拳头忿忿不平。艾明伸手覆着凯萝的手，Abby 的眼神中，似乎同时充满同情，以及跟她一样的不满。边喝茶她们又聊了一下玲玲与翟家的近况，但也很有默契地没让这件事影响她们整个下午的心情，艾明挑了爵士乐播放着，然后先确认书要怎么分类之后，要凯萝一起在客厅递书给站在梯子上的她，然后她们再一起整理衣服。
　　“你这 Walk-in closet 是设计得不错！”凯萝正想着需不要需要重新调整一下她鞋子的排列方式，是照颜色还是照用途好，看来 Abby 已经挂完也排好所有大衣、风衣了，艾明边走出衣帽间，却又伸头进来说：
　　“但看得出来你最费心的还是 Your babe’s studio! 哈！”说完不等凯萝瞪她，艾明调皮开朗的脸从门边消失。没有结婚的 Abby，虽不受婚姻折磨，但一路走来她也没多好过，她们的家庭背景类似，问题也类似；艾明一直没遇上长久又真心的伴，却能一直用坚定、正面的态度面对这个世界，同时也用她聪明机灵的脑袋和无比的忠诚来支持凯萝。凯萝微笑着摇摇头，还是无法决定鞋子的排法要不要调整，倒是开始分心想着要不要邀 Abby 一起跟瑞心去哪吃晚餐… 忽然，餐厅传来手机铃声。
　　作者有话要说：
　　还可以吧? 每个人的最爱都是 Abby 吗? 还是只有我一厢情愿这么想? 哈哈!


第9章 亲人（402）
　　“Carol！你电话响了，嗯？是你大哥！”艾明把电话拿了进来给她。
　　“哥？”凯萝紧皱着眉接过电话，心里有些预感。
　　“你来医院吧，医生说爷爷可能今晚不行了。”听到大哥一惯疲累的声音这么说，凯萝真不想自己的预感这么准，果然是因为久病的爷爷有状况了。爷爷自从老年痴呆之后，身体也每下愈况，虽然有最好的照顾，终究还是会有这一天。
　　见凯萝挂断电话，艾明在一旁关切的说：“怎样？是你爷爷什么状况吗？”
　　“医生说可能挺不过今晚，我要去医院。”凯萝点点头回覆。
　　“我载你去吧。”凯萝知道 Abby 会这么说，艾明温暖地搂搂她，想到爷爷、想到医院里的阵仗，凯萝心里甚至一时冲动想叫 Abby 陪她去，但不行，这是她自己得要面对的。
　　在路上柯凯萝发了个简讯给田瑞心，说晚上得去医院看爷爷、别等门。前阵子是跟她说过了家里的状况，应该还记得吧。即使有预感这天会到来，一路上仍然焦急与难过，面对死亡，谁也无法准备好。
　　爷爷已从 VIP 病房移到加护病房，明亮的走廊上或站或坐好多人，跟叔叔、堂哥等人问好后，也看到弟弟、弟妹及嫂嫂正在和大家低声讨论病情。转头只见大哥一人坐在角落，见到凯萝他疲累的脸露出了点真诚的微笑。
　　“过年时不是还好好的？”凯萝在大哥身边的空位坐下问。
　　“上礼拜感冒，并发了肺炎，情况愈来愈不好”柯凯维边说边看着其它人讨论事情，他坚毅的脸，又透出那股常见的无奈。凯萝自小跟大哥最好，家里四个小孩个性都不同，内向但负责的大哥，一直背负着他长子的责任、是家中事业的主干，但凯萝知道大哥深爱音乐及艺术。虽娶了学音乐的嫂嫂，却不敢领教嫂嫂那过于能干、精明的个性。
　　“每整点只开放探视 15 分钟，还要穿防护衣、戴口罩。”凯维说着把新的口罩递给她，“等下你跟爸妈先进去吧。”凯萝听了点点头，抬头想找寻爸妈的身影。
　　从小他们与爷爷奶奶并不是有太多的相处时光，爷爷是柯家事业扩大的关键人物，到六十岁都还担任董事长过问大小事，一直到退休那天，都还是一样每天七点出发先去工厂，接着回台北或各地办公，到晚上七点才下班，只是晚上多半也是应酬，他在奶奶过世后更是投入工作。但与爷爷奶奶的记忆还是有些温暖的片段，小时跟着她的哥哥、姊姊及弟弟一起，给爷爷奶奶说吉祥话领红包，中学时开始认识家里的事业，觉得爷爷真是威风又厉害。奶奶病逝时，第一次看到爷爷丧气的样貌，以及出国留学前爷爷难得对她语重心长的训诫… 她真不敢相信这样的爷爷竟会老年失智，人世真是太无常了。
　　“二姊！你来啰？”“二姊！”弟弟、弟妹也过来了。不同于哥哥、嫂嫂那种仿佛处在不同世界的感觉，弟弟他们可真是天生一对。凯萝向他们点点头。还有二十分钟才整点，感觉弟弟他们局促地坐在一旁，似乎有事要问她，低声讨论著。
　　“二姊，你跟姊夫都有见面吧？有闹很不愉快吗？”柯凯绍终于问了。凯萝知道他要问什么，心中只觉得烦躁又无奈。
　　“有阿，每个月会见到他，相安无事你放心。”凯萝回答到，看着弟弟跟弟妹间使了个… 大概是安心的眼色。“怎么了吗？”凯萝心想既然来了，还是关心一下弟弟的需求吧。
　　“二姊，没有啦！就是最近又要重新跟翟家议约，我们还是需要姊夫多帮忙阿！你知道的！”弟妹也是个急性子，他们一起做家里新拓展的事业，两人同心想必发展得不错吧。虽然柯凯萝已与翟贺离婚了，他们的心思还是常围绕在与下游主要通路的翟家关系上，每次都是三句不离“姊夫”。
　　“伯伯、爸、妈，你们坐！”弟弟与弟妹突然站了起来，原来爸妈与伯父从电梯里出来了。凯维和凯萝也起身，凯萝忙向长辈问好。爸爸几乎是没瞧她，继续跟伯父讨论，听起来应该是怎么处理分给姑姑们遗产的事。妈妈看起来也很疲累，走过来拉着凯萝一起坐下。
　　“你大姊在说不能马上回来，说过两天正要去北京发表论文什么的，可能再从北京直接回来。”妈妈似乎是抱怨着。凯萝的姊姊柯凯莉是美国生医博士，一向学业拔尖又擅谋略的她，在学术圈可说是如鱼得水，姊夫是美国大药厂的高阶主管，从某个角度来看，也是家庭、事业结合的最佳典范。
　　“小玲玲还好吗？下次可不可以带回来给我看看？”妈妈向她问到，只是这答案凯萝自己也想知道。凯萝只先点点头，见妈妈担心地看着她，只能轻声回道：“我会问问翟贺。”妈妈马上生气地叹了口气说：“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婚！”知道妈妈疼爱玲玲这唯一的孙女，凯萝心中也很难过。当初离婚加上拿不到监护权，妈妈简直是气炸了，爸爸则是几乎完全不理她了，大概觉得离婚的事实在太没面子了。
　　“还有十分钟，凯萝陪我出去抽根烟吧！”哥哥凯维很明显要替她解围了。
　　在户外的吸烟区，哥哥点了烟，眯着忧郁的眼睛盯着凯萝，
　　“是叫瑞心吗？你们处得还好吧？”凯维就这样直接问了，他们关系虽亲密，却没有太多时间相处，凯维正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凯萝心里感激哥哥的关心，点了点头，却静静趴在护栏上看着医院旁人来人往。
　　“钱够用吗？家具的工作做得来吧？”凯萝听了，挽起了大哥的手，脸上微笑着，
　　“够啦，你别担心。那工作我挺喜欢的。”她盯着大哥此时望向台北层层大厦间的夕阳的侧脸，大哥心里到底有多少忧愁和无奈？却常常关心这叛逆的妹妹。
　　“改天要不要邀瑞心吃个饭？”凯维才一问，又好像说错话似地尴尬一笑。凯萝只能抱以会心的一笑，她也知道这个邀约太难达成了，只是哥哥担心她、想认识瑞心而脱口而出的吧。
　　“我们再约约看吧。”说着凯萝也望向这残缺的夕照。橘红色带点灰蒙蒙的天空下，大街上人群仍在忙碌着，医院里头正发生着家族的大事，等着他们去面对，只有现在，他们能享有片刻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凯萝的设定约在 35 - 40 岁，瑞心则是刚毕业的年纪。
　　很好奇跟着一起走到这集的各位，比较接近凯萝还是瑞心?
　　请留言给我吧！


第10章 专访（501）
　　昨晚，田瑞心接到简讯后，非常担心凯萝却不敢打电话给她、怕打扰了她，半夜两点她回来了却已经很疲累，只说爷爷还在加护病房便去梳洗了。见瑞心坐在床边等她洗好出来，凯萝便拉着她躺下说快睡吧。瑞心还记得自己纠着心只问了：“凯萝？你很难过吧？”而凯萝只是闭着眼靠了过来，贴着她的脸并紧紧地搂着她，也许有“嗯”了一声吧。然后一早她又急忙出门了。
　　瑞心的爸爸过世时她才四岁，根本只有模糊的记忆，母亲将她托给伯父家之后就很少见面了，但伯父家也一堆问题无力照顾她，印象中慈祥的伯母将她送到了教养院。跟凯萝富裕的大家族相比，瑞心只能想像可能跟教养院一样是个人口众多、关系复杂的大家庭吧？只是这样的类比也未免太荒缪可笑。她心疼也担心凯萝，一早就无心工作，一直想着自己能为凯萝做什么。
　　“…那这个就请小田去吧，如果大家都不想去的话。摄影…就小严。”田瑞心一回神，突然听到何经理有点生气地说。早上这分派工作的会议通常很快结束，一不留神，瑞心根本没听到被派了什么工作，只见大家有点故意不看她，这下她可慌了，只好先答“好。”待会再马上问同事吧。
　　会后陈副理直接走向她来，瘪着嘴用食指指着她，夸张地摇头说：“你哦！没听到什么事对吧！就是有你这种人被卖了都不知道耶！”
　　“对不起啦… 副理，下不为例！到底是什么事？”瑞心不好意思地说。心想是什么新闻会大家都不想去。
　　陈副理只暂停了两秒瞪她吧，毕竟大家都很忙，连训她的时间都没有，他用惯常的机关枪似的超快语速说交待道：“副总有个朋友，朋友有个儿子，是位新秀导演。总之我们今天要上一个 8 分钟的专题介绍他将上映的记录片。”
　　“8 分钟？！”瑞心这才知道这可不是随便一条新闻，而是需要在一天内做出来的小专题。
　　“是阿，所以大家都不想做。你最菜，就当磨练吧。”说着交待了一定要写进去的点以及一点相关资料，最后不放心地叉着手、花了两分钟盯着她查询相关资料，像考试似的要她讲讲可能的大纲方向。最后陈副理只用食指无声的指着她，装得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快步去找别人。瑞心不怕陈副理骂人，只佩服他就是这么能干，连她在开会时状况外都看得一清二楚。8 分钟的专题她不是没做过，只是短短时间要收集的资料很多，稿子也长，瑞心打起精神飞快地全力查起资料，充份准备总是会让事情顺利些。
　　“您好！我是 M 电视台的记者，今天想约访葛导演…”田瑞心也马上打电话确认时间地点，
　　“您好！我是葛翰文。”电话那头传来斯文、年轻，感觉很有气质的声音，原来留的就是导演本人的电话阿。约了十点半，看看时间，车程可能要五十分钟以上，没剩多少时间准备了。瑞心边咬了口三明治，想说非得来杯咖啡不可。平常凯萝起来后总是好整以暇地手冲她们两个的咖啡，今天… 想到这瑞心看了看手机，没有消息，不知道凯萝现在还好吗…
　　“约十点半在八里云门剧场对吧？”小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瑞心赶紧跟他说是。
　　“没睡饱？”小严自己才是只要没扛摄影机就像加菲猫一样，老是半睡半醒的神态哩，瑞心这么想着。
　　“嗯，没事的！你帮忙估一下车程，要出发时再叫我哦！谢啦！”瑞心拍了下小严手臂，连忙继续查葛导演的资料。
　　到了云门剧场的荷池畔餐厅，瑞心认出应该是葛导演和几个人正从桌旁起身，感觉正要结束上个会议，却还在讨论。瑞心跟小严回到外头，讨论不如先拍拍美丽的荷花池和那舞者的雕像，也许用得上，小严会意的点点头，眼神已完全被这夏荷簇拥着舞者的美景吸引。瑞心想起上次小严这种认真到发光的眼神，是谈起艺术片理念的时候，他做新闻摄影是不是太可惜了呢？田瑞心边想着转回餐厅，葛导演正跟其它人步出来，他看见瑞心，突然惊讶地停下脚步。
　　田瑞心也被葛翰文的举动吓了一跳，心想是不是记错了时间还是出了什么错？不过她还是鼓起记者应有的勇气，一个箭步向前自我介绍：
　　“葛导演您好！我是 M 电视台记者田瑞心！我们约的是十点半没错吧？”还附上她自认亲切又专业的笑容，虽然她还没抓到这绝窍。
　　导演似乎从惊讶中恢复了一点，只剩下奇怪的眼神盯着瑞心，边点点头道：“…嗯，是的…”这让瑞心觉得有点不自在，真想检查看看自己是不是脸上有什么异状。但葛翰文隔了几秒还是恢复了正常，他下意识似地微微摇了摇头后问：
　　“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是这样的，容我跟您说明一下，因为需要制作 8 分钟的专题，需要不少内容，我先跟您讨论一下可能的安排好吗？”瑞心见导演好像恢复了正常，也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趁导演没注意时摸了摸自己的头和脸，确认上面没沾了什么东西。导演点点头，刚好应该是他助理的一位女生也进了餐厅，葛翰文向她招了招手，招呼瑞心一起在他原本的桌子坐下。
　　除了一开始葛导演奇怪的举动外，访谈进行算是顺利的了。小严也进来后，他们准备先处理完最主要的部分，介绍葛导演现在要上映的记录片，主题是台湾各角落，为梦想坚持的多位无名艺术家，瑞心准备的访纲几乎不用修改，葛导演和助理都稍感惊讶，这么年轻的记者一拿出的访纲就抓到了重点，这让他们的气氛总算融洽了点。
　　小严架好摄影机，导演就决定坐在这阳光充裕的餐厅桌旁畅谈此片的理念。瑞心只需要在画面之外简单照着访纲提问，心里盘算着这样大概可以处理到 3-4 分钟，放了大半颗心。一边仔细听着葛翰文侃侃而谈，她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观察这位导演；洒脱自然的短发下是精致好看的五官，高挺的鼻子及薄薄的嘴，在这夏天他穿著有质感但未经熨烫的短袖衬衫，让人感觉干净舒服之外，虽然他谈起话来是这么亲切又生动，隐隐还是透露出贵族般的气息，是很亲民的那种贵族吧也许。瑞心在心里试着阻止自己，还是别因为知道人家的身世背景就对别人有成见吧！
　　这段访谈顺利结束，接下来需要再录一些导演的介绍，瑞心请小严跟导演讨论要不要换到外头拍摄时，也跟助理讨论了能放多少记录片里的片段到专题里，一般来说有这部分还是会让专题丰富点。接着他们发现外头的阳光已太烈，于是打算另外找不同的场地进行导演个人的访谈。这部分的访纲有点难拿捏，瑞心想想还是打断了正在讨论场景的小严和导演，说明不如她先跟导演再讨论一下这部分的内容，小严跟助理选定地点后再来找他们。小严看着瑞心，眼神不放心地确认着，瑞心只跟他点点头，要他别担心，大白天的这餐厅里都有人呢。
　　回到桌边剩下他们两人，瑞心抓抓头咬着笔，盯着她的访纲，还是鼓起勇气，向导演递出这份内容，指着第一点，直接问道：
　　“导演您的家庭背景，是介绍还是不介绍好呢…”瑞心自觉尴尬地问。
　　“我自己是觉得没什么好讲的，但如果你用…你们是怎么说的，旁白吗，的方式带到一点，不要太多的话，我想也不会有问题，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听起来虽然像是软钉子，但葛导演像是习惯处理这问题似的，讲着反而觉得他像在亲切地安慰瑞心。
　　瑞心也硬着头皮马上跟他沟通，她可能用的、简单的介绍方式会是怎样的内容，不需要太强调、也不需要显得太特别，但还是带到葛导演的富豪家族背景，毕竟这也可能是勾起阅听兴趣的一项要素。后面的题目瑞心就放心多了，再怎样还是让导演自己说说他走上记录片导演之路，或是什么启发他的人事物。于是她请导演再往下看，确认一下他是不是能马上准备好能讲的内容。
　　但见葛翰文突然陷入些微的不安，他欲言又止，又像一开始一样，奇怪地注视着瑞心。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读者朋友们有机会来到了台北，别忘了到淡水逛逛云门舞集这个地方哦！


第11章 葛导演（502）
　　但见葛翰文突然陷入些微的不安，他欲言又止，又像一开始一样，奇怪地注视着瑞心。最后他像下了决定似的，从他的小随身提包里拿出了系着绑带的小笔记本，里面看起来夹了几张东西。翰文从最前面翻开了笔记本，拿出一张旧相片，看了看便递给了瑞心。
　　这张蛮旧的照片中有个女生正专心地在画素描，但瑞心看了差点惊呼出声，因为这女的跟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她知道照片里的肯定不是自己。
　　“这是十三年前的照片了，我的一位同学… 跟你长得很像吧。”翰文轻声说道。
　　瑞心仔细看了看后，将这张感觉是导演很珍视的相片还给了他。他盯着照片继续说：“她也就是我想做记录片，或至少是这部记录片，的原因。”翰文抬起头，似乎有点压抑住他的激动，努力地微笑跟瑞心说：“所以请你原谅我早上真的是吓了一跳，你就像当年的她突然出现在我眼前，而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翰文低头像是望穿了照片，“她在 25 岁那年就过世了。我们甚至来不及合作梦想中的艺术片。”瑞心只静静听他继续说着这个一定是悲伤又充满遗憾的故事。“大学毕业后，她决定在台湾各处探索、寻找灵感同时更加强自己，而我到了纽约学电影。怎知竟然见不到她最后一面。”翰文深吸口气，抬起头望向瑞心，试图想从回忆中将自己拉回这个与记者访谈的现在，但他的眼神接触到瑞心后，只一转瞬又默默充满了忧伤。
　　拖过了中餐时间，他们顺利地完成了后半段的访谈。葛导演还是恢复了他专业的样貌，在镜头前说明他在业界如何起步，什么样的人给他启发，什么让他决定花费大量时间拍摄关于无名艺术家的记录片。虽然他仍然将前前后后的故事都讲得动人，但已不像与瑞心坦白时那样地感伤，也许，导演也会是很好的演员吧？他已经替自己的镜头设定了正面、积极与专业的角度，他就不需要展露当年充满遗憾悲愤的自己。
　　大功几乎告成，他们很快吃了简单的便餐。席间导演很亲切地了解小严和瑞心的工作，甚至自然地聊完他们的学经历，理所当然地，导演和小严热烈讨论著电影拍摄及艺术片的种种。瑞心边跟助理确认素材的细节、确保回公司可以很快剪接起来，也一边琢磨着一件事。趁着空档她请导演到一边借一步说话，她想知道葛导演是否可以允许在专题中放上那位女同学的照片。
　　“这会让我们的报导的故事真实许多，而且…也是对她的一种记念？您觉得呢？”瑞心恳切地解释道。葛翰文听着，似乎深思着什么，他细长却有神的双眼，闪烁地看着她。田瑞心在这似乎别有用心的注视下，突然想到那张照片的中的女生。如果这专题放上了这张照片，不就好像是她自己上了电视，而且故事还暗示着这是葛导演生命中重要的女性… 想到这瑞心别过头，心中挣扎着。
　　“如果田小姐你判断需要放这照片的话，我想这也是一种缘份吧？我愿意遵守上天的指示。”葛翰文竟以轻松的语气，吐出了这句有点俗气、有点轻浮的回答。心中挣扎的瑞心望着葛导演现在诚挚看着她而微笑着的脸，心一横，放吧！
　　“好的，真的很谢谢您！葛导演。”瑞心一点头，便回头去找小严，该把这边的工作结束，快回公司制作了。
　　最后导演还在小严收器材时，跟他聊起摄影设备的事。感觉小严从来没跟受访者聊这么开心过，走时，导演拍拍小严，跟他说：“没事就过来找我聊聊！”同时也跟瑞心握手：“田小姐你也是，很高兴能认识你们！”瑞心觉得他又回到了那个既阳光又专业的角色，展现他亲民贵族的魅力，但看着他的眼睛，她仍忘不了曾经出现过的、那么深沉的忧伤。
　　晚上八点，一天的工作总算结束，瑞心打开公寓的门，好香的味道！
　　“刚好煮好！是义大利面，你洗洗手就可以吃啰！”穿着围裙的凯萝，有点得意地瞄了她一眼、笑着说。
　　瑞心忙问她爷爷的情况如何了，原来暂时稳定下来了，凯萝中午过后就回来也补眠过了。看凯萝恢复了精神，她也开心起来，忙跟她报告今天访问葛导演做了个专题的事。
　　“你该不会认识他吧？葛翰文导演，应该跟你差不多岁数，他爸爸就是葛日集团的葛旭远。”瑞心边狼吞虎咽吃着，边问凯萝。
　　凯萝想了一想，回道：“不认识。瑞心，你等下有事吗？别吃那么急。”瑞心只好停下手，先把满嘴的东西放慢着吃，心想凯萝才奇怪为什么都吃那么少，果然见凯萝又放下了餐具，手撑着头，只专心地看着她。
　　瑞心笑着说：“因为你做得太好吃了嘛！”凯萝一听，也少见地大笑起来。瑞心又跟她说了云门剧场的种种，以及小严真难得跟导演聊了好多的事。凯萝静静听着，边替瑞心盛汤，边问她：
　　“那葛导演也跟你聊得特别多吗？”
　　“嗯…是阿，虽然一开始他把我吓了一跳。哦！应该说我把他吓了一跳…”说到这瑞心也放下餐具专心地说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的这椿奇遇。见凯萝听得入迷得都眯起眼睛，瑞心也有点得意自己说故事的本事。
　　“那你觉得葛导演这个人怎么样？”凯萝问道。
　　“很好阿！很亲切，感觉很真的一个人。”瑞心开始喝汤，嗯…汤也好喝，瑞心觉得自己真是幸福。她看着凯萝向后一靠，像是在仔细端详瑞心对她的晚餐满意的样子，瑞心又向她眯着眼甜甜地笑了起来。
　　饭后瑞心洗碗完，在书房整理了下自己的事，便去洗澡了，大夏天的还是洗完舒服。见凯萝还没进卧室，于是瑞心没等把头全吹干，便到外面看凯萝在干嘛。原来凯萝正在看她们家 M 电视台的夜间新闻，瑞心过去端起凯萝那杯冰块威士忌喝了一口，好冰好香阿。决定躺在沙发上，将头枕在凯萝腿上。
　　“要不要帮你倒一杯？”凯萝问她。
　　“不要，我要喝你的。”瑞心调皮地说，发现凯萝也没什么在看新闻了，她正眼神放松地看着瑞心。
　　“我刚刚有看到你的专题了。真的很像你。”凯萝说着轻轻拨着瑞心脸旁的头发。
　　“你说照片对不对？超像的吧！”瑞心兴奋地仰着下巴说。
　　凯萝点点头，向下凝视着她的脸。“你这是晒红了脸吗？”凯萝突然问。
　　“嗯？还是喝酒的关系？”瑞心回答，突然觉得有点睡意了。
　　凯萝温柔地用手背摸摸她的脸，随即带点谴责语气说：“怎么又没保养脸？”说完要瑞心起来，拉她回房间梳妆台坐下。但瑞心调皮的挣脱她，一下子躺到旁边床上，闭着眼将脸向着凯萝撒娇说“帮人家擦！”
　　似乎听到凯萝轻叹了口气，很快地凯萝用化妆棉沾满了化妆水，敷在她两边脸颊和额头上。
　　“好冰阿！”瑞心吓了一跳但眼睛不想睁开。
　　“跟你说过晚上一定要保养、早上一定要防晒的…你要变成小黑妹吗？”凯萝嘴里念着，一边坐在床边，熟练地帮瑞心做完其它保养步骤，感到凯萝的手指轻柔地滑过她全脸，一遍又一遍，瑞心只觉得好舒服阿好放松阿…
　　最后凯萝轻轻的拍拍她脸，可能怕瑞心快睡着了，在她耳边轻声说：“好了！刷牙了吗？可以睡了！”瑞心调皮地仍闭着眼，噘起嘴，说：“亲亲！”
　　凯萝轻轻地吻了她一下。瑞心又调皮说：“不是这种的！”说着又噘起嘴。
　　结果凯萝却轻捏了瑞心的脸说：“今天怎么这么撒娇？”瑞心听了想说凯萝不玩了要走了便急忙睁开眼，只见凯萝仍温柔地看着她，此刻，瑞心感到无比的幸福，时间仿佛静止了几个心跳，然后，凯萝捧着瑞心的脸，俯下身来深情地吻了她。
　　“好了。你累了快睡吧！”长长的一吻毕，凯萝怜爱地摸摸瑞心的头，起身去准备洗澡了。
　　瑞心翻回自己的那边床，正试图抵抗睡意，盘算等凯萝上床就寝时再袭击她…


第12章 出差（601）
　　柯凯萝的爷爷还是去世了，跟一般人不同，报纸上会刊登这消息、且影响的人很多、牵涉的家产也很庞大；但跟一般人一样的是，在世的人忙碌地行礼如仪、然后对故人的怀念只会随着时间淡化。凯萝只是家族中次子的次女，这几年来与家人又很疏离，所以倒没有太多场合需要她。即使是她必须到场的，也允许她只需要静静地怀念与祝祷。她能做的是照顾家人，但这样的家族与这样浩大的场面上，她的家人们早已从多年的训练中，习于武装、更能自己照顾自己了；肃穆的气氛中，恐怕更能感受到这群人的貌合神离。
　　但总之还是多了许多与家人聚餐、相处的场合，柯凯萝离婚、甚至失去女儿监护权的现况，仍没有被大多数的家人理解，若不是大哥唯一的关心与支持，她实在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够多的勇气撑过每一次。种种标签、种种问题，就像贴在她脸上，即使应是最亲密的家人，这种无法破题的尴尬仍令人难耐。而当他们要真正触及问题时，他们心中的想法在凯萝眼中又是如此明显清晰：不想理解、不愿接受。最好的反应也只能是怜悯，怜悯她是无可救药的笨蛋，虽然他们从不说出口。而她不可能为自己辩护什么，毕竟，每个人的每段关系，或许一样都有无奈与不应承受的部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选择坦然面对，真的比选择隐忍的其它人更明智吗？
　　“你爸要你去相亲哦，我看过啦，还不错。”妈妈在餐后，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凯萝。
　　“嗯，我知道了。”凯萝收下，其实根本无心翻开，但顾念妈妈她还是即刻将资料翻阅了一下。
　　“你爸的朋友主动介绍的，张叔叔你知道吧，供应我们油品的。”妈妈也凑过来再看了一眼相亲者的照片，“不是太老，有个小孩，老婆前年过世的，人模人样的…而且是好像是做跟设计有关的工作，跟你应该蛮合的！”凯萝只观察着妈妈，这两年觉得妈妈突然老了好多，也许是太多事让她担心、操烦了。相亲，既然是爸爸的指示，她没打算不从，便答应了妈妈。凯萝抬头看到大哥凯维微皱着眉、关切地看着她；她对大哥微微一笑，只是件小事，她自己可以处理的。
　　告别式公祭那天，田瑞心问了凯萝她该不该去。柯凯萝谢谢瑞心的好意，但一想到那阵仗之可怕，只跟她说：除非是记者身份来，不然还是别来吧。但艾明倒是来了，当然了，所有爸妈那辈结识的家族，几乎都派人来了，凯萝远远见到 Abby，便以眼神向她致意。冗长的仪式都结束后，发现艾明果然留了下来，她找到凯萝。
　　“Carol！还好吧？”艾明挽起她的手，她们往外走到一旁。
　　“谢谢你过来。你不必待到最后的…”凯萝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后，抚着自己后颈说道。
　　“后面…你还要待着吗？还是我能送你回家了？”艾明关切的眼神盯着凯萝疲累的脸。
　　“明天一早得去台中谈几件事，晚上在台北又有饭局，是有打算先离开了。”凯萝老实跟艾明说了她的计划。果然妈妈只再叮嘱了明晚相亲的事，艾明也跟柯妈妈及同辈打了招呼，她们根本没跟爸爸照面到，便坐上艾明的车先走了。
　　“明天晚上的饭局… 是相亲？”车上艾明问到。
　　“嗯，我爸安排的。”凯萝原本还闭着眼休息，想到这事，她无神地盯着前方叹了口气。“还是去一下，好像是建筑师，也许能结交一下。”看到艾明理解地望了她一眼，凯萝报以微笑。
　　“小事。”凯萝虽然离婚后也不过被逼相亲才三、四次，但这种社交活动她驾轻就熟，没当回事。
　　第二天早上柯凯萝的确起了个大早，决定还是开车下台中，她喜欢自己开车甚于搭高铁或计程车，因为这份完全的掌控感和在车内的自由，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她生活中最喜爱的时光。田瑞心仍熟睡着，她手冲了咖啡，拿出两个保温瓶，装好一瓶留给瑞心，也留了张纸条给她。这阵子跟她相处时间好少，是该好好安排，瑞心每天工作都这么紧凑也不好，也许两个人一同去渡个假吧！
　　扭开车内音响，听了点新闻，柯凯萝一边想着今天到台中该完成的工作。准备离婚时，她就开始了这份在家具进口公司的工作；老板贾大哥是家族本来就熟识的朋友，正巧那时他对公司的扩张和经营有些新想法，偶然跟凯萝聊到，一拍即合，贾大哥立刻在公司内设立了全新的职位，并在台北市仁爱路巷内开设了新的展售门市。
　　原本这家公司只专营进口家具、装设及后续的维护，主要提供最新的欧美精品家具给设计师，依靠设计师主动来采购与合作；现在有了展售门市后，柯凯萝会负责定期更新这五十坪的展售门市，不论是风格及摆设全由她作主，只要在预算内，她可以随时直接进货、全权负责这个定期会更新、充份展示精品家具特色的展场。透过实际的展示，更可以主动激发客户、合作设计师的灵感。为了让凯萝专心发掘风潮与特色的物件，并做出最好的展示效果，她不需要负责门市的贩售与业绩，也不一定需要由她来与客户或设计师沟通；这些都在她与贾大哥充份地讨论后，安排或聘雇了更适当的人选来负责，让他们新的商业模式能顺利推展。
　　“Hello”刚下台中交流道，手机响了，柯凯萝戴上耳机接听。
　　“柯小姐吗？我是 Vivian，待会您开车过来吗？是的话我请他们先准备车位…”林设计师真的很周到，开始这份工作后，有些常合作的设计师与柯凯萝很投缘，她就是其中一位，常与凯萝深入讨论潮流和设计的细节；这次也是她介绍几位台中的设计师想与凯萝认识。约在台中常见的庭园式茶馆，在永远好天气、大太阳的台中，转进这充满绿意、气氛悠静的空间，让凯萝觉得心情真不错。
　　席间新认识了两位设计师及一位同行，感觉很自命不凡的家具采购同行这位黄先生，让柯凯萝留下了“特别”的印象；当然谁都会为柯凯萝的美貌惊艳，但不顾场合地探询私人问题的倒是不多见。Vivian 和另两位设计师，几次都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他们正在聊今年米兰的家具展，一位设计师有去，正拿出平板电脑分享几项他特别感兴趣的灯具，大家边赞叹边热烈讨论了一阵，柯凯萝正说着她今年很不巧，一月德国、二月西班牙以及甚至四月义大利展期全都有事错过了，黄先生便急忙接着说：“柯小姐，欧洲我很熟阿，下次你跟着我就好啦！我还可以介绍你不错的饭店和餐厅阿！”
　　“黄先生您是采购的前辈，愿意指点一二真是太感谢了！您今年也有看到什么特别的物件吗？”柯凯萝想让话题聚焦在专业上。
　　“常常去都没什么特别了啦！如果有您这样的美女做伴，那才是特别阿！”黄先生盯着凯萝笑着说。
　　“那黄sir出国的时间务必先告诉我阿，我一定先排”开\"的。哈哈哈！”凯萝开玩笑地对大家说。
　　中午原本 Vivian 规划大家可一起用餐，才两小时下来，她也坐立难安忙说凯萝中午还有约，硬结束了这次聚会。一起进了化妆室，她连忙抱歉地搂了凯萝一下，说：“真是抱歉阿！Carol！虽然没跟他那么熟，但印象中他不是这样的…”
　　“没关系，Vivian 您别介意，没事的。待会我还是请您吃顿饭吧！今天介绍这么多朋友给我认识。”凯萝真挚地说。林设计师歪着头，对她温情地眨眨眼，她可爱的双下巴都挤了出来。
　　“好阿！我带你去吃我娘家那带好吃的海鲜！哈哈！”可能想到食物吧，Vivian 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是间港口区看似很普通的海鲜热炒店，冷气蛮凉的，虽然柯凯萝和林设计师一身装扮有点跟这餐厅不合，但在放松的气氛中，凯萝和 Vivian 难得不谈公事，聊聊小孩、台中，以及 Vivian 与婆家的种种问题。
　　“其实我真羡慕你现在单身！”Vivian 兴头上居然还叫了杯啤酒喝，凯萝也觉得开心，又结交了一个新朋友。但单不单身这件事，还是先别跟她说太多吧，Vivian 一定觉得难得能有人能聊这些话题。
　　“Vivian 你能顾全家庭和事业，才是真令我佩服。”凯萝这话不是恭维，职业妇女能在家庭与事业中找到平衡，或说能试着保持身心健康，已经很不容易。告别林设计师，饭后，柯凯萝先到事先查好的两家一样有展售门市的进口家具公司参观了一下，剩余的空档时间，还到国美馆看了一下当期的特展，才驱车回台北，直接前往相亲的饭局。
　　在信义区的饭店餐厅内，柔和的灯光下，李先生已经先到了。高大健壮留着落腮胡，虽然看得出脸上有点疲累但眼神却很有活力，他替柯凯萝拉开了椅子，都坐下后他们还交换了名片。随即李先生就大方地说：“柯小姐，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认识你！虽然是长辈介绍，但希望我们彼此不要有什么压力，就当认识个新朋友？”
　　凯萝也大方地微笑回应说：“是的，这也是我的荣幸。”
　　他们边用餐边介绍自己的工作，也聊了点双方家庭交集的地方、共同认识的人。在上主菜之前的空档，凯萝心想还是必须跟李先生及早说明白。“其实，说来很抱歉，李先生，我并没有想要再婚或交男朋友的打算。”凯萝眨着眼但坦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诚实是最好的策略。


第13章 第一个生日（602）
　　李先生认真地看着凯萝，一会儿便微笑着回应：“我明白。我还想说... 我怎么会这么好运！哈哈哈！但柯小姐您开门见山，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体贴阿！哈哈！”他向后一靠，摸了摸自己的头，边笑着说。凯萝不好意思地低头微笑。李先生确实是很有魅力的男人，充满男人的气息，感觉强壮可靠。但她检视自己的内心，即使是这样看似完美的男人，她却好像只是欣赏家具或艺术品一样，她能评价他们，但勾不起她的□□。
　　后来他们聊起了小孩，虽然凯萝想起女儿玲玲总是感到强烈的愁苦，但放下相亲的负担，两人倒是可以蛮放松地聊天。李先生放下拘束之后，恢复了一点他豪迈的本性，不自觉将衬衫袖子卷了起来，边大口吃着东西，边聊着小学五年级的女儿开始有些他难以理解的行为，凯萝当然给了点女性观点的意见，听着李先生说些女儿的趣事，气氛挺融洽的。
　　“今天很开心。谢谢您！”话题告一段落，该是结束的时机，凯萝大方地伸出右手。
　　“我也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欢迎跟我联络！”李先生伸出大手有力地与凯萝握了握手。可能之后不会联络，但彼此曾共享的这愉快的一餐，也的确值得感谢。
　　又回到车上，柯凯萝终于可以卸下一天的武装，现在她只想回家见到瑞心。Home, sweet home. 已是晚上十点多，凯萝进门，客厅餐厅是暗的，不一会儿瑞心从她的工作室出来，边伸展着边对凯萝说：“好晚阿！你辛苦了。”凯萝点点头，整个人像没电似的往沙发一摊。
　　瑞心若有所思地看着凯萝，倒是像没完全过电似的。好一会儿瑞心才问：“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凯萝只觉得今天累得再也无法吸收任何东西了，摇摇头她拍拍身边的空位，要瑞心过来陪她坐坐。
　　瑞心还是帮凯萝倒了杯温水，她直接坐在凯萝身前的地板上，摸了摸倚在沙发扶手上的凯萝的头。“今天还顺利吗？”瑞心问。
　　“嗯。都 OK。”凯萝看着此刻有点呆萌的瑞心，不像是刚睡醒，但好像一部份的她还没回到这个世界，“你刚刚在做什么呢？”凯萝问道。
　　“我在写东西。”果然，凯萝心想，一定是还沉浸在写作的情绪中吧。凯萝知道瑞心晚上常常花时间写东西，就好像有两份工作，白天记者的工作还不够紧凑似的，下班后的空档也经常待在桌前，或是拿着笔记和摇控器研究影片。凯萝想着，觉得有点心疼如此认真、辛苦努力的瑞心，看着她戴着眼镜，有点疲累地傻傻盯着自己的大眼睛，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再问道：
　　“你明天晚上有事吗？”
　　“没有阿。”瑞心听到这问题突然有精神起来，却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但逃不过凯萝的法眼。
　　“陪我去外头吃晚餐好吗？”凯萝邀约，而瑞心甜甜地笑着点头：“嗯！”这小妮子果然没有忘记我的生日吧？凯萝心想，忍不住也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柯凯萝中午订了位后，便将餐厅地址发了简讯给田瑞心。到餐厅时凯萝有些吃惊，瑞心跟出门时穿了不一样的衣服，是特地回家换了吗？她穿了件雅致的淡蓝短洋装，双层布料上缀了些蕾丝花样，不过在这餐厅的冷气之下，感觉这样有点单薄，等下一定会冷。看到凯萝来了，她从原本紧张的神情松口气似地向凯萝微笑着，阿，她还特别上了点妆。
　　凯萝轻拍了瑞心的肩，冰凉的肤触，而且，
　　“你都发抖了…”她拿下丝巾，马上展开替瑞心披上。“我请他们调整一下空调。”
　　这餐厅客人不多，温度调整一点不会有问题的。瑞心清丽的脸庞抬头看着凯萝，这眼神好像要怪她又迟到了但又忍着，让凯萝有点忍俊不住。
　　“对不起，我又迟到了。”凯萝只能施展她迷人的微笑，见瑞心也笑着摇摇头说没关系，凯萝心里有点愧疚地想：今天真不该迟到的，让瑞心这么费心打扮又一个人坐在这等她，她为瑞心安排外出用餐以转换心情，这份心意现在看来似乎打了折扣。知道瑞心应该喜欢吃牛排，凯萝特别安排了这间店，在瑞心点餐后，凯萝也帮两人点好了酒，但觉得瑞心就是有种紧张感。
　　“你还会冷吗？”凯萝温柔地问道。瑞心微笑了一下，摇摇头。侍者收去菜单走后，瑞心突然开心地对凯萝说：
　　“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哦！”瑞心好像今天考试拿了一百分那么得意。凯萝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日，但想必瑞心一定慎重其事觉得是个大日子吧，看着她开心的模样，稍稍特别打扮的她和平常不大一样，带点稚气却又清丽脱俗的五官，一头秀丽的长发自然地披在肩上，在餐厅高雅的气氛下，此刻瑞心甜甜地盯着自己微笑，凯萝觉得今天还真的是个特别的日子。
　　“生日快乐。”瑞心拿出了包装好的礼物，双手开心地奉上。
　　“谢谢你，瑞心。”这尺寸的盒子，凯萝真好奇是什么。看着瑞心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凯萝拆开了包装、打开盒子，阿！是一瓶香水。凯萝真没想过瑞心会准备这样的礼物！
　　“我特别挑的，跟你原本的有点相似但不大一样，你看看喜不喜欢？”瑞心看着凯萝惊喜的样子，满足地解释道。凯萝喷了一点在手腕，前味是明亮的柑橘花香味，的确跟她惯用多年，翟贺在婚前送她的很相似，但当中确实有新的…阿，是夜来香的味道…
　　“我很喜欢。”凯萝由衷地说，很开心能有新的味道，属于她们两个的。瑞心雀跃地好像坐不住似的，又递了一个信封给她；
　　“是卡片，你回家再看吧！”瑞心突然好像有点害羞，里面写了什么呢？瑞心真是充满惊喜的人，凯萝赞叹地想。将礼物和卡片都收进包包后，侍者刚好在此时上了她们的香槟，干杯时，凯萝看着瑞心清透、闪耀着光辉的眉眼，顿时觉得心中充满了爱意。她轻轻握了瑞心正放下酒杯的手，想传达这份感动。瑞心也幸福地回望她，凯萝真希望能永久保存此刻。
　　她们愉快地用餐，瑞心不再有那份紧张感，开心地享用牛排。凯萝觉得今晚的酒选得不错，正这么想时，瑞心也说：
　　“我觉得今天的红酒好好喝哦！”看她开心得脸都微红了。凯萝拨着头发，闻到新香水的中味，温暖的夜来香与干净的铃兰香气中，也许还有那么一点微甜的琥珀调…真的很不错，不知道瑞心花了多少心思挑选的。突然间凯萝的手机响了。
　　“是 Abby，我接一下。”瑞心听了点点头。
　　“Carol！生日快乐！”电话那头传来艾明开朗的声音，她有点提高了音量，可能人在外头吧！艾明问她在哪，想拿礼物给她，凯萝便让艾明过来餐厅找她们。
　　“她说要拿东西过来给我，你不介意吧？”挂了电话，凯萝问道。瑞心放下酒杯，微笑摇摇头。
　　在瑞心几乎把甜点吃完的时间，艾明到了。向凯萝道贺并递上一个大纸袋。凯萝邀她坐下，这袋子就写明了Bottega Veneta，凯萝看了艾明一眼，艾明笑嘻嘻地示意她打开看看。
　　“阿！是 2016 的新色。”凯萝拿出这精品肩背包，低调但风格很典雅。
　　“嘿嘿！我觉得蛮适合你上班带的。不错吧？”艾明可能很口渴，喝了凯萝的水。
　　“谢谢，让你破费了。”凯萝搭着艾明的手，感激地说。“Abby，你很久没见到瑞心了吧！”凯萝边把包包收回袋子里，放到一旁。侍者帮艾明上了水。
　　“是阿！瑞心今天好漂亮阿！”艾明双手撑着头，往前毫不掩饰地盯着瑞心，称赞地说。
　　瑞心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凯萝也笑着用手肘轻推了艾明，艾明突然转头问凯萝：“对了！你昨天相亲怎么样？”
　　凯萝正看着瑞心，还来不及回答，瑞心很惊讶地问：“你昨天去相亲吗？”
　　“嗯。没什么，人还不错。就当认识生意上的朋友，跟他说清楚我没打算找对象或也没有要再婚就好了。”凯萝向两人解释着。艾明点点头，似乎对凯萝的甜点有兴趣。
　　但瑞心皱着眉，好像有话要问。凯萝温柔地向前用指尖碰碰瑞心紧张交握的手，问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昨天是去相亲。”瑞心强装了一个微笑，凯萝这才想到她的确没说，但只是因为她觉得这是件公务一般的小事，她的确没多想瑞心可能会在意这件事。凯萝担心地看着瑞心现在仍然微红着，但却似乎蒙上一层阴影的脸，心想必须好好跟瑞心说明一下…
　　“瑞心我跟你说，柯凯萝对付相亲这种事... A piece of cake！”艾明果然对凯萝的甜点下手了。看着瑞心拿杯子喝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她脸上仍挂着那若无其事的微笑，凯萝开始折起自己的餐巾，该怎么让瑞心了解相亲根本没有什么呢？凯萝苦恼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有被逼相亲的经验吗？


第14章 你家老大（701）
　　田瑞心的心里止不住地翻搅着一大堆念头。今天还是柯凯萝的生日，至少还有两小时，从餐厅回家的路上，凯萝在计程车上一反常态地主动说起她工作上的事，当然，也详细说了昨天晚上为什么去相亲、饭局的过程及结果。但瑞心只是仍然无法释怀，她总是不知道凯萝大部分的事情，不论是她的过去，或是她的想法，甚至是像相亲这样的事，若不是艾明突然来了、开口问了，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与其说是生气凯萝这一贯不坦承的态度，瑞心更是气自己。
　　为什么我无法让她信任我，就像信任艾明一样，什么都跟我说。她是不是在我身边根本不自在？或是我对她而言只是小孩子？在凯萝进浴室之后，瑞心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瞪着电脑生闷气。负面的情绪一直无法控制地涌上来，但她的理智要她放下这些想法，今天可是凯萝与她共度的第一个生日，她怎么能让这些情绪毁掉今天。闭上眼她深吸了口气，用滑鼠随意地点开还放在桌面上，她写给凯萝生日贺卡的草稿：
　　凯萝，能认识你的智慧与美丽，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慷慨，
　　而你勇敢地跟我在一起，是我一生最感激的事。
　　每天能幸福地与你生活，沉浸在你的美丽中，我是何其幸运，
　　生日快乐，我最爱的凯萝，
　　我会用我最大的努力，带给你最美好的幸福，直到永远。
　　瑞心 2016.8
　　昨晚在等凯萝回家时，瑞心自己满怀感动地写下了这些，再小心誊写到生日卡片上。今天，她下午请了假，回家洗澡打扮，提早赴约。回想起这些心情，和凯萝今晚开心凝视她的模样…她觉得好多了。她点开 facebook 想转换心情，给好友周定纳刚刚的发文点了个赞，电脑就马上弹出来自他的私人讯息视窗：
　　“明晚要不要去河岸留言听歌？有不错的团，很久没看到你了！”小定劈头就问。
　　“我现在有点烦”瑞心也不知道明天要不要去，倒是想跟好朋友聊聊现在心烦的事。
　　“烦什么？工作？你家老大？”死小定，老是叫凯萝大姊或是老大，这绰号一点都不配她。
　　“不是工作啦”瑞心皱着眉先回了一句，却想到凯萝可能一会儿就洗好了，也无法多聊，但她真的需要跟人谈谈，心里还是闷闷的。
　　“好啦！明天晚上一起去听歌吧！见面再聊。约几点？”瑞心这样回给周定纳。
　　小定虽然是因前男友认识的朋友，却很聊得来，可能因为他和他哥都在电影圈工作，小定又立志做小说家，他特别敏锐，早就自己发现她和凯萝的关系，所以是很少数她可以聊聊感情问题的对象。
　　第二天下班后，他们先约在公馆吃牛肉面。小定穿着白领子的蓝衬衫、卡其裤，戴着他文青的黑框眼镜，一坐下就说：“为了你我可是先把我女朋友和我哥支开，怎样？什么问题让大师帮你开导开导。”
　　“哦？你有约大家哦！”瑞心在点菜单上勾好自己的面，推给小定。
　　“嗯阿，想说大家都一阵子没看到你。”他点完交给了店员，从背包拿出自备的筷子汤匙。
　　边吃着面，周定纳认真地听着瑞心描述柯凯萝神祕的个性和种种行为，边简单回应着诸如“这肯定背后有故事”、“这案情不单纯”之类的话。
　　瑞心最后也简单地坦白说了自己的心情：“其实我只是觉得，为什么我还不能让她信任我，让她什么事都会告诉我。我不希望我对她而言像个小朋友。”瑞心讲到这，放下筷子，根本没心情吃了，她低头折着免洗筷的纸套。
　　只听周定纳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用纸巾仔细地擦了擦嘴：
　　“田小瑞心同学，”
　　瑞心抬头看着他，那熟悉的表情，她知道“周公”要来了，周定纳很爱不顾场合发表长篇大论，不论是谈起文学理念或是他电影行销的本业，总是淘淘不绝、有时会引人打哈欠，所以朋友间常会叫他“周公”。
　　“你自己也说啦，你家老大有很多过去。虽然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但她肯定没虚长这些年岁吧。你说大姊几岁来着？四十？”
　　“没有啦！她才三十七…吧！不要叫她大姊，或老大！”瑞心忍不住狠瞪了周公一眼。
　　“一样。总之大你十五岁大我十四岁，你也不想想这多长的时间，她肯定经历过很多，造成今天的她这样的个性阿，而且这年纪，个性可能都大致定型啦！她就是习惯不说嘛，就算想跟你说，可能也一下习惯改不过来阿。”周公双手交叉放在已经被他擦干净的桌上，对瑞心扬扬眉毛，意思是要她同意这番理论。
　　“可是她…应该是啦，什么都会跟她的好朋友说。”瑞心双手在桌下紧绞着，皱着眉向周公抗辩着。
　　“怎样的好朋友？什么底细？”周公问。瑞心只得又介绍了艾明，她是柯凯萝自小认识的朋友，以及…凯萝和艾明曾经有那么…一小段的过去。周公听了，边歪着头、边搓着他干净的下巴，发出“嗯…”的声音边想着这个问题。
　　其实，瑞心并没有多期盼周公真的能给出什么好建议帮助她，小定也就大她一岁，实际恋爱经验也没多丰富，他跟现在的女朋友小吕也不过才在一起半年，只是小定是电影痴，加上他小说及文学作品真的看得很多，的确好像是有点博学、见识广了那么一点。
　　但是她喜欢小定的是，他对朋友很真诚，而且有在男生身上很少见的纤细，很在意感觉与情绪。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一点也不在意他曾对瑞心表白过被拒，还第一时间毫无嫌隙地接受她爱上凯萝的这件事。
　　他们边聊着，当然主要是周公在淘淘不绝，边前往河岸留言，一个位于台北公馆区小型的表演场地。在门口和小吕和小定的哥哥阿飞都会合了，他们都很开心看到瑞心。瑞心突然想到这群人少约了她前男友理察，但想起他们分手的尴尬，也有点感动这对兄弟是真够朋友、够贴心的。
　　今天的表演是有双女主唱的乐团，加上键盘手与鼓手共四人。这两位女生不只唱歌好听，还非常多才多艺，有时拿吉他，有时能打箱鼓。
　　趴在栏杆上，瑞心啜了一口啤酒，舞台上的女孩们好像发著光，尤其是两人合音的时候，美妙动人的两条声线，不同却极度相和，应着旋律飘扬着，让这幽暗的表演空间彷佛充满了粉红色的光芒。
　　这是首轻快、可爱的歌，所以听着听着就忘了难过，瑞心忘情地观察箱鼓多变的音色，不禁随着音乐与节奏，开心地晃着头。旁边的小定他们也很开心，他左手搂着专心看着舞台的女朋友，右手举高高地弹着指，转头朝瑞心微笑着，瑞心也对他开心地笑着。这首歌唱完，鼓着掌的瑞心，心中惊叹音乐的力量真是厉害，怎么会让坏心情这么轻易一扫而空？
　　九十分钟的表演结束后，他们步出场地，心情都仍然很亢奋地交换对这乐团的欣赏。阿飞突然大声说：“走！去我们家续摊！”他穿着 T 恤与破牛仔裤，扎着小马尾，刚站在一边抽菸一边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站在路边讨论著刚刚的表演。
　　周必斐，大家都叫他阿飞，是周定纳大三岁的哥哥，瑞心觉得他可算是个怪人，兴趣很多元，复兴美工、艺专毕业的他，本来好好地进了动画公司工作，却又突然离职想开漫画店或是兼职做漫画家，好险后来他艺专里电影社的朋友找他一起接案、帮人制作短片，才算是稳定下来。
　　阿飞虽然是很明显的艺术人，但所幸个性很洒脱，或说有点脱线吧。两个月前吧，瑞心和凯萝在饮茶餐厅吃宵夜，巧遇了他们兄弟，小定当时心照不宣地打个招呼后，就拉着哥哥要走，阿飞偏偏很热络地坐下来，要跟他们同桌一起吃，席间聊到凯萝曾留学美国，一样学的是艺术相关的艺术史，阿飞还突然说美国有好几个洲同志结婚都合法了，“你们可以去阿！”瑞心深深记得阿飞就突然这样说，把其他三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小定的女朋友小吕，也是人来疯的个性，马上附和阿飞说要续摊，她热情地拉着瑞心往她的机车走，不准她拒绝。瑞心趁着他们牵车的空档，拿出手机，天哪几乎没电了，她赶紧先发个简讯给凯萝，说跟阿飞小定续摊会晚归。心想晚点再到他们家充电吧，便上了小吕机车。三台机车，在晚上终于有凉意的夏日台北街头，开心地飙往永和。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这章比较长会有 3 回哦。你喜欢这版本里的 Dannie 吗？


第15章 Party （702）
　　周家两兄弟在永和租了层三房一厅的旧公寓，跟阿飞的电影社导演、现在一起制作短片的创业夥伴大雄一起分租。路上阿飞先去买了一堆酒和盐酥鸡，进门后小吕开心地把食物饮料排在客厅桌上。
　　“耶！开 Party 啰！”小吕欢呼着！瑞心一边微笑着想说这 Party 到底是什么名目什么主题阿？这群人真的很疯。
　　大雄也从房里出来，热情地给了瑞心一个熊抱。理着小平头超壮的他，以前瑞心常来小定家混的时候偶尔会遇到。“瑞心你有点女大十八变哦！感觉不大一样哦！是工作的关系吗？”大雄挽着瑞心，仔细的端详她了一会，虽然完全没感到威胁感但被盯着瑞心总是不好意思起来。
　　“才不是因为工作的关系！”小定拿了一些干净的空杯子走了出来，阿飞早就直接开了啤酒喝，摇摇头表示他不需要杯子。
　　看着大雄不解的表情，小定一付像是总算把女儿嫁出去的老爸，装模作样地说：
　　“我们家瑞小心同学…可是谈恋爱了呢。”一边倒了两杯啤酒到杯子里。小吕也是直接拿罐子喝了，一边开心戳着炸鸡皮吃。
　　“而且是跟一位超级大美女在一起。”阿飞冷不防地补充道。
　　大雄夸张地双手捂着倒抽一口气张大的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瑞心你还不先干一杯！”阿飞笑着喝令着。
　　“照片！我要看照片！没图没真相！快点！”大雄伸出双手，对着瑞心和小定大叫着。
　　瑞心感到又开心又不好意思，看阿飞开玩笑地对她使眼色、是叫她喝酒，只能拿起杯子乖乖喝了。
　　“我们没有什么合照啦！”呼！灌了半杯，瑞心也拿了块盐酥鸡吃着边说。但想想凯萝真的是像明星般的大美女没错，不跟他们炫耀一下真的是可惜了。于是转身翻包包，拿出手机。
　　“阿！没电了！”瑞心这才想起，手机现在应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想躲哦！再罚一杯！”阿飞又说。大雄没有照片看，很失望地嘟起嘴来装生气。这么大只的男生做这种动作，逗着小吕在一边哈哈哈的又喝了几口啤酒。小定接过瑞心的手机，确定真的没电到不能开机了，便进房间把他的充电器拿出来，替瑞心把手机接到客厅的插座上。
　　“真的太没电了啦！可能还要充一下才能开机。”小定帮忙解释着。瑞心边笑着又喝了一些酒，心想还真的没跟这些好朋友好好介绍过凯萝，好像有点不应该阿。
　　“你都还没跟我们说过你们怎么认识的呢！”小吕正好问道。瑞心便简单解释起之前在贵妇百货的高级童装店打工时，凯萝买完东西把自己的手套忘在柜台上，因为想办法还她而认识的事。当然瑞心略过了凯萝邀她一同开车环岛旅游，到垦丁前，凯萝却突然抛下她，回台北争取女儿监护权而避不联络的伤心往事。
　　这些周定纳都知道，是他常陪着痛苦的瑞心，鼓励她考 M 电视台的记者。瑞心看着小定，他正忙收拾着大家吃得乱七八糟的桌面。
　　“喂喂喂… 你们别边吃边掉好不好！又不是小朋友…”小定果然开始碎念了。
　　“对了，凯萝她女儿后来是…”小定突然想到问起，但又突然觉得不该问而把话吞了回去。
　　瑞心知道小定跟他一样想到了凯萝离婚的争端，“嗯… 叫玲玲，才五岁。他们离婚后是爸爸拿到了监护权。”瑞心仿佛见到凯萝每回见完玲玲黯然神伤的模样，
　　“因为她前夫派了征信社跟踪我们到南部，证明凯萝…跟我在一起…所以…”想到发现征信社的人的那一天，那可怕的情景又回到眼前，
　　“等一下！你是说，因为凯萝是同志，所以小孩就归爸爸的意思吗？”小吕不解地问。
　　瑞心点点头。
　　“怎么可能！同志跟小孩归谁有什么关系？这都什么时代了！”小吕似乎不能接受这件事，
　　“是真的。阿雄，你记得吗？小娟学姊不也是这样？”阿飞突然说。大雄虽然还抱着抱枕，但表情却很严肃，他想了想便点点头，
　　“看来现在还是这样没错…太气人了！天哪！”大雄把抱枕往地上用力一扔，抓起一罐啤酒猛喝了几口。他们又讨论了一会儿，凯萝是全职主妇，小孩都是她在照顾的前提下，大家都不敢相信，只因为她是同性恋，就被判定对小孩的发展不利而失去监护权…太不公平了。大伙儿的气氛突然沉重了下来。
　　“可以开机了可以了！”坐离插座最近的小吕突然发现瑞心手机的萤幕亮了，大雄马上挤过去，急忙招手要瑞心过去开机找照片来看。忙了一阵，总算瑞心找到一些她在餐厅拍食物时偶然拍到的凯萝，以及很少数的自拍合照。那次环岛旅行她曾拍了不少 -- 毕竟那时她简直像迷偶像一样迷恋柯凯萝，但凯萝突然丢下她又拒绝联络之后，她有天就气得把照片全删了，那天，真是哭得好惨阿，想到这瑞心苦笑着。
　　果然大家赞叹着凯萝真是漂亮，大雄、小吕又开始闹起来，连连向她敬酒，
　　“佩服！佩服！”大雄说着爽快地又干了一杯，阿飞又微笑瞪着瑞心干了她那杯，又再开了一罐帮她倒满杯子。小定也藉机问了瑞心关于她们在新公寓同居的细节。瑞心刻意轻描淡写不说太多豪宅的事，但不禁还是流露了她新生活的幸福与甜蜜。
　　大伙一直笑闹着，话题围绕着她，逼她喝了好多酒。“不是我要说，瑞心，没想到你原来是重色轻友的人！”小定喝了几杯后，也开始发表感想，
　　“以前我们和理察不是都大家一起玩吗？现在呢，我看看…差点快四个月都没见到你耶！”小定夸张地摇着头向瑞心抱怨着。
　　“不是啦！工作也真的很忙，以前都不知道记者的工作这么变态…”瑞心试着辩解，接下来，大家的话题总算是转向了她的新工作。瑞心觉得跟这群朋友很聊得来，主要也是因为同样都算是在文化圈内吧，讲这些事总是很有共鸣，大家轻松地分享着自己的见解和意见。
　　“对了！前阵子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做的专题，那张照片超像你的，吓了我一大跳！那个纪录片导演叫什么名字来着？”阿飞突然提起，眯着眼试着回忆…
　　“是葛翰文导演。”瑞心回答。
　　其它人没有看到这个专题，于是瑞心跟大家报告了一下那件奇遇，葛导演开始拍纪录片的动机，是纪念一位已过世的女同学，她刚好长得跟自己很像，访谈时，对方简直是看到鬼似的…的确是难忘的一次采访。
　　大雄跟阿飞说着他算是认识葛导演，不过不算是同个圈子、大概就几面之缘，“气质感觉很贵公子阿…好的那种。”大雄讲着还腼腆地笑了。
　　“但我记得瑞心你不是想做编剧吗？”大雄啜了口啤酒，然后努力啃着一支看来蛮硬的花枝脚。
　　“我还是有在练习写，边看看吧…也许哪天还是有机会也不一定。”瑞心诚恳地回答，边点点头，像是给自己信心似的。坐她旁边的小定此时也拍了拍她的肩，想表达支持吧。小定转头看到小吕似乎开始打瞌睡，才发现时间已经超过 12 点，
　　“瑞心！你有没有跟凯萝说会晚点回去？”小定连忙提醒。
　　“阿！”瑞心的确忘了这事，忙站起来拿起手机，往屋内走了几步，一看手机，糟糕，凯萝都拨了三通电话了，原来瑞心在河岸留言把手机关静音后忘了调回来，所以他们都没发现，她连忙拨了凯萝的电话，
　　“凯萝！”
　　“你在哪里？”凯萝的声音听得出有点急躁担心。
　　“我在小定他们家，对不起我关了静音没接到你电话。”瑞心焦急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你好奇 Carol 或柯凯萝的过去吗？


第16章 外宿（703）
　　“…嗯。你要回来了吗？我去接你，好吗？”凯萝停顿了一会，声音好像从担心中回复了。
　　“我… 我想再和他们聊一下…可以吗？我再自己坐车回去。”瑞心有点想再跟大雄他们问问有没有什么参与编剧的机会。
　　“…这样吗？好吧。你回来前再拨个电话给我，好吗？”凯萝回覆前又停顿了几拍，她是不是在生气呢？但声音听起来又蛮温柔的。瑞心应好之后，挂了电话回到客厅。
　　“大姊家没门禁吧？”小定关切地问到，而瑞心摇摇头。她开始问大雄和阿飞他们制作短片的流程和合作方式，也询问对她想做编剧的事，这些前辈有什么建议，小定也给了不少建议。聊到一点多，小吕已先在一旁睡着了，瑞心也觉得酒意让她超级想睡的，上厕所时她都睡着了一下。
　　回到客厅，小定正把几乎没办法清醒的小吕扶回房间，大雄和阿飞简单收拾着空罐和食物，瑞心突然头昏得要命，只能往沙发一倒。
　　隐约中瑞心还有印象听到小定说：“凯萝姊，瑞心今晚就睡在我这吧，你放心…”她心里只觉得完蛋了，可是真的完全动不了啦…然后记得是阿飞拿了张薄被给她盖上。
　　第二天，顶着头痛，要了支新牙刷，穿着跟昨天一样的衣服，瑞心还是顺利地跑出捷运、赶上了早上的会议，这天的行程可不轻松，有不少重要的新闻，大家都多了些行程。瑞心边揉着头，边看陈经理用可疑的眼光瞪了下她。中午她忙得没吃什么东西、也没胃口，到了下午采访完回公司才坐下，陈经理就过来找她。
　　“昨天去玩到没回家？宿醉好了吧？”陈副理边拿起她的采访笔记翻着，边瞅了她几眼。真的什么东西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耶！瑞心边喝着水，边微笑点点头。哪还有什么宿醉的本钱，跑来跑去也没有可能不清醒的，怎样也得把工作都做好，这是最重要的。
　　陈副理像是检查完，可能觉得满意吧，对她“嗯”了一声，放下笔记，拍拍她背就转身要走了，却停格了一秒，再回头跟瑞心说：
　　“早上的采访弄得不错，晚上的带子我帮你看立法院那个吧，你弄完艺人那个就可以走了。”
　　看着副理对她扬扬眉毛这样交待，瑞心简直不敢相信，主管竟主动帮她，她感激地对快步离开的陈副理说着：“谢谢副理！”而他头也不回，只抬了只手示意。
　　瑞心拿起手机随意看了下，天哪！又没接到凯萝的电话。她还留了简讯：
　　晚上回家吗？
　　瑞心直觉有点不妙，昨天昏睡在外头没回家，今天整天又都没跟凯萝联络、一直没接到她电话，这种事一连串发生可是头一遭，不知道凯萝会不会很生气。这样想着，她有点没勇气回电了，只先回了简讯：
　　会，七八点就可到家了，对不起工作多，没接到电话
　　瑞心抱着头，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了一下！怎么这么一团乱阿！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不行！先把工作赶完！回家再好好解释！
　　晚上七点四十，带着忐忑的心，田瑞心打开家门。凯萝坐在餐桌边，戴着眼镜正在看电脑。见瑞心进来，她再滚了几下滑鼠，但眼神忍不住瞅了瑞心几眼。
　　瑞心直接走到桌边，放下背包，她扶着桌缘，做好挨骂的心理准备。她回家一路上，想着凯萝会怎么念她的情景，现在真的要发生了…
　　但凯萝只盖上笔电，问她：“还没吃吧？”…可以说是没有表情，她未上妆的嘴唇显得苍白却柔软。
　　“…还没，你吃了吗？”瑞心嗫嚅着回答。
　　凯萝转身往冰箱走去，边说：“简单下个面烫点青菜吃好吗？”
　　瑞心很意外凯萝的平静，赶紧跑到她身边，
　　“你没生气吗？凯萝？”
　　拿着青菜到流理台，正打开柜子拿面条的凯萝，转头盯着又跟了过来的瑞心几秒，眼镜后她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那眼神，不像是很生气…瑞心此时心急得根本无法判断那是什么表情。
　　“不是没什么事吗？你朋友有打电话跟我说你不回来。”凯萝正低着头看着清水流入盆子里。
　　“我不是不回来啦！是回不来…”瑞心想辩解，但声音愈来愈小，这有什么好辩解的，不是一样吗。“而且… 对不起，一直没有接到你的电话。”瑞心盯着已没再看她一眼的凯萝，小声地说。
　　“我来洗菜。”她轻轻抓了凯萝的手臂。
　　凯萝轻轻地“嗯”了一声，瑞心也不知道这是回应她的道歉还是让她负责洗菜的意思，凯萝又转到后面冰箱那去拿东西。
　　瑞心觉得心里就像压了颗大石头似的，低头洗菜，边试着解释：“今天新闻真的很多，什么好事坏事都挤在这天了…”看着汨汨流着的水，如果凯萝这样一直不理她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就要急得哭出来了。
　　感到凯萝似乎站在她身后，“你要拿什…”瑞心想问她，凯萝却突然从背后抱着她，瑞心很惊讶。
　　“我只是很想你。”凯萝把脸贴在瑞心的头发上说。这突然的拥抱，在瑞心还来不及反应时，凯萝却马上退了一步，拎起瑞心的一些头发，
　　“田瑞心，你该洗头了。”凯萝说着还笑了出来。
　　瑞心忙转身，抱着头她很不好意思地坦承：“我昨天还连澡都没洗呢！但反正今天跑来跑去也一样脏死了…”见凯萝靠在流理台边，对她轻轻笑着，田瑞心那心上的大石头顿时变为一缕青烟，消失了，她放松下来。
　　凯萝开始煮面，调着面酱，边问她昨天都跟朋友聊了些什么。瑞心觉得凯萝真的很关心她，每次这些事她总是问得一清二楚，常常会问一些小细节像是大雄是怎样的人啦，小吕是做什么的啦，习惯了凯萝这种关怀似的审问之后，瑞心觉得自己对她愈来愈多话，好像主动都要交待所有细节似的，而凯萝总是细细地聆听着。
　　放松下来而且没有挨骂，瑞心突然觉得饿得要命。面被她吃去了大半，柯凯萝起身只为自己倒了杯酒，看来她也觉得瑞心不能再喝酒了。瑞心咽下一大口美味的食物，抬头看到凯萝失神地盯着杯里的冰块，瑞心伸手摸了下凯萝的手，问：
　　“我把面都吃掉啰？”凯萝才回到这个世界，对她微笑点了点头。
　　饭后凯萝叫她“小脏鬼”并催她快去洗澡，她来收拾就好。虽然吃很饱但瑞心真想赶快洗澡，便立刻去了。舒舒服服慢慢洗了两天份的澡、吹好头发出来后，凯萝还是在餐桌上用电脑，见她出来便说：
　　“冰箱里我帮你买了一些饮料，有气泡水跟可乐，你可以挑。”瑞心听了马上开冰箱，拿出可乐开心地坐在凯萝对面喝。凯萝突然问她：
　　“瑞心，你的工作能请假吗？”
　　“嗯？应该可以吧！”
　　“我们出国玩几天好不好？”凯萝温柔地望着她，带着微笑她把电脑转向瑞心，“你看，我们去峇里岛的海边住上几天，一起放个假如何？”
　　“哇！”看着萤幕上漂亮的海滩和蓝天，瑞心简直不敢相信，原来凯萝要带她出国玩阿！瑞心又是惊讶又超级开心，抬头看着凯萝，她正灿烂地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而言，担心对方在生气的时候，是最可怕的。你呢？


第17章 出国（801）
　　柯凯萝在充沛的阳光中醒来，只见田瑞心张着大眼睛、一脸兴奋地看着她；若瑞心是只小狗，这时她的尾巴一定是兴奋地摇个不停吧！为了她们这次出国渡假，瑞心虽然天天加班，好像事先要补足请假时的工作一样，但下班后仍见她很兴奋地准备。昨天是最后一天上班，两人要搭今天中午的飞机到峇里岛，昨晚瑞心真的充满了兴奋紧张，凯萝不得不特别给她调了杯白兰地加甜奶酒，不然怕她兴奋得睡不着了。没想到混合著兴奋与酒意，瑞心这家伙还突然把兴趣转向她，又撒娇又亲又抱的… 真是混乱而甜蜜的出发前夕。
　　见她醒了，仍裸着的瑞心整个紧紧地扑在她身上，脸用力埋在凯萝肩旁，小声地兴奋尖叫了几秒。凯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这么兴奋阿？瑞心。”
　　瑞心的脸被她自己搞得整个都胀红了，喘着气说：“凯萝！我们就要出国玩啦！”
　　凯萝笑着，用手理了理瑞心的一头乱发，问道：“你睡得好吗？”
　　瑞心眯着眼睛，像是甜甜地回忆了昨晚后，嘻嘻笑着“嗯！”了一声，又爬上来用力亲了凯萝满脸。凯萝正心想该不会还要来个早场吧？瑞心却一咕噜爬了起来，边哼着不知什么歌、边快速地穿上衣服，像快转似地忙活去了。八成又是想到什么要放进行李中了吧！
　　凯萝也大半年没出国旅游了，上次是去年秋天吧，带着女儿玲玲去日本关西玩，瑞心这出游前兴奋的模样，跟玲玲倒是很相像。
　　前天凯萝才看过玲玲，被翟贺“恩准”中午就从幼儿园接玲玲去吃饭、看了电影、坐了摩天轮，还帮玲玲买了几件漂亮的小洋装、手帕袜子等。若不是送回家时玲玲都累得快睡着了，凯萝怕她哭闹着不想离开妈妈，她的心又要更痛了。侧躺着蜷在被单中的凯萝，不由得又陷入了感伤。
　　“凯萝！你到底打包好了没！”碰一声瑞心蹦上了床，凯萝吃了一惊，瑞心才发现凯萝脸色有异，“你怎么了？”说着担忧地捧着凯萝的脸。
　　“没事，我饿了，你饿吗？现在几点了？”凯萝想振作起来，这充满阳光的房里，还有个满心期待假期的宝贝等着她。瑞心将凯萝的睡衣递给她，仍蹙眉看着她。凯萝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宝贝，你刚刚在忙什么阿？”
　　原来瑞心在假期里要带去看的书里面，还想从凯萝的书架上挑，她说这样可以更了解凯萝。凯萝只笑着摇摇头，心想：你这行李里面一堆书可是很重的阿。整理行李对凯萝而言，不过是件小事，虽然近年不常去热带国家或海滩，试过以前的泳装却都还可以穿；瑞心工作忙，差点没有空采购，不过有天下班她还是硬去电视台把她接去了百货公司采买，自己也顺便添了件新的。
　　出国对凯萝来说是家常便饭，但看着身旁难掩紧张的瑞心，凯萝只想耐心地安抚、照顾这孩子，给她一个最棒的假期。她们提早到了机场，很快地报到通关后，迎接瑞心的是有如百货公司一般琳琅满目的免税商店街。见瑞心的眼睛忙碌地看着，凯萝便大方地挽着她，带她进一些她可能有兴趣的店逛逛。
　　一家精品店里，她们都一眼看到了一个双肩背包，高雅的质感，却有着很适合瑞心年轻的气质 。凯萝马上跟店员买了，瑞心急忙拉着她的手，
　　“等等…你都没问多少钱呢？而且我有背包啦。”但凯萝明明看着着瑞心的眼神还盯着店员手中的包包呢，肯定很喜欢吧。
　　“包包可以有很多个阿。”凯萝噗哧一笑，
　　“而且，一有中意的，可万万不能迟疑阿…”说着凯萝还偷偷握起瑞心的手，轻捏了她两把。瑞心总算抬头看她了，虽然她轻轻的蹙起眉，但可爱的小酒窝已完全泄露了她的开心。
　　瑞心笑眯眯的拿了袋子，挽着凯萝像是偷偷抱了她，“谢谢你，凯萝。”让凯萝觉得好开心，真想再买更多东西给她，不过，以瑞心的个性一定不愿意的，还是要克制点。
　　见瑞心已经无心逛街，凯萝便带她去吃点东西，瑞心要凯萝先坐下，正巧她想歇歇脚。不一会瑞心张罗了三明治、蛋糕和给凯萝喝的气泡水过来，
　　“呃…我以为我们上飞机还会有得吃不是吗？所以没有点很多。”瑞心坐下后，不确定地问着。
　　“嗯，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吃，你先垫垫肚子吧。”凯萝放松地坐着，喝了一口水。这平静的小片刻似乎也让瑞心的心情缓了下来。她撑着头，慢慢吃着蛋糕，而且难得没有一口气吃完，而是停下来微笑地看着凯萝。很好，宝贝，你得学会放假就得放松阿…凯萝心里替瑞心打了个星星。
　　上飞机时瑞心还是挺兴奋的，但凯萝没再牵着她。堂堂的瑞心大记者，自行貌似从容地跟着她进了商务舱，在她们位子边凯萝微笑着停了下来，让瑞心靠窗坐。凯萝默默地欣赏着第一次坐飞机的瑞心兴奋却安静地探索着各种东西与设备，不时温柔地低声跟她说明。进了跑道准备起飞时，凯萝递上特别带的口香糖，
　　“吃这个吧，多吞吞口水，能减缓起飞时的不舒服。”
　　感到飞机的速度、以及那股冲破云霄的压迫感，瑞心突然紧握着凯萝的手，凯萝侧过身，另一手轻碰着瑞心的脸颊，想安抚她，瑞心的眼神很紧张，嘴边却倔强地保持微笑。
　　升空后飞机平稳下来，空服员们开始活动，问她们要喝什么。凯萝点了她们的香槟，希望能减缓瑞心的焦虑，虽然她嘴上说没事。
　　“凯萝你知道吗？飞机失事，都是在起飞降落的时候！”瑞心喝了口香槟后终于说，
　　凯萝点点头。
　　“但我觉得没关系，因为至少我们在一起就好了。”瑞心这时透出真诚的笑容，她漂亮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凯萝，
　　“不行哦，我们连海滩都还没看到呢。”凯萝马上皱起眉头，完全不接受这件事，
　　凯萝只想起她们没有去成的垦丁海边。她一直很喜欢海，开阔的、无际的、永恒的海，还有那可以带走一切的风。永远不会停的海浪，永远坚强不放弃地，一波又一波，或轻或重地抚着海岸，或是渗进无穷的沙粒中 。她想跟瑞心一起看海，她还想跟她做好多的事，带她看好多地方。
　　商务舱的空服员挺忙碌的，空档时还得亲切地跟她们闲聊；点餐、送上餐点、酒，这种种仪式中，瑞心又恢复了开心、兴奋，不一会儿就跟空服员自在地对谈。看着她自信慧黠的模样，这可是跟玲玲不一样的，成熟女孩的风范，凯萝心想，瑞心这百样的风貌，怪不得我为她倾心了。空服员终于放过她们后，端心先是尽情看完那一小窗天空，就准备看看机上的电影了，而凯萝只想看着瑞心兴奋地忙这忙那，想到瑞心将会有几天的时间完全属于她，她握起瑞心的手，感到很安心，凯萝轻阖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出國這段實在太開心了，所以会很长… 还不知道会有几回，
　　咱们就… 少量多餐吧。


第18章 终于海边（802）
　　她们出了印尼峇里岛的机场，已接近天黑。柯凯萝事先就安排了个专属的导游、司机与车子，方便她与田瑞心在当地可以随时自由自在地行动。凯萝订的是西南海岸的 Villa，虽然从机场过去这偏远的海滩别墅需要一些时间，但它的景色及僻静的感觉，她稍稍研究后便觉得很适合这次渡假。
　　车子经过热闹的峇里岛乌布市区，满街都是白人老外，好像除了当地人之外全都是这些高头大马的外国人、很多都晒成粉红色的了，连凯萝也感到这景象很有趣，更别说瑞心觉得很新奇。窄小的、靠左行驶的道路，路上塞满了车子、机车，路旁的旅人穿着轻便的服饰悠闲地穿梭着，瑞心看着一间间的特色小店，好奇他们卖的都是怎样的东西；当地人有些就坐在店前路边，也许闲聊着，也许发著呆。
　　出了市区，幽暗的天光中，仍看到当地的建筑：石墙、木门、铺着稻草的斜屋顶，三步五步都有的或大或小的庙宇，导游说是家庙、村庙等，虔诚的居民替神像们都围上的或黄白或黑白的裙子，随处可看到小小鲜艳的花朵放在椰子叶制的小小贡品盒中，到处点缀着路面。
　　暮色渐深，乡间蜿蜒昏黄的小路间，她们的路程还不知道有多远，窗外的一草一木，或是路边一闪而逝的小狗、鸡只，瑞心都看得津津有味。终于，车子弯进一个神祕的小巷后，开始有绑着头巾的服务人员冲着她们微笑，导游说是到了。夜色中，低调、典雅但很有当地风情的大厅里，迎宾的香茅蜂蜜冰茶驱走了长途车程的倦意，跟着导游和饭店人员，她们弯弯曲曲地往下走，景色突然开阔起来，黑夜中她们看到远处有个很大的亭子，两边无墙的半户外空间里，排着桌椅、也有点点灯火。
　　空气中是海的味道，耳边终于传来了海浪声，看来，不远处就是黑暗的海。凯萝请导游简略地介绍了设施后，便请他们回去了，她们直接去那大亭子餐厅用餐。原来餐厅就在海边，海风持续地吹着、完全没有暑气，毫不止息的海浪声，既平静恒久却又充满着生气。浪漫的烛光中，她们几乎看不清楚别桌的客人，亲切有礼的侍者在前菜沙拉之后，替她们上了烤鸭肉与烤猪肉。
　　“这肉的调味好甜阿…不过饭的香气好特别，凯萝，我喜欢这个饭！”瑞心仔细品尝着她们在印尼的第一餐，熟悉烹饪的凯萝点点头，这印尼炒饭里的确有很多香料像是红葱头或是香茅及蒜头等，瑞心宝贝也许假以时日能做美食记者吧。
　　在这只有烛光照亮她们两人的桌旁，凯萝边啜着红酒，海潮声在她耳里听来隔外汹涌。
　　“我们终于到海边了。”凯萝说着轻握起瑞心放在桌上的左手。但瑞心似乎没有了解她的意思，
　　“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在一月时，我突然决定回台北，而且还…”还避不联络，我们一直没有到达目的地的海边。凯萝没有说完，但瑞心的表情已变得复杂，让她想起四月，她们终于在丽晶酒店见面的那天，瑞心那无法回覆她时的表情。但也许现在有更多的温柔吧，因为瑞心正温柔地轻轻回握她的手。
　　也许是这与世隔绝却又与海洋连结的气氛下，凯萝有勇气讲得更多，“我以为我可以当另一个人，非常狠心、可以很虚假地，不顾所有的一切，直到获得玲玲。”凯萝痛苦地闭上眼，
　　“但我错了。那种虚假的面具，我自己根本受不了。而且想到你可能的痛苦，我也很痛苦。你知道吗？我常常整晚不停地想着，如果我继续带着你到了垦丁该有多好，我好想抓起电话立刻找你，或是去你的公寓楼下等你…”凯萝将另一手也紧握着瑞心，仿佛回到了那些痛苦的夜晚，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瑞心。”凯萝双手捂着脸，内疚与惭愧的感觉涌上，内疚的是，瑞心当时的痛苦又何尝少于她，而惭愧的是…她怎么会总是做出这么糟糕的决定。
　　“凯萝？凯萝，那都过去了…”瑞心抓起她的手，担心地直视着凯萝的双眼，
　　“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了吗？都是因为你回来找我啦！”瑞心紧捏着凯萝的手，温柔而深情的眼神，又像是那天晚上，她突然出现在饭局上，那永远难以忘怀的重逢。
　　“我很谢谢你，凯萝，而且…你不是带我来比垦丁更厉害的地方了吗？”瑞心可爱的酒窝又出现了，她边喝了口红酒，眼下可能是不知道该继续吃她的餐点，还是该继续安慰凯萝，她闪烁着烛光的大眼睛，不自觉地旁徨了一下。凯萝看她这模样，不禁想发笑…而瑞心看她笑了，也如释重负地对她灿烂地笑着。阿… 我的瑞心，时时刻刻都如此动人。
　　饭后，在饭店专属管家的引导下来到她们的海滩别墅，凯萝很满意面着海滩、可随时欣赏印度洋的卧房，从房间的落地门出去的半户外空间，还有个她们专属的泳池及大大的发呆椅，椅子上已放好两把大蒲扇。
　　夜色中，私人泳池自水下照出光来，摇曳的水光中，池面上还漂着几朵白色的鸡蛋花，原来是从池边的树上落下来的。
　　管家也跟她们介绍了客厅、厨房及各项设备后，凯萝感谢地请他先离开了。
　　“哇！凯萝... 这是我们自己的游泳池？”瑞心连背包都忘了放下，瞪大著眼赞叹着，这 Villa 的豪华宽敞，连凯萝都有点惊讶。凯萝半躺在在客厅的沙发上，兴味盎然地看着瑞心发现各个房间的设施并兴奋地向她介绍，凯萝边点头或是出声回应着她。
　　“我们要在这住几天阿？凯萝！”瑞心终于回到客厅坐下，又站起来开了客厅顶吊的大风扇，呵呵笑着说头上有风扇好有趣阿…
　　“先订了两个晚上，喜欢的话可以把后面另一间旅馆取消掉，继续住这边阿。”说完，凯萝想到什么似地坐了起来，
　　“瑞心，要不要我们现在去海边散步？”
　　“好呀！”端心跳了起来，牵起凯萝，
　　“凯萝小姐，海边请往这儿走。”瑞心模仿起服务人员彬彬有礼的模样。
　　直接从客厅旁的落地门出去，不到五十公尺就是海滩。
　　“哇…”她们都被眼前的景像震慑而慢下了脚步，
　　接近满月的银白月光，被几缕云遮掩了点，仍将海面洒得银光闪闪。正是退潮，些许沙丘自浅滩上露出, 诡谲的云朵缓缓移动着，变幻的月光，灵动地在这处那处的黑色海面上闪烁着，远处还有一条银色的线，是退潮中的浪花。
　　凯萝因这美景感动地说不出话，而瑞心轻轻地倚着她，双手围上她的腰间，
　　“好美呀…凯萝。”瑞心紧靠她在身上，轻声说着。凯萝将她再搂紧了些。
　　皎洁月光下，开阔的海滩上没有其它人，在独属于她们的银色海面之前，瑞心美丽的侧脸像覆了层银霜，纯洁而神圣得像天使一般，
　　“My angel…”时间本来像是静止了，却又见瑞心缓缓地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刷开了月光，明月跑进她现在凝视着凯萝的双瞳中，凯萝感到自己的心即将承受不了这么多的美丽，于是她闭起眼，轻柔地吻下。
　　她们还在海滩散步了一阵子，这美景实在让人流连。自海滩进屋后，凯萝看得出瑞心有些疲倦，便问她要不要先去洗澡。
　　瑞心进了淋浴间后，诺大的浴室中还放着好大的双人按摩浴缸，凯萝边检视了这别墅为她们准备的各种沐浴及保养用品，点点头，带着一抹微笑她开始给浴缸放水。
　　见瑞心淋浴完，“洗好了吗？你先进来泡一下，我帮你加了些精油浴盐，你看看喜不喜欢。”凯萝坐在池边说着，修长的手轻轻地拨着水，确认着水温。
　　牵起瑞心，帮她进了大浴缸，“不会烫吧？”凯萝问道。
　　“不会…温温的…”瑞心坐进水中，眯起眼睛感觉挺舒服的。
　　“是苹果的味道吗？香香的。”瑞心边拨着水玩，边抬头问，
　　“是罗马洋甘菊，我记得跟薰衣草一样能舒缓精神，让你可以好睡一点。”凯萝抚着额头，因为一直还没换下衣服，这缸热水让她冒了点汗，
　　“那我去冲澡了，你慢慢泡。”凯萝直接开始褪下全部的衣物，看着瑞心坐在池内，直愣愣地看着她，凯萝走向她，俯身端起她的脸，
　　“宝贝，怎么脸红了，太热的话要起来休息一下哦！”见瑞心吞了口水，她拿起洗手台边的矿泉水放在浴缸边，“渴了就喝水吧…”没等瑞心回应，她偷偷笑着赶紧进淋浴间冲澡了。
　　踏出淋浴间，瑞心正呆萌地坐在池边静静地泡着脚，望着凯萝她拿起水瓶再喝了口水，凯萝拿起毛巾简单地将头发擦干些，边用手背测试瑞心的脸颊温度，嗯…脸红红的真是可爱，凯萝的手顺着滑向她的颈后，轻轻吻了她一下，温热湿润且柔软至极的双唇，让她忍不住再亲了一口，只见瑞心的眼神迷离，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因为累了。
　　凯萝坐进池中，眼神示意着要瑞心下来，坐在她前面。这不是她们第一次一起泡澡，只是这么大的浴室和浴缸是家里没有的。水温不是太热，淡淡的苹果般的洋甘菊香气里，她环抱着瑞心，知道她累了，忍着没有再吻她。她放慢了呼吸，好引导瑞心也放松下来，接着轻轻地揉着瑞心的太阳穴及周围的头皮，瑞心舒缓下来似地轻叹了口气，身体也更放松了些。
　　凯萝接着按摩着瑞心的颈后及肩膀，年轻的身体其实很柔软，只有一些僵硬的肌肉，很容易就顺开了。滑润的粉红色的肌肤，顺从而放松，凯萝看见瑞心的表情已完全缓和下来，闭着眼睛很舒服地享受着，她渐渐放轻力道，最后只是轻抚着瑞心的肩与背，但她自己倒是必须分心克制着那小小的欲望火苗，不然紧张的感觉会传染给瑞心的。
　　倚在池边，她将瑞心拉近，让她可以完全靠在自己身上休息，瑞心微微撑开了眼皮，
　　“凯萝…我突然好想睡…”让凯萝想起玲玲有时累了，却想撑着不睡的可爱神情。
　　再摸了摸瑞心的脸和身体，是泡得挺热的了，瑞心正又忍不住合上眼睛时，凯萝温柔地抚了抚瑞心的脸，
　　“乖，我们到床上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没有节制地写这一章，
　　我想你们应该就算甜得蛀牙也不会怪我的吧？:)


第19章 艳阳（803）
　　“瑞心，来帮我抹防晒乳，好吗？”柯凯萝没看到瑞心，也没听到她回应，便在这诺大的海滩别墅里开始找她。田瑞心今天又难得比她早起，凯萝一睁眼她就跳上床得意地拿手机跟她展示，原来她已经到处拍了这 Villa 里里外外各个美丽的角落。
　　凯萝提议早餐请专属管家准备给她们吃，之后她们就去海边玩，趁着阳光还不烈之前。早餐挺不错的，管家说咖啡是当地新鲜刚烘的豆子，煎了配料丰富的蛋卷之外，也额外准备了清爽的印尼稀饭给她们，配上很有风味的炒鸡丝，连凯萝都有点想再来一碗。
　　她在衣帽间找到了瑞心，似乎是正对着摊在行李箱中的衣物发愁。
　　“怎么了？瑞心？”瑞心转头，走近轻抓着凯萝的睡袍领子，低头盯着她，里面什么也没穿，刚刚本来准备涂好防晒就要穿上泳衣了，
　　“你还没换泳装吗？你…怎么给我买了那么多套泳衣，我没法决定要穿哪套…”凯萝听了仰头大笑，因为本来就是你无法决定要哪一套才全买的阿…
　　“宝贝，你要不要跟我穿一套的？条纹的那组？”她将瑞心轻轻搂近，环抱着她的腰，不让她再偷看自己的裸体，瑞心抬头看她，仍皱着她的小眉头，
　　“阿…我打算穿黑色的，不然你就穿白色的吧？”凯萝又给了新的建议，瑞心抱着她，轻轻左右摇着，仍在犹豫吧。
　　“每一套都会穿得上的，你放心吧，先来涂防晒吧？好吗？”凯萝牵着她回到卧室，决定先将瑞心完整地好好涂满、搞定，省得她之后又调皮不想擦。
　　结果瑞心决定穿上白色的比基尼，看她戴着大草帽，兴奋地跑向海水，凯萝选了离海滩最近的躺椅，大大的遮阳伞已撑开了，她一站到伞下，服务人员已端着两杯冰柠檬水过来，并帮她把浴巾展开铺好。凯萝坐下，看着瑞心踏在浪边，正回头看她，向她招着手呢。凯萝拿下墨镜，替脸上胸口再喷了次防哂喷雾，才戴回墨镜和帽子，放好凉鞋，沙子踩来还不大烫，她步向瑞心。
　　这 Villa 可能住客不多，海滩上现在只有另一组中年的洋人在躺椅上享受日光浴。同一片海，此时与前一晚看到的完全是不同风情，微微的海风中，蓝天里飘着几朵白云，海水只到了小腿的高度，可能因为浅滩很长，很偶尔有大浪才会传到岸边，大多时间里，这片海水平静清澈得近乎透明。淡黄色混着许多白色贝壳碎粒的沙，一开始有些刺脚，但一会儿就习惯了。水里有些地方长着海草，海水映着蓝天，淡淡的像 Tiffany 的蓝绿色，微风吹起粼粼波光，映在水下的沙上，也映在她们的脚上。
　　瑞心牵着凯萝大胆地往海里走，“这里太浅了凯萝！”说着她突然惊呼了一声，原来是踩到海草吓了一跳，凯萝跟她都笑了起来。一望无际的蓝绿色海水，到边际变成深蓝色，然后接着湛蓝的天空，凯萝抓着帽缘，满足地咧嘴笑着，这就是她要的海边！
　　水深过了膝盖，凯萝拉住瑞心，说：“先在这泡泡水吧，晒得好热阿。”
　　“很热是吗？”瑞心调皮地看着她，凯萝一想不妙，果然瑞心突然向她泼水，凯萝伸手挡着水，试着闪躲猛烈的持续攻势，一不小心帽子掉了，凯萝惊叫了一声，瑞心才停手，
　　“阿…对不起，帽子都湿了，”瑞心急忙走了过来，凯萝一见机不可失，突然泼水向瑞心反击，瑞心开心地尖叫笑着，她的草帽也掉了，最后她们喘着气坐在海里，凯萝抓着瑞心的草帽不让它漂走了，而瑞心还边笑着，边试着将凯萝的帽子扭干一点。
　　索性把湿帽子戴在自己头上，瑞心双手抹着脸上的水，凯萝贪心地看着她红润脸颊上可爱的酒窝，也看到透明的水里，波光漫上了白色比基尼与白嫩的肌肤，她不禁伸手搂上瑞心的腰，凉凉的海水里，滑润的触感让她心神荡漾。
　　放开瑞心，凯萝开心地大呼了口气，双手往后撑着好让上半身可以都浸到海水里，身体总算凉快了些。仰头看着蓝天与白云，海风中这悠闲无事，开阔又平静的感觉，能来渡假真是太棒了。
　　瑞心就着海水的浮力，半爬半漂地过来，帮凯萝将草帽戴上，“防晒天后柯凯萝…请好好戴着帽子哦！”凯萝听了哈哈笑了起来。瑞心先把湿帽子交给凯萝，又翻了个身，试着面朝上浮在海面上，见她努力了一会儿，
　　“凯萝你看！我会仰式了！”瑞心兴奋地说着，她的长□□散在海里，很美。但这小妮子的手还撑在地上呢…
　　“这样不算啦…”凯萝移了过去，将手托在瑞心的腰臀之间，“我托住你了，你手不要撑，然后放轻松…”瑞心看着她，放心地将手平伸离开了地面，凯萝微笑着鼓励地点点头，几个呼吸后，瑞心放松下来，就漂了起来。
　　“你看，重点是放松… 你脚可以打打水就会前进了哦。”凯萝温柔着指示着，瑞心看起来很开心，嘴都笑得咧开了。“放轻松、放轻松…”凯萝交待着，手还是托着她的腰部，随着她缓缓地移动。中学时，凯萝曾加入过游泳校队，同时篮、排球队也很需要她这样的高个儿，运动队伍中那些纯女孩们的时光，是她少数很珍藏的美好回忆。
　　一对年轻的黑人男女在她们不远处也下了水，修长的身材，黑亮的皮肤穿着萤光红色的比基尼，真是好看。瑞心伸手搂住凯萝的背，转头看她在看什么，身体便沉了下去。
　　“凯萝你不游泳吗？”瑞心问着，凯萝微笑帮瑞心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将草帽给她戴上，
　　“好阿，我游一下…”左右评估了一下，这儿还是太浅了吧，勉强地往海中漂了出去，脚打着水，很有限地划手前进，海水好咸，渐渐水深了点，充沛的阳光将水底都照得透亮，她突然看到一处海草旁还有几只淡黄色的小鱼游着，她连忙回头找瑞心来看。
　　她们玩了好一会儿，海里渐多了几个人，那对中年白人也下来泡水，他们似乎很好奇地远远看着凯萝和瑞心，瑞心向她们微笑着。凯萝突然想上岸休息了，她让瑞心继续玩，说她先上岸补个防晒，“是的，防晒大使女士。”这回瑞心调皮地向她敬礼，然后大胆地向后一躺到海里，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瑞心也上来后，一口气喝掉了整杯冰柠檬水，凯萝翻了一下台子上的菜单，思索着该帮瑞心点什么喝，阿，给她自己决定吧。凯萝跟她一起研究了一下，要她练习招人来点饮料，便放松地躺下，瑞心紧紧张张地用英文点好了饮料，凯萝特别比起佳许的大姆指又对她眨了眨眼，瑞心松了口气后，也在躺椅上摊平，
　　“阳光暖暖的好舒服…”瑞心喃喃地说，
　　确认瑞心有躺在遮阳伞的阴影下，见她放松地闭眼休息，凯萝“防晒大使”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帮她补防晒。算啦，我的宝贝晒黑点也一样好看吧… 凯萝拿起了包里的杂志，服务人员正好过来轻轻放下她们的饮料，她试了一口瑞心这粉红色的综合果汁，淡淡的甜味，不像是西瓜，倒有点芭乐的味道。凯萝已习惯了忌口维持身材，到海边该点的酒精、果汁或气泡饮料，她都不想喝，好让这平坦的小腹听话地长伴着她。她喝了冰矿泉水，放松地侧躺下，翻着在台北一直没时间看的这期时尚杂志… 哈哈！在海边看秋冬装真的好奇怪阿，她眼光再回到了瑞心，她可能正晒热了，慵懒地翻了个身。
　　愈近中午，遮阳伞能提供的庇荫愈小，气温也高了起来。她们躲回别墅里，冲过澡后凯萝决定还是请专属管家准备午餐过来，她们直接在屋里吃。
　　“我记得今天没有要出门去外面对吧？”瑞心吃着炒面，也舀了匙蔬菜汤喝，
　　“嗯，先悠悠闲闲地过一天，下午看你要继续玩水，或是我们去做 SPA 按摩也行。”凯萝将自己的牛排切了一半放到瑞心的盘子里，东西太多了，她饱得都开始想睡了。
　　“凯萝你想去按摩吗？我也可以帮你按哦！”瑞心怎么吃什么都那么津津有味，最难得的是，她吃得虽快却很干净优雅，不会搞得乱七八糟的，而且不会有边讲边吃的问题，凯萝歪着头，想好好观察瑞心是怎么做到的，
　　“嗯…”凯萝觉得也许是晒太多太阳了，头昏昏的，“我突然连走到 SPA 都懒了…”她诚实地说。
　　“那我们就待在屋子里吧！”听瑞心这么说，凯萝微笑点点头。这红酒她不是很喜欢，不想喝了，怕瑞心喝得太多，她起身拿走自己的杯子和剩的红酒，到一旁跟管家说不是很喜欢，但中午这样就够了，请他不用担心。
　　饭后凯萝则请管家收拾完就可以直接离开，瑞心乖巧地清洗并晾好她们的泳衣。回到卧房她几乎沾了枕头就快睡着了，迷蒙中，瑞心进来拉上了窗帘，拿了书坐在床头看着，见凯萝睁开眼，还摸了摸她的头对她轻柔地笑着。
　　没睡很久，凯萝就醒了，瑞心歪歪地睡在一旁，凯萝轻轻地起身，还是惊动了她，
　　“凯萝，我都还没…帮你…按摩…”像讲梦话似的，瑞心明明醒不过来又想跟她讲话。凯萝走到她那一侧的床边，轻轻托起她的头，把枕头放回她头下面，她可不希望好好的假期瑞心却落枕了，见瑞心虽闭着眼，似乎又不安地想跟她讲话，
　　“宝贝你安心睡，好吗？”凯萝轻轻地吻了她可爱的脸颊，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一边找着冷气开关，想替睡着的瑞心将空调升高个几度。
　　在客厅她看着落地窗外的海，万里无云，阳光正烈。凯萝从冰箱拿了气泡水，倒了一杯来喝，她还是将面海的门打开了些，才听得到海浪、吹得到海风。倚着门框，凯萝什么也没想，就这么静静听着，外头还有蝉鸣传来。
　　“凯萝…你起来啦？”不知过了多久，瑞心揉着眼走进客厅，
　　“嗯。宝贝，你等下想做什么？”凯萝替她也倒了杯水，
　　瑞心萌萌地看着手上的这杯水，想了想调皮地笑说：“我想继续玩水，在我们自己的泳池…可以吗？”
　　“当然可以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凯萝轻轻地捏捏她的脸，笑着说。
　　瑞心这回没想太久就换上了那件桃红与紫色渲染花样的比基尼，凯萝想想也换上了她酒红色的那套，但加了件罩衫，防晒可是有很多方法，照瑞心这样的玩法，可能得再去多买些防晒乳才行，不过这私人泳池上面有屋顶，是半户外空间，应该好得多。
　　瑞心真的把 Villa 的设施摸得很熟，她边泡着水，还能从池里摇控房里的大电视边看着。这电视里除了当地的电视台之外，也有不少外国的电视台，讲英文的、日文的都有，不过瑞心只是新奇地随意转台浏览着。
　　凯萝悠闲地坐在池边的发呆床上，翻着从床头拿来的瑞心的书，那是一本小说，主题是沙漠里的赛车比赛，男主角一开始就失忆了，哇！也太戏剧化了吧。她望着靠在池边，又想游泳又想看电视的瑞心。人生如戏，若不是那天去 Bellavita 遇见了她，若她没有执意将手套还回来，她们怕是在路上交会也无法认识的无缘人。
　　是吗？或是命运仍会把她们带到一起？因为只需看她一眼，凯萝的世界就仿佛变了颜色，像是一束光照进她幽暗灰色调的世界，展开了七彩的颜色，每个与她共处的片刻，一颦一笑，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and My Angel…奇迹似地回应了每个幽微的邀请…想到这，凯萝满怀感激地叹了口气。热带的午后，这股感动如温暖的风，吹进她的内心，轻轻唤醒她完整的身心，让她愿意打开心去感受。
　　仿佛宇宙中的心意是相通的，泳池里的瑞心蓦然转身看着她。如同那天她在童装专柜里突然抬头看见了她，那束光，在万千世界中连结了她们，此时凯萝有千万种感受而说不出话来。
　　瑞心开心地游了过来，向她泼了点水，凯萝差点没拿书去挡，
　　“凯萝！你没在看书，不如来教我仰式嘛？好不好…”瑞心开心的笑容，跟那天一样，不…拿掉了腼腆，她的瑞心宝贝，现在更加灿烂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留言跟我说你怕不怕甜吧？ :) 海边的情节还有两章。


第20章 仰式（804）
　　柯凯萝脱下了罩衫进了泳池，未受直接的日晒，这池水十分沁凉，田瑞心正捡起水上漂着、刚落下的鸡蛋花，好好地放在池边。凯萝决定先游几趟热身，这池只有大概10公尺长，只够划几次手，她忍不住技痒用了比赛用的转身技巧，没想到认真起来一蹬墙，这10公尺更是马上就到了，她的身体就像支水中的箭，快速地穿过这水下沉静的世界，只有她与这些因气泡及光影而变得可见的水流，安静地互动着。上次自在地游泳是什么时候了？年少时好熟悉的这水下世界，久违了阿。她笑着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水，看到瑞心似是惊讶地合不上嘴，
　　“凯…凯萝，你好厉害阿…”
　　“哈哈！我刚好很会游泳，你可以放心好好学了。”说着她摸了摸可爱学生的头。看见瑞心年轻美丽的身体，还穿着那件活泼又性感的泳装，而她自己不也穿着比基尼吗？这老师与学生最不合格的就是泳衣了。
　　凯萝耐心讲解着一般人难以突破的仰式漂浮，“你知道吗？我们肺里有很多空气，只要放松就会像气球一样浮在水上的哦…”
　　瑞心好认真地听着，清秀的眉头轻蹙，目光从没离开过她。凯萝一手确实地扶在瑞心的背中央，一手抓着她的肩膀，“好，我扶着你了，别担心，你蹲下来后，放松往后躺，我会一直撑着你。”
　　这儿的水比早上的海滩深得多，而且浮力也没有海水大，瑞心难掩不安地看着她，凯萝抚抚她的背，鼓励地微笑点头，瑞心微躺下后，凯萝一手拖着她的头部，另一手则移往她的身体重心、腰臀之间，基本上是在水中稳稳地端起了瑞心的身体…
　　“你看，我撑着你了，不用担心。”看着瑞心年轻、姣好，在紫红色泳衣衬托下白嫩的腹部，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凯萝在心里赞叹着，就算年轻时我也比不上你的美…。
　　“现在你放松，身体会自己浮起来，我慢慢地带你前进…”但是当凯萝的手一移动，瑞心的身体就紧张起来。
　　“你可以正常呼吸对吧？你放慢呼吸…宝贝。”凯萝再确定一次她撑在瑞心头后的手，瑞心的脸确实是在水面上，她现正紧张地抿着嘴，泳池的水轻轻地侵扰她那倔强的酒窝…凯萝轻轻摇摇头，要自己别再分心了。
　　虽然凯萝“端着”瑞心走了几趟让这学生挺开心的，但稍一移开支撑，瑞心便不自主地紧张，一直无法顺利漂浮起来。瑞心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对凯萝点点头，在凯萝片刻不离的支撑下，她闭起眼、深呼吸后，再次往后躺。
　　“放松…很好，你的上半身已经自己浮起来啰…很好…”瑞心这回很专注地盯着头上的屋顶，保持稳定的呼吸，状况好像很有进展，凯萝将放在她后腰的手轻轻再往水面上抬起瑞心的身体，
　　“你可以轻轻地打水，感觉看看…你的腹部可以浮在水上的…”瑞心照办，凯萝见她几乎完成仰漂，将撑住她腰部的手慢慢地离开，瑞心看了她一眼，凯萝笑着对她点点头，快成功了宝贝。瑞心缓缓地前进，凯萝正评估撑住头的那只手也能渐渐放开才对，
　　似乎是感受到凯萝的打算，瑞心突然一阵慌乱，凯萝忙扶起瑞心的头，并抓紧她的肩头，不让她吃水了，瑞心双手围在凯萝颈后，紧张地喘着气，
　　“怎么了？”凯萝担心地看着瑞心，慌乱的眼神正无助地看着她，几滴鼻尖上的水珠滚下，红润的脸颊鼓动着。长长的几缕湿发，在下午的半室外阳光下，她的脸庞映着水光，呼吸之间，她怀中的是金色的、性感的天使，凯萝竟看得楞住了。
　　凯萝还紧搂着瑞心的腰，水底下瑞心站稳了，她们的双腿紧紧贴着，她的眼神也从惊慌中平静，感受到凯萝的眼光，瑞心开始露出了一点微笑，凯萝看着她露出的小酒窝，心中一荡，将瑞心再抱紧了些，她专注地盯着瑞心湿润的唇，正微张着轻喘着气、那么美丽而柔软，呼唤着她。待凯萝吻下，瑞心已轻轻地闭起眼睛，已熟悉的嘴与唇，混着泳池的水，在海潮声及微微的海风中，在这异地的情调中，她们慢慢地品尝着彼此。
　　她轻咬着瑞心柔软的下唇，湿润而柔软，她尝到的不只是池水的味道、也不只是海的味道，用舌头轻挑着、翻搅着瑞心的唇，她确定瑞心是甜的，是把心里搔得更痒的甜，是永远不想放开的甜。感到瑞心也激动地吸吮着她，而且她小小而滚烫的舌头正怯怯地找着她的，凯萝侧头换了个角度，让她们能深深地、尽情地翻搅彼此…
　　瑞心在她们的激吻间，透出了几声微吟，她们的身体紧贴着，彼此温热而紧张的肤触，渴求着更全面的紧拥，连小小的几片泳衣都是令人难受的阻碍，感到瑞心将她抓得更紧，凯萝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克制不住强大的欲望，深吸口气她拉开两人的距离，那欲望如浓稠的起司挂在她们之间，
　　“我先冲个澡，”凯萝没法再多说一个字，这微微分开的一瞬，看着瑞心美丽迷蒙的眼瞳，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已绝望地停了，所以她又吻下，如同本能、无法控制，而她的理智又挣扎地回来将她们拉开，她抱歉地对瑞心微笑着，急忙进了屋。
　　淋浴间中花洒下的温水水帘中，柯凯萝心里回荡着刚刚的吻，那么温润却又生猛，想到这游泳教练终究是失职了，也想到瑞心回应着她的渴求。她索求的唇、她柔软的身体…凯萝闭起眼，仰着头她希望这温暖的雨能先将她狂乱的心清空。突然感到轻柔的碰触，凯萝惊讶地转头，是已脱去泳衣的田瑞心轻轻地踏入淋浴间，她的指尖像带电一样，抚着凯萝的手臂，凯萝转过身，瑞心立刻踮了脚猛烈地吻上她。
　　瑞心边吻着边把她推到了墙上，温和的花洒现在淋着瑞心，她喘着气，紧紧地抓着凯萝，正想进一步动作，凯萝忙遮着胸阻止她，
　　“我先帮你洗澡，好吗？”她拨开了瑞心额前的头发，不等她抗议，将她转了过去，拿起洗发精，关掉水她试着平稳自己的呼吸，专注在瑞心沾着泡沫的头发上，瑞心只顺从地等她洗好头，身上抹了泡沫之后，她开始调皮地贴上凯萝的身体，
　　“你看，好滑阿！”瑞心竟用沾满泡沫的身体贴着她，凯萝摒着气，任瑞心从她身体的这侧，沿着背部贴着她滑到了另一侧。瑞心咯咯地笑着，而凯萝只在心里尖叫着。
　　“来吧我帮你上肥皂！”看来瑞心调皮心大发，她并没有将沐浴乳抹上凯萝，而是抹在自己身上，凯萝闭起眼，可以想像小妮子马上要做什么，她正犹豫要不要让她玩下去，
　　“宝贝，你怎么这么调皮…”眯着眼，凯萝怜爱地看着瑞心调皮笑着的模样，
　　瑞心微收起笑容，突然脸红了，“你看，没办法洗澡了吧？乖，我们把澡洗好…”凯萝用沾着泡沫的手，点了下她可爱的鼻头，但瑞心摇摇头，
　　“不要，人家不要洗澡！”说着瑞心突然张口轻咬了凯萝的脸颊，瑞心的手伸到她颈后将她拉近，想咬上她的耳朵，她踮了脚，却几乎打滑了一下，凯萝忙抱着她，皱着眉她瞪了瑞心，
　　“你看，这样会跌倒的！”瑞心无辜地咬着下唇，然后几乎要嘟起嘴来，
　　其实，她也舍不得离开这可爱诱人的宝贝，抱着瑞心她轻柔地伸手替她洗背，瑞心的胸在她怀里起伏着，手扶上凯萝的背，脸轻轻地靠在她的肩头撒娇着。凯萝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秉起理智，快快将瑞心冲水洗好。
　　“你先去吹头，乖！”将瑞心转向门口，凯萝心想：这下午还长着呢，别这么心急阿…宝贝。
　　擦着头凯萝进了卧室，瑞心侧躺在床上，撑着头她正嘟着嘴，这是在瞪着她吗？
　　“你在生气吗？小瑞心。”凯萝故意问她，
　　瑞心摇着头不承认，凯萝觉得她这样像小狗般又想要又强装不要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想继续逗她，
　　“你要不要吃东西？”瑞心坐了起来、大力摇摇头，似乎更生气了，
　　“连吃我也不要吗？那就算啰！”说着凯萝作势要拿起床边的睡袍，忍不住再瞄了瑞心一眼，
　　瑞心马上跳起来，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很坏！你给我躺下！”瑞心凶狠地说，
　　瑞心将她的双手压在床上，四肢跨在她上方，像是终于赢得一战的斗士、露出得意的笑容，看她这付模样，凯萝心中觉得真是可爱极了，正想出言激她，瑞心灵活地将她的手一一抓着收到腰间，一瞬间俯下身来，手肘和膝盖在两旁紧靠着她，真的将她全身压制着，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柯凯萝，你是我的了，乖乖听话吧！”
　　凯萝感到野兽般的强大力量笼罩着她，伴随着瑞心不断落下的湿吻及那只侵略的手，瑞心正在她的世界里四处点火，瞬间她仿佛被带入另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还不清楚这儿的审查标准，如果有做不好、不清楚的地方，再请各位指教。
　　后面还有一回，那可能是要整个重写的… (烦恼)


第21章 缱绻（805）
　　瑞心已没有压制着她，而是一路往下像饥饿却玩弄着猎物的掠食者，凯萝发现自己正抓着床单喘着气。
　　“凯萝…”瑞心张着嘴，炙热地吻着她，舌头毫不客气地撬开凯萝的齿间，这柔软的入侵者，肆无忌惮地边探索着凯萝温热的嘴，还边提问，
　　“你喜欢吗？”瑞心的手没停下，
　　“…喜欢…什么？”凯萝的脑子似乎语言的部分已快停止运作了…她紧搂着瑞心的背，将她抓得更近，希望她能更贴紧她，
　　“喜欢我对你做的事吗？”瑞心在她耳边用气音问着，
　　“宝贝，我好想要，我喜欢…我喜欢…”凯萝已顾不得害羞，她紧靠着瑞心，在她的耳边恳求着，她和瑞心都剧烈地喘着气，身体滚烫烫地紧紧相贴着。
　　她轻喘着气，已不大能回应瑞心的吻，瑞心没有再让她等待。
　　世界仿佛停止了，凯萝全身微微颤抖着，瑞心抬起头，她的脸庞回到凯萝的面前，但凯萝像是被掏空一般、动不了、也看不清她，瑞心轻柔地吻着她的唇、脸颊与额头，终于半趴在她身上，柔软的脸轻轻蹭着她的肩头。好一会儿凯萝眨了眨眼，转头看着她，
　　“凯萝，你好美…我好爱你。”天使带着她无邪的微笑，说着并再次轻吻了她的唇。
　　“…宝贝…你…”凯萝像是人鱼公主初次会说话般，还不熟悉人类的语言，
　　“我怎样？”
　　凯萝的心碰碰地狂跳着，试着将血液打回她的脑袋，看着她邪恶的天才宝贝，嘴边挂着一抹可恶的得意笑容，终于她知道她能思考了：让…让我休息一下，你就知道了。
　　这场海边小屋里的风暴继续着，疯狂地缱绻了很长的下午。凯萝往瑞心的身旁躺下，轻轻将刚开始试着平复呼吸的瑞心搂进自己怀里，才发现天色早已全黑了。瑞心的身上有一层薄汗，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才发现自己也是。被子哪去了…不在床上。而且我需要来杯水…但瑞心红通通的脸，已在她怀里甜甜地准备睡去。
　　凯萝轻轻抚着瑞心仍未全干，怕是又汗湿的头发，瑞心睁开迷蒙的眼，看了凯萝，甜蜜地带着她的微笑与小酒窝，闭上了眼又往自己胸前钻得更紧。
　　“宝贝… ”凯萝轻唤着。瑞心没睁开眼，只微微地“嗯”了一声，
　　凯萝狠下心，“宝贝，我去找我们的被子，你会着凉的…”
　　捡起床边的被子，拿了条毛巾与两瓶水到床边，凯萝连走路都有明显异样的感觉。天哪，上回这么疯狂是什么时候了…
　　凯萝轻轻擦了擦瑞心身上的汗，我的宝贝，真的睡着了。喝了些水，凯萝也觉得眼皮好沉，抱着瑞心她盖上被子，柔软的肤触，端心散发著淡淡香甜像牛奶般的气味，她好喜欢这味道，凯萝很快地安心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微微的声响传来，接着床边谁转开瓶盖咕咕地喝着水。凯萝睁开眼，田瑞心对她开心笑着又多喝了几口水。
　　“凯萝，我好饿…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瑞心无辜的眼神，多么可爱。柯凯萝可以躺在这，一整天只看着她的宝贝也不会腻。她说什么来着？
　　瑞心趴在她旁边，突着轻啃着凯萝的肩头，“我好饿，我要把你吃掉…”
　　“哈哈哈哈… 好好，我来点餐进房间，求求你别把我吃掉。”凯萝说着捧起瑞心的脸颊亲了一口。
　　等着餐点送来的时候，瑞心拿来了她们的睡袍，但凯萝还是赖在床上，瑞心也过来黏在她身边。
　　“你今天…‘玩’得还尽兴吗？”爱怜地轻戳着瑞心的酒窝，凯萝心里闪过下午这张脸的无数姿态，
　　瑞心听到这问题，认真地看着凯萝，“如果…每天都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事也别做，该有多好。”
　　“也不吃饭吗？”凯萝瞪大眼笑着问，假装对瑞心的答案很惊讶，但她知道瑞心此刻的心情八成真是如此，因为她自己也是。
　　“要吃饭，不然没力气。”嗯，得定期叫东西来吃，
　　“也不看书吗？”她再问道，
　　“不用。”听到这回答，她知道瑞心真的很喜欢这个“活动”。
　　“也不去看峇里岛的风景吗？”
　　瑞心这下迟疑了… 不回答，竟还可爱地嘟起嘴来。
　　“我们明天出门看些风景吧。乖…假期还有好几天呢。”
　　见瑞心撒娇地边摇头边钻进她怀里，她紧紧地抱着她，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她心想：就算是吃到喜欢的东西，也不能每天暴饮暴食阿，不是吗？她将瑞心搂得更紧了些，贪心地呼吸着她温热甜美的气息。
　　到峇里岛的第三天，凯萝请导游及司机载她们到有名的海神庙参观。看到近在咫尺的海中，因为淘淘海浪而遥不可及、有海神阵守的海中小岛，大自然的力量着实令人敬畏。见瑞心出神地望着凶猛的浪头拍打海岸，凯萝静静地挽起她的手，
　　“凯萝，这真的跟 Villa 的是同一片海吗？”瑞心有感而发，
　　天候、人心，都是瞬息万变的阿！凯萝心想，“嗯，都是印度洋吧…地形也不同阿。”若在退潮时，游客可徒步越过这小小的海峡，至岛上敬拜海神。她们在高处看着岸边一群望洋兴叹的年轻人，不时因为海浪打近了而惊呼着后退，却勇敢地在大海前拿出自拍棒奋力地想与这片湛蓝合影，人与海，互不妥协也不退让。
　　接着她们搭车到库塔市区逛街，也吃了点东西。凯萝事先就研究过，她们住的 Villa、海神庙及库塔，都在峇里岛的西南边，应该这一带会有很适合时看夕阳的餐厅，便早点交待请导游先安排好。她们东逛西逛，替瑞心买了很适合在这儿渡假穿的洋装和凉鞋。
　　导游替她们找了水明漾区的海景餐厅，因主厨曾待过米其林三星的餐厅而闻名。经过简单的安检，她们在二楼入坐，面海的这边像是有着大顶篷的甲板、没有墙面，绮丽的海天一色完整地展现在她们桌前。天色还亮，远处的沙滩上，有人正玩着海滩车，几群可能跟她们一样早到的人，边散步等着日落，而餐厅一楼前院则有个大泳池、吧台和一些座位。
　　“一楼也有餐厅，但看不到海景，所以是分开的。前面是 Lounge Bar。”导游过来跟她们解释着，跟着侍者替她们介绍菜单、酒单，
　　海风微微地吹着，凯萝看这宽敞开阔的二楼室内，座位不多而且还没有别的客人，这份清静让她觉得挺惬意的，服务人员流利地用英文介绍各道菜色，时间还早，她们好整以暇地讨论、点餐，有侍酒师过来，凯萝点了几款酒后，便请导游和司机可以先去休息或用餐，她们再电话联络就好。
　　前菜端上时，渐弱的日照，让拍着漂亮排盘的瑞心，小声嘟囔着拍照起来怎么很昏暗，凯萝只笑着看她忙碌地操作手机。望望四周，还是没有其它客人，几位内场的女侍者正小声聊着天。尝了她们的两道菜，思忖着也许价格上是超过了点，但这景观十分值得。夕阳已渐西斜，土耳其蓝的云层中透着温润的橘光，灰蓝色的海面上自夕阳映出一道金色的水路，岸边观景的人们化为点点黑影，近处椰树婆娑的剪影衬着蓝橘色渐层的天空。正想叫瑞心快看，却感到她的手已轻轻握起了自己的，她们的眼神都离不开这美景。呆了半晌瑞心再拿起手机拍照时，侍者静静地过来替她们点上烛火。
　　“夕阳好美阿，凯萝。”瑞心喃喃地赞叹着。几乎要沉到海里的光点，将海与天都映成温暖的玫瑰色，海浪反而变成一道道暗色的皱摺，轻轻地将夜晚送来，美好的夕阳紧接着必然的黑夜，凯萝总是在这样的昏黄暮色中，感到莫名的惊惶。
　　可能因为凯萝不常带瑞心吃法式料理，有礼的侍者上每道菜时，瑞心总要惊叹一番。看着她高兴又小心品尝的样子，凯萝也就放心了。法式料理，若要她说真心话，那就好像应酬，精心再精心地打扮，甚至连口红都得混色一笔笔涂上，那些装饰，如同不能少的配件，一件件都得费心挑选、小心地组装到身上。然后每走一步路，自然会有优雅的气质、自然会吸引赞赏的眼光。但目的呢？说着泛泛的空话，交换看似有情的眼神，却毫无意义。
　　阿…也许不是毫无意义，这还是有营养、有热量的，就如同应酬有其目的，而且，法式料理至少有丰富的情调、或许其中也有许多趣味吧。想到这凯萝不禁笑了，也许重点是她没有带瑞心来吃，看她吃得多开心多有意思！
　　“祝…”凯萝没想太多就举起了杯子，
　　“祝我们常常有这样的假期！”瑞心接着话，浪漫的烛光旁，她的眼神炯炯，充满活力地闪耀着，还“咕”一声喝了好大一口，她们都笑了。
　　主菜吃到一半，传来像是舞曲的音乐，似乎是一楼前庭的酒吧开始活动了。她们这才发现那儿似乎有不少人，不像这二楼，刚刚才有另一组客人来，差点没被她们包场。音乐带来了点时尚、活泼的气氛，瑞心甚至边吃着，边跟着拍子点头。主菜之后，一方面是凯萝又吃不下了，一方面看瑞心频频好奇的望向一楼，凯萝要侍者先别上甜点，交待她们想先去 Lounge Bar 晃晃。
　　拉着瑞心的手，她们下楼到了音乐的源头，原来泳池畔还有小小的舞池，有 DJ 放着音乐，池中和池边的灯光正随音乐摇曳着，人并不很多，有些坐在一旁喝着调酒。见瑞心随着音乐节拍轻轻律动着，凯萝便搂着她到舞池的一角，点点头鼓励她放开跳吧…看着瑞心穿着俏丽的短裤及无袖的小衬衫，动作渐渐放开，还拉着她要一起跳，凯萝觉得好像回到大学时的 Party 上，Abby 和几个同学教了她舞步，不一会儿大夥就跳得好疯、好开怀。峇里岛的舞池中，放的是一首轻快的英文歌，女孩留了电话要对方 Call her…哇…这可不行，看着瑞心深深的漂亮酒窝，必须看好我的宝贝！
　　音乐一歇，凯萝觉得有点儿热了，“我来点两杯调酒吧。”
　　凯萝搂着瑞心的腰，一边拨开她额前微湿的头发。瑞心喘着气点点头，正挽起她的长发打算重绑，凯萝转身往吧台走去。
　　在吧台她突然听到熟悉的国语，转头有三个年轻人正聊着天往泳池的方向走，似乎一小群人都是认识的。拿着两杯调酒，凯萝在池边不远处的凉亭前找到了瑞心的身影，但同时前头也有另一个人看见了她，瑞心看来吓了一跳。
　　“你是田小姐吧？”这瘦高的男人趋前，也很惊讶遇见瑞心，
　　“葛导演！”瑞心瞪大了眼，同时也刚好看到凯萝，
　　凯萝走近，放下饮料。“凯萝，这是葛翰文葛导演。导演，这是…”
　　“葛导演！久仰久仰！我是柯凯萝！”凯萝接过话，主动伸出右手，这斯文的男生亲切地笑着，大方地轻握她的手。
　　原来葛翰文正巧带他公司的人来峇里岛员工旅游，他们刚在一楼吃完饭，大家说要来这放松一下，一进来就看见瑞心。
　　“真是太巧了。田小姐上次帮我们很多忙。”葛导演很有礼貌地，同时对她们两个和气地说话，上次见过的他的助理也过来了，很开心遇到瑞心，但她一会儿就跟着同事去跳舞了。瑞心热切地问着葛导演记录片上映后的反应状况，边喝了一口她的调酒，
　　“阿！这是辣的…”瑞心吓了一跳，看着凯萝。
　　“哈哈哈哈！它叫 Spice Breeze，他们推荐我一定要试的。对不起…很辣吗？”凯萝忍不住哈哈大笑，其实她已尝过一口，Vodka and lime，加了薄荷和些许的辣椒，很特殊但不是太辣，应该没问题。看着瑞心皱着眉好笑的模样，她连忙把自己这杯正常的 Mint Julep 换给她。这才想起葛导演还在座呢，
　　“葛导演等下点酒的时候可要小心了。”说着凯萝拿起这杯缀着点点红椒的调酒，向导演顽皮地眨了个眼，让葛导演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三个愉快地聊了一会，凯萝介绍了自己的职业，略去她个人或她和瑞心的关系不谈，她问起葛导演最近是否在拍其它电影，
　　“刚结束蛮辛苦的纪录片，所以…正在谈几个广告片或音乐录影带，让大家接点短期的案子休养生息一下。”凯萝暗暗地打量这让人很有好感的男性，穿着一件订制但刻意做得休闲的短袖开襟衬衫，配着五分的短裤及休闲鞋。这…若换成女版，跟我今天的穿着简直是撞衫！
　　瑞心正问着去哪里接案的细节，凯萝看着他们热衷地讨论著，导演还不忘朝自己大方地微笑。
　　“柯小姐，你们明天去哪儿玩呢？”聊开了，葛导演也放松地向后靠着，路过一位侍者，他拦了他，先开玩笑点了凯萝这杯红椒酒，又更正说是要瑞心那杯，瑞心咯咯地被逗笑了，
　　“预计去‘神鹰广场’吧…”凯萝撑着下巴，带着微笑回答他，
　　“哦！我没去过呢！”葛翰文瞪大了眼，凯萝打量着他干净的脸以及修长的身材，很是好看。
　　“导演来过峇里岛吗？那好像是新的景点…在南边。”有做过功课的瑞心介绍着，
　　“你们明天去哪里玩呢？”凯萝也问道，
　　“明天给同事们自由行一天，而且我不跟着任何人！这样他们才不会有烦人的老板跟在一边…哈哈！”翰文挥着手强调着，说完拨了下自己乱掉的头发，
　　看着瑞心对葛导演微笑着，“那导演明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神鹰广场逛逛呢？”凯萝脱口这么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审核大概删掉了三分之一左右的内容 ^^
　　希望你们还是喜欢! (当然，要先希望能通过审核才行)


第22章 邀约（901）
　　901 邀约
　　峇里岛这灯光迷离的舞池旁，田瑞心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柯凯萝刚刚邀了个…几乎是陌生人来参与她们的两人假期。她看着凯萝饶富意味的眼神还盯着葛翰文导演，而葛导演看来跟她一样很惊讶。
　　“不…不会太打扰到你们吗？”他惊讶地连眨着眼。
　　凯萝那穿透一切的眼神这下扫到了瑞心身上，瑞心搞不懂她，但还是先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不会啦，葛导演。”瑞心微笑着对葛导演说。
　　导演看着她，他眼里闪烁着泳池的反光，一瞬间似乎有种温柔的神色在他脸上化开来，他再转向凯萝，开朗地笑着说：
　　“我想我的确需要给我的同事们真正远离老板的一天…柯小姐，谢谢你邀请我！我也想多认识认识你们！”凯萝听了，点点头微笑着，又继续跟他说笑著有关导演他们公司旅游的事。
　　瑞心默默地喝完她的酒，她们回到二楼后吃了甜点，她觉得有点晕…总之上了车, 听凯萝和导游讨论著行程。
　　“瑞心？”在后座里，凯萝摸摸她的头，
　　“我头好昏阿…”
　　“酒太烈了。”凯萝关切地看着她、伸手抚上她脸颊，她的手好软，但是冰冰的。
　　昏昏沉沉地回到 Villa，瑞心一下子倒在床上。
　　“凯萝！到底为什么明天要跟导演一起玩？”瑞心听到自己大声地这么问，脚还踢了一下，
　　凯萝走了过来，俯视着她，“小脏鬼，你要洗澡吗？还是要直接睡了？我帮你换衣服。”说着她坐了下来，用手背碰了碰瑞心的脸，
　　“你说说为什么嘛！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假期吗？”瑞心大声地问，
　　“宝贝你醉了…”凯萝笑了，她好漂亮，搞得瑞心不知道要继续生气还是该怎样，脑子空白。
　　凯萝笑着摇摇头，起身拿来了瑞心的睡衣，开始解开她的衬衫扣子，拉开短裤的拉炼，把她翻来翻去地脱了个精光。瑞心猛地坐了起来，
　　“到底为什么嘛！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凯萝拿起睡衣套在她头上，瑞心只得乖乖伸手穿过袖子，但她嘟起嘴来，
　　“你多认识葛导演，搞不好会有什么学习编剧的机会阿…是不是？而且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还多的是，不是吗？”凯萝倾身，轻轻捏着她的脸，温柔地说着。瑞心自动地轻轻磨蹭着凯萝的掌心，什么也没说，她只想紧紧地抱着凯萝，哪儿也不去、谁也不见，
　　瑞心正伸手要抱凯萝想亲她时，她刚好转身找着瑞心的裤子而让瑞心扑了个空，瑞心调皮地双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任凯萝怎么动也不放，
　　“瑞心！我忘了拿你的小内裤，让我去拿…”但瑞心只摇摇头嘻嘻笑着，
　　“如果都听你的话，我们整天都出不了门了…是不是？”凯萝终于放弃，弯下腰，亲了她一口，凯萝的眼睛好美，而且她笑时，有时眼角会有小小的纹路…也好美。田瑞心这么想着，随着又是一阵头晕和渐浓的睡意。迷迷糊糊中，凯萝拿了湿毛巾和她那些瓶瓶罐罐过来，在她脸上忙活着，凯萝温柔的眼神和动作，包围着她，不让她好好睡觉。看到凯萝这么靠近地专注看着她，瑞心觉得好甜蜜…
　　瑞心想上厕所而醒了，原来已经早上了，室内渲染着清晨的微光，她转头看凯萝，她是睁着眼睡觉吗？竟扶着额头、张着眼盯着天花板，像是在想什么。
　　“…凯萝？”瑞心小声唤着她，发现自己嘴里的味道很糟糕，阿…昨天没刷牙就睡了。
　　凯萝吓了一小跳，眨着眼转过来看她。熟悉的温柔微笑又回到她脸上，
　　“小宝贝…你起来啦？”背光的凯萝的脸，还带着点疲惫的感觉，
　　“你在干嘛？你没睡觉吗？”瑞心问道。
　　“我有睡觉阿。”凯萝回覆。瑞心觉得自己一定气味很糟，不适合跟凯萝多讲话，“嗯”了一声她赶紧起床梳洗去了。
　　索性直接冲了个澡，温水中，瑞心清醒过来，想着昨晚的事和今天的行程。既然凯萝已决定了，那就这样吧！再怎么样也还是可以整天跟凯萝在一起就好了。
　　在大厅川堂里，瑞心回头看着凯萝走出来，她穿着淡淡蓝绿色的洋装，轻薄的布料自她双肩自然地披挂而收至腰际，大大的 V 领露出她雪白细致的锁骨，宽松的袖子和及膝的不规则裙摆飘逸着，凯萝正边抓着她的花帽、边检查着是否带了阳伞。无时无刻都像海报里走出来的明星一般，美丽得让人屏息的凯萝，正对着她笑呢！
　　“真是好看。”凯萝抚着瑞心露出的肩头，赞许地看着她昨天新买的洋装，瑞心也很喜欢，淡黄色、削肩挖背的基本剪裁，胸前及裙摆上缀着缕空的花样，穿起来很凉快，而且感觉很搭她的大草帽。新买的凉鞋穿来虽还不习惯，但脚空空的好舒服自在阿！瑞心得意地盯着这带朵小花的新凉鞋，动动她自由的脚指头。
　　“阿！你的脚背上有涂防晒吗？”凯萝惊呼着，而瑞心几乎要翻了个白眼。
　　上车后，凯萝翻出了喷雾式的防晒，要瑞心伸出脚来忙帮她喷了好几次，还伸手替她抹开。瑞心觉得导游都在盯着她的脚看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们今天穿得好漂亮阿！”导游对她们说，瑞心看着凯萝，开心地咧嘴笑着。
　　凯萝再次跟导游和司机确认了葛导演住的饭店，她们会在去神鹰广场的路上，先到导演的饭店接他，这车有三排座位还坐得下。瑞心还是想着凯萝为什么要邀导演这件事；她们平时甚至很少跟朋友一起活动，她或凯萝在假日，偶尔都会要上班，剩下的时间，瑞心总觉得光她们两个人相处时间就不够了。凯萝的朋友中，除了艾明之外她都不认识，而自己的朋友或同事…除了偶遇过小定阿飞那次，也就都没见过了吧。虽然凯萝必定很了解他们，她什么都跟她说了嘛。所以…今天真的是为了自己，她才会邀葛导演一起行动吧？
　　到了葛导演的饭店前，瑞心发现车子的第三排座位空间比较小，导演上车前，瑞心想说这两位高头大马的，便很坚持地自愿坐到第三排，凯萝和导演都显露了“这样很不妥”的表情，
　　“看，我坐起来宽得很，若是你们，根本坐不了这个位子！”瑞心说道，刚坐定的导演为难地笑着。
　　凯萝和导演寒暄着早餐的话题，车子音响内刚换了一首中文歌，看来司机大哥为她们准备了印尼的热门歌曲全集之外，也准备了中文歌吧，凯萝和导演都听着歌微笑着，
　　“这是…”听了几个小节，凯萝仰头哈哈大笑，“你们哪里找来这么古老的歌…”
　　瑞心没听过这首歌，这不是邓丽君那种老歌，是流行歌但她没听过，
　　“是小刚！我小时候很熟的…”导演大声宣布答案！凯萝点点头，笑着问葛翰文，
　　“看来我们是同一个年代的，可以问问导演您是几年次的吗？”原来，导演比凯萝小了三岁，他们听着这首有关道别与错过的情歌，边怀念地随着间奏的吉他独奏摆着头。
　　“我有认真看了瑞心报导您的专题，我想我前夫翟贺与一位葛志文先生，蛮熟的…他是…？”凯萝攀谈着，她眯着眼，侧着头的姿态，瑞心在后座尽情地看着她。
　　“翟大哥是你前夫？哇！世界真小！”导演惊讶地说，
　　“志文是我堂哥，小时候住我家楼上，我一直记得常过来跟我们玩的翟大哥，他们是同学吧？虽然我大概…高中之后就没真的见过他了。”导演回忆着，好像遇到熟人一般挺开心的。
　　“嗯，志文跟翟贺这几年又联络上，常一起…你知道的，吃饭、喝酒。我见过几次面…他的酒量比翟贺好得多，很好心会把他扛回家来，哈哈哈哈！”凯萝笑着，拨了拨头发。
　　导演带着笑容，静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柯小姐跟翟大哥，离婚很久了吗？”瑞心听到他谈起这话题，情不自禁地想碰碰凯萝支持她，凯萝也自然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但这前后排座位相隔，加上路况也不平顺，她终究还是只用心意拥抱了她的凯萝，瑞心也不知道导演有没有看到她们交换了这些眼神。
　　“去年的事。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凯萝那笑容，这就是她工作时的笑容吗，瑞心顿时觉得有点纠心，她的手几乎伸了出去，
　　“嗯，我相信大都不是的。尤其您能这么想是最好的了。”导演慢慢地点点头，似乎低头想着那些他没说出来的故事。
　　“所以导演您还没结婚啰？”凯萝倒是专注地看着翰文，那一瞬间的眼神在瑞心看来，仿佛要把对方戳穿了。
　　葛导演抬头，对凯萝突兀的问题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微笑摇了摇头。“请叫我翰文吧！”他开口只这么回答。
　　“我爸到现在还不大跟我讲话，也许能跟翟家的人‘联姻’是他的一大成就吧…却被我破坏了。”凯萝夸张地用手势强调联姻两个字，语调像是说着什么很好笑的事，让他们都顺着笑了。凯萝还是介绍了自己的家族，导演一边理解地点着头。
　　“看来我得庆幸我有两个厉害的哥哥，什么事都替家里办好了。”导演这么说。
　　瑞心虽然插不上他们的话题，但看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也就放心了。看着凯萝谈着家里的事，不知道她会不会跟导演说她们两个的关系，但看来凯萝好像不是很想说。
　　“翰文拍电影也是很辛苦吧，而且还必须照顾整个团队的人…”凯萝又回到了工作的话题。
　　“哪一行不辛苦呢？田小姐做记者才是辛苦。” 瑞心听葛导演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笑了，凯萝的眼神温柔地留连在她身上，
　　“我一直有在留意田小姐的报导哦，我想她蛮有天份的。”葛导演有点兴奋地对凯萝说着，也转头来对瑞心问道：“你是不是做得蛮有兴趣的？”
　　“嗯，我的主管和同事们都很棒，我学到蛮多东西。”瑞心虽不好意思，但据实回答着。
　　“那真是太好了，有兴趣的东西，就不大会累了。”导演开朗地对她说，
　　“但瑞心真正想做的是编剧呢。”凯萝突然插嘴说，
　　“阿！是吗！！”葛导演惊讶地整个转向后座，可能还激动地跳了起来，头都快撞到车顶了，
　　瑞心真的觉得有点害羞了，脸都热了起来，“嗯，但我还不行吧，先努力把目前的工作做好！”她可能皱了皱眉，一抬头，看微笑满脸的凯萝正盯着她，
　　“已经写了什么作品吗？”葛导演连忙问道，
　　“大都是零零散散的试写，也一直在收集与分析资料…”瑞心眨着眼，有点紧张这小祕密被知道了，但也被他们两个感染了开心的感觉，
　　凯萝又插嘴，“但你下班的时间都投入在这些事里吧…”
　　导演看了看凯萝又看了瑞心，笑着说：“田小姐真的是很认真的年轻人！”
　　凯萝赞同地点点头。
　　“田小姐…我可以叫你瑞心吗？可以问问你的芳龄吗？看起来好年轻，但我看你的报导又觉得很专业。”
　　瑞心连忙点头，“我 23 岁。”
　　“哇！这么年轻！”今天的导演很活泼，凯萝又在一旁猛点头，仿佛很得意，
　　“我 23 岁的时候在干嘛…嗯…在念书。”葛导演想了想，还伸了伸舌头对凯萝笑着，
　　“我也是，一点生产力也没有。而瑞心已经在制作我们每天看的新闻了…哈哈哈哈！”凯萝边笑着，边又看着她，美丽的长睫毛对她搧了搧，她完美的唇眯成了一条线，满溢而出的真心微笑，加深了些她颊上细微的纹路，就是这微笑让她一见钟情。瑞心知道凯萝以她为荣，她突然觉得好骄傲，内心里她好想开心地大叫。
　　“别担心，你还很年轻，多累积经验，也会对写剧本很有帮助的。”导演像是压着兴奋，试着庄重地对瑞心说，“我想记者是个很适合观察时事以及收集资料的工作！嗯… 可能没有更适合的工作了，在你成为编剧之前。”说着他和善地对瑞心眨眨眼，大大的笑容挂在他好看的脸上。
　　“你的故事，都写些怎样的主题呢？”葛翰文才稍停不一会儿，又想跟她聊而转过身来。
　　他们就这样聊着，这小小的车内，热热闹闹的有很多人，跟一般她与凯萝在车内的两人世界不一样，窗外经过绿意的山区，或偶尔的小镇市街，都是与台北的水泥森林有截然不同的风情。
　　很快导游就说已到了神鹰广场。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离开她们的两人世界，我还真的不大习惯，你也是吗？


第23章 守护神（902）
　　902 守护神
　　他们花了不少时间到这峇里岛的最南边，艳阳正高照。柯凯萝先下了车，掏着包包，犹豫要不要撑阳伞，葛翰文则忙着帮瑞心从第三排座位出来，怕她撞到头而手护着车顶。田瑞心有点不好意思地急忙钻了出来，葛导演对她自然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导演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是男生的香水吗？瑞心没有接触过这种事，觉得奇特但也蛮好闻的。
　　“天气真好！”翰文从背包中拿出了相机挂在身上，太大阳下天空特别蓝，今天应该能拍些很漂亮的照片。他穿着合身的白色 T shirt 和五分长的修身牛仔裤，感觉很清爽，贴身的衣服显露出他肌肉的一点线条，修长但不瘦弱。
　　导游边领着他们往园区里面走，边向他们说明这个神鹰广场中，主要有印度教的守护神 Visnu，以及他的坐骑神鹰 Garuda 的神像。导游介绍了他们的神话，也说明了因为政府经费不足的关系，整个园区及神像，十几年来一直还没办法全部完工。
　　要进入 Visnu 的神庙区域之前，导游特别向他们说明，若是下半身的衣服没有长过膝盖，不论男女都需要围上沙龙以示尊敬，所以前头有园区的服务人员，站在路边的长桌旁，他们准备了一叠干净的素色沙龙，正一一检查着游客，并替穿短裤短裙的人都围上后才放行。
　　葛导演先向前，果然他需要围上沙龙。服务人员熟练地一伸手将布自后腰绕过，仔细地用复杂的手势打了个结，使得咖啡色的沙龙上有个漂亮的花样。服务人员看了看凯萝的裙子，笑着摆摆手请她往前走不用围，而瑞心就需要，感到沙龙缠在腰上被紧紧地打了个结，这束缚的感觉，让她对神庙升起了虔敬的心。
　　爬上阶梯，哇！好大的 Visnu 神像！他庄严地垂着眼，俯视着他保护的子民，居高临下地守护整个峇里岛。穿着沙龙的葛翰文表情严肃地观察这个神像，慢慢绕了一圈，站在远处他用手量测着，问了导游：
　　“这神像有超过 30 公尺了吧？”
　　“是的，目前这半身的部分就有 34 公尺也就是超过十层楼高，他的手以及其它部分还有待建造与组合，目标最后是与神鹰 Garuda 结合成一座神像，会接近 150 公尺高，将是世界最大型的神像之一。”导游得意地答道，还拿出神像预计的完成图给他们看。
　　导游说， Visnu 守护神一般是蓝色皮肤的，眼前巨大的他，在瑞心看来很威严、但也很慈祥；他留着小胡子，有浓浓的眉毛及厚实的嘴唇，巨大、坚固的胸膛，好像可以挡住任何危险，让人安心。瑞心没有信仰，甚至在生活中，也很难说得上有一位这样的保护者，所以她早就学会必须保护自己、守护自己的世界，不断增加自己的能力，让自己一个人就足够强壮、足以快乐健康地活着。只要自己够坚强，她也长到这么大了，没有什么能真的摧毁她，她有独自面对这世界的信心。
　　甚至我也可以是守护者，或是我和凯萝可以互相守护彼此！在峇里岛的蓝天下，温暖的阳光给她力量，瑞心觉得自己可以跟 Visnu 守护神并肩而立，她有冲劲可以完成任何事！看着凯萝正在阳伞下，若有所思地盯着 Visnu 的脸庞，她连忙跑了过去，凯萝笑着，又再次仔细地欣赏她的沙龙并调整她的洋装。
　　导演帮她们跟神像拍了些照片，也请导游帮忙拍了他们的合照。接着导游带她们到这高台的另一侧，那有个祭坛，一边的树下，有位白衣白帽的老人家在鲜黄色的小伞下坐着。导游说老人是可以帮人祈福的，问他们要不要试试。
　　瑞心将草帽脱下交给凯萝，向前微蹲在老人面前，将香油钱恭敬地放入木箱。慈祥的老人对她喃喃地说着话，缓缓在她前方划着手势。他在替我向 Visnu 祈求什么吗？若说要祈求什么，只希望能跟凯萝永远地好好在一起吧。
　　老人拿起了一只小小的水钵对她微笑着，瑞心想起导游说这水会倒三次，可以洗脸、洗手及喝下，会有助健康。瑞心恭敬地接水洗脸，心中只想着如果这圣水能有美白防晒的功效就好了，凯萝就不会一直担心啦！
　　最后老人从一旁的小盘子上拿起一小撮白色的东西，点在她的眉心，对她点点头示意好了。瑞心开心的跑向凯萝，
　　“凯萝，你要不要去洗脸喝圣水？”凯萝没回答，只歪头挑着眉笑着看她，
　　看到导演正认真地对着她们拍照，放下镜头，导演兴奋地拿着相机过来，
　　“我觉得拍的不错…你们看看，哈哈！”导演虽然自夸着，但他的笑容很腼腆，
　　他伸长手，操作着相机给她们看刚拍的照片，先快速地略最后几张，似乎照的是她与凯萝，而停在瑞心与老人的几张合照，瑞心看了，是在树荫中的老人与她，专注而充满虔敬。导演真不亏是专业的，取镜的角度和氛围抓得刚刚好，完全没把我的胡思乱想拍进去。
　　瑞心又看了一张是自己的特写，才恍然大悟，“阿！原来我脸上的是米吗？”
　　“是阿，闪亮亮的白米。”葛导演盯着她笑说。
　　看到两人此时都抬头认真看着她，是不是点了这米很奇怪呢？还是洗过圣水的脸怎么了？
　　“觉得…好像气质都不一样了呢…”凯萝眯着眼轻声说着，似乎认真地在她眼里研究着、消化着瑞心，凯萝美丽的双眼，即使在墨镜之后，仍炙热地徐徐扫过她的眉眼而似乎停在她唇上，瑞心觉得自己快脸红了，她情急地拉了下凯萝的手，心想：拜托！是你要带别人来的！别又引诱我了…
　　“导演，你还照了什么？我可以看吗？”瑞心忙转向导演问着，她很好奇导演拍的她与凯萝，他看着她询问的眼神，把相机递给她，
　　“按这里上一张，这里下一张…”导演耐心地说明，
　　瑞心快速浏览着，看到凯萝和她相视而笑的照片，阿…这…导演怎么把我们拍的好有爱阿。瑞心慌张地抬头，导演正看着她。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转头看凯萝，她没注意到，大概是怕晒，正在往树荫走。
　　瑞心正想开口，导演倒先对她眨着眼说了：“我会把相片都寄给你的，你放心。”
　　瑞心听了愣了一下。所以，导演知道了吗？导演对她会心的一笑，瑞心也只能先微笑以对，忐忑地将相机还给他。
　　导游领着他们再往前走，神庙这高台的另一侧，已可以见到下方巨大的神鹰 Garuda 了！
　　“嗯！这里应该是跟神鹰合照很好的位置…”翰文举着相机说，“两位…对，就站那边…OK！”
　　凯萝收起了阳伞，瑞心也再次拿下她的大草帽，凯萝看着她、马上伸手顺了顺她头顶的头发，似乎觉得也自己得拿下帽子和墨镜，
　　“对不起，翰文，等我一下…”凯萝伸手请导演稍等一会儿，边拿下她的花帽、甩了甩头发，
　　“我的头发有乱吗？”凯萝急忙地拨着头发、问着瑞心。
　　艳阳将凯萝白皙的皮肤照得透亮，她的脸颊晕着光，微风的确吹乱了头发，几丝不顺服的短发恣意地飞扬，她熠熠发光的眼睛眨呀眨，着急地向瑞心求助。
　　我会守护你，不用担心的，凯萝。瑞心在心里说着，伸手细心整理了她的头发，凯萝的气息这么近，而她的香水味，那是属于她们的夜来香，是她儿时记忆中夜晚窗边的味道。瑞心眨眨眼、定了定心神，
　　“好了！”瑞心尽力给凯萝一个赞赏的眼神，见她还是不放心地再拨了拨头发，终于，她面对镜头展露迷人的笑容。
　　下了高台，就算是离开了 Visnu 神庙区域，服务人员将沙龙解下收回，他们被巨大的 Garuda 吸引，都站到了巍峨但面容有点可爱的巨鸟前欣赏着。
　　神鹰神像前的大阶梯下是一片宽广的广场，在神像前的观景平台，可以居高临下看着整片绿色的广场被周围方形的石灰岩包围，无边无际的蓝天仿佛将他们的心也都无限展开，哇！好宽阔，好舒服的风景。
　　“这里…很适合拍一种照片…”导演突然蹲了下来，镜头后的他笑着说，
　　“不过…”放下相机，他看着两位女士的穿着，歪着头扶着下巴考虑着。
　　瑞心走近问他，原来导演说这里很适合拍“浮空”或是“跳跃”的照片，用大大的蓝天和平整的绿地做背景，捕捉人物在空中的一瞬间，很有趣。
　　“我知道我知道！我抓着裙子就好啦！我想拍！”瑞心瞪大著眼开心地附和，但随即一想这可能不大适合凯萝吧…见她也走了过来。
　　“不然导演…你先示范吧！”瑞心大胆地说，又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如果…如果你教我操作相机的话！嘻嘻！”
　　“没问题！很容易的，因为我可以把相机设定成高速连拍，就绝对不会失败的！”翰文兴奋地说。
　　他们两个轮流玩了几次，嘻嘻哈哈地看着照出来的结果，凯萝也觉得很非常有趣，尤其连拍的效果下，跳跃变成一格格既动且静的瞬间，生动极了。
　　“柯小姐也来一张吧？”翰文又跳着又跑来跑去的，微喘着气问道，
　　凯萝果然忙着摇手又摇头，“不如我帮你们两个一起照吧！看起来操作没有很困难。”
　　见凯萝要放下阳伞在这大太阳下帮他们照相，可见她是真的不想穿洋装出洋相了，瑞心只得放弃与她合照的念头。一边葛导演倒是有很多点子，要瑞心跟他做几个配合的动作，结果照起来真的夸张死了，像是导演被击飞啦，或是像瑞心可以用一根手指抬起导演啦…之类的效果。玩了三四张，瑞心忙跟导演叫停了，再玩下去防晒天后绝对没办法再做他们的摄影师的。
　　下了阶梯，他们回头再次看着神鹰 Garuda 和更高处的 Visnu，两座巨大的神像，未来将会结合成更大、无法想像的巨大艺术品。
　　“不知道会不会像巴赛隆纳的圣家堂，需要好久好久才完成呢…”葛翰文感叹地说。
　　“翰文你去过吗？Barcelona？”凯萝问，
　　导演点点头，“我很喜欢高第，那儿充满着他的作品。他常说，人只是去发现大自然创造出来的美。”
　　“and the straight line belongs to man, curved line belongs to God. …真的，充份体现在他的作品中。我也很喜欢他。”凯萝接着说，导演惊喜地向她点着头。
　　导演接着对瑞心介绍道：“你知道吗？圣家堂已经盖了超过 130 年还没有完全盖好呢！”
　　“什么？！那建筑师…还…还在吗？”瑞心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种事，
　　“他因为车祸意外而过世了，甚至差点没人发现。但是…会一直有人继承他的意志。”导演盯着她，眼神变得悲伤。
　　“…也许十至二十年内会盖好吧，我听说现在进度变得不错。”凯萝再次眺望着神鹰与 Visnu 的背影。
　　瑞心突然想问凯萝下次一起去看圣家堂吗…却碍着导演在而不好意思问出口。趁着导演又跺向石灰岩取景，瑞心还是偷偷搂了凯萝。凯萝将珍贵的阳伞遮荫分给了她，搂着她微笑地说：“我们再一起去吧？西班牙。”凯萝总是知道她想什么。
　　时间已过中午，导游带他们去园区餐厅午餐，这里只有很简单的印尼饭和汤，而且是自助式的，提供了白饭、姜黄饭、印尼炒饭常见的香葱豆芽配料、鸡丝，以及虾饼等。瑞心和导演先来取餐，导演亲切地说要帮她盛饭；近距离看着他，合身的衣服下有结实的肌肉，鬓角、胡渣、下巴及脸颊那些绫角构成有力的线条，当导演笑着想叫她直接端两盘饭，帮凯萝盛好送上时…的确，他是很好很好看的男生。
　　瑞心回想起学生时一些帅气的男同学，也没有导演这么好看吧。中学时也有男生追求过她，女同学们知道了之后，嘻闹了好几天…但当时她只默默地疯狂迷恋国文老师，跟那男生看个电影后就不想理他了。翰文就像教养院里，那些对他们很好的大哥哥，感觉很照顾她。
　　端着两盘饭，回到他们的桌子，凯萝正拿着水杯发呆，看着她抬头惊喜地发现瑞心拿了她的饭来，凯萝的一颦一笑，都能把她融化。看着她与导演自然地聊天，她好像还是不时抛出许多问题，而导演大方自然地回应着，两人偶尔都会望向她，瑞心只静静地听着，觉得很开心。
　　吃饱后，餐厅给他们收了盘子，上了咖啡与炸香蕉做为甜点。翰文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
　　“瑞心！可以给我你的 Email 吗？我要把照片给你。”翰文问着，
　　瑞心点点头，见导演忙着从背包拿出笔记本和笔，“我会好好的修片完，再寄给两位。”
　　“那怎么好意思！请大导演修片。”凯萝夸张地开玩笑说，瑞心听了也心想，哇！大导演修过的照片，好了不起的样子…
　　“一定要的阿！然后我会把我的风景照，也一并强迫推销给你们！ 哈哈！”看着瑞心写下 Email，翰文高兴地说。
　　“就当做是让我跟两位美女一游神鹰广场的谢礼啰！”
　　“是我…”
　　“是我们很荣幸能认识葛导演！”凯萝和瑞心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他们三个都噗哧笑了。
　　“能认识柯小姐和瑞心我真的、真的很开心…”翰文说着，低头玩着他笔记本上那条绑线，
　　“其实…”他抬头，似乎鼓起了勇气想说什么，他先望着瑞心，接着转向凯萝，
　　“这是我很自私的愿望，希望你们能原谅我打扰了你们的假期…因为，”他呑了口口水，凯萝认真地看着他，
　　“因为我很想要更认识瑞心。 …所以…今天最开心的是我。”导演说着，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双手紧张地交握着。
　　“完全不会打扰，导演这么厉害的人，是我们很想要认识你。”凯萝大方地笑说，右手轻放上了导演的手臂。翰文听了似乎松了口气，抬起头对着凯萝和瑞心笑了，拿起咖啡喝了两口。
　　瑞心还想问导演怎么修照片的事，便趁此时鼓起勇气问了。导演开心地回问她现在用的是什么软体，要她开手机给他看看。他歪着头研究了一会儿这个 APP，开始很亲切地跟她说明，也急忙拿出自己的手机要给她看他用的软体。瑞心很开心能有人教她这些，瞄了凯萝一眼，她微笑着，鼓励的眼神要她快学，边慢慢切着那块小小的炸香蕉。
　　离开园区的路上，翰文走到瑞心身旁，“瑞心，你们本来今天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
　　“嗯…没什么行程了，只有要换到饭店去住。”瑞心答道，导演听了点点头。
　　一上车，翰文忙跟凯萝说：“柯小姐，真的不好意思再打扰你们了。请在回程的路上送我回饭店就好。”看着导演真挚的眼神，凯萝微笑着，又看了看瑞心，瑞心这下真的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瞪大了眼睛。
　　“哈哈！好吧！翰文，你真的太介意了。有机会再一起玩吧？”于是凯萝笑着回覆了。
　　一番折腾的车程，她们总算到了新的饭店，凯萝马上倒在高高的大床上，“阿！我累了…”
　　瑞心也觉得有点儿累了，先拿好准备给行李员的小费，等了一阵子，行李还是没送来，她也爬到凯萝的身旁侧躺着。凯萝翻起身撑起头，手轻放上瑞心的脸颊，用姆指轻抚着她的脸，见她盯着自己的唇，正微噘起嘴来，瑞心马上给她猝不及防的一吻，先发制人！
　　蹭在凯萝的肩头，瑞心抱着她，感到凯萝放松地躺平了，
　　“你觉得葛导演怎么样？”头顶上传来凯萝的声音，
　　“很像亲切的大哥哥阿，感觉能跟他学好多东西。”
　　感到凯萝没回应，瑞心抬起头看着她，凯萝闭着眼，微笑着什么也没说。
　　“那你觉得导演怎么样呀？你跟他讲了好多话呢。”瑞心在心里想着，该不会凯萝喜欢上导演了吧，对人家审问了那么多。不过当这个想法冒出来时，她自己觉得好奇怪，怎么会一整天下来突然有这个想法？瑞心歪着头，疑惑地坐了起来。
　　凯萝也坐了起来，“他呀…他蛮喜欢我的宝贝的！”说着轻轻捏了捏瑞心的脸。
　　瑞心皱着眉，不知道该不该开心。听门铃响了，她跳起来拿着小费去接行李。回头望着凯萝，她眼神失焦着不知飘到哪里去。瑞心不知道究竟该担心什么，只觉得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不知道…摄影捕捉到的，究竟是摄影师的心，还是对象的心？


第24章 前夫（1001）
　　1001 前夫
　　她们的假期一眨眼就过完了，回到台北，她们也回到工作中，尤其田瑞心在 M 电视台新闻部还算是新进的文字记者，只能更加投入、努力地多负担团队忙碌的工作。
　　柯凯萝就好得多，在高级家具进口公司定期的采购、策展及些许的顾问工作，虽然 50 坪的展售门市规模也不小、而且有时客人任性地把展示品提早买走，她还是游刃有余。昨晚，前夫翟贺突然打来邀她早上聊聊，还说女儿也可以请半天假在家里、他们可以聚聚，她打了个电话给公司的助理交待一声也就行了。
　　门口的警卫仍认得她，但每回他要开口向她问好时总是迟疑了一下，可能翟太太叫习惯了很难改口；凯萝微笑着希望他能释怀。停好车，她确认了婆婆的座车的确不在，今天周四，她的行程应该还是没变，翟贺好歹还是有安排，避开她们打照面的机会，这一点凯萝很感激，她按下门铃。
　　“Mommy！！”玲玲兴奋地打开门大叫着，凯萝马上将她抱了起来，用力亲了她可爱的小脸，
　　“小宝贝！你起来啦？这么乖来开门？”看见翟贺穿着家居服，正拿着抹布是在擦餐桌吧，边对她笑了一下。
　　“Mommy，我今天不用上学呢！”玲玲搂着她的脖子开心地说，
　　“是吗？下午也不用吗？”凯萝笑着问她，
　　“下午要上学哦。”洗着抹布的爸爸说话了。
　　放下玲玲，她马上跑进去，一定是想拿什么东西出来给凯萝看。“安蒂不在？”看翟贺做着家事，帮佣应该是不在，
　　“嗯…早上放她假。想说我们可以谈谈。你早餐吃了吗？”凯萝点点头，靠在餐桌旁，期待女儿要拿什么东西出来，正考虑该不该进去找她。翟贺倒是看来胡子也没刮。他看着她，愣了愣又自顾自点点头，转身往厨房去。
　　“Mommy！你看！”玲玲拿了两张四开的画纸出来，另一手还抱着她的彩色笔盒。她想要很小心地拿那两张纸，是已经有画东西在上面的，但她的小手不得要领，凯萝忙向前，弯腰接过她的画纸，“我帮你拿这个，好不好？这是什么？”
　　凯萝好奇地马上看了，两张看来都是特别小心画的、不像玲玲一般的涂鸭，一张看起来是他们一家三口。
　　牵着女儿，到了客厅的矮茶几上，摊开了两张画，第二张，画着一些四只脚的，应该是动物…以及玲玲自己，她认得女儿这阵子自画像的特色。
　　“这是老师说要参加比赛的！Mommy 你教我画好不好？还有帮我写名字…”女儿撒娇地爬上她膝盖搂着她，边看着这两幅画又边看她。
　　“哇！参加画画比赛吗？我的小宝贝这么厉害阿！”凯萝这下仔细看清楚了这两幅画，感觉一定有老师在一旁指导过了，但的确是还没有完成。
　　“Daddy, Mommy and me, Teacher says My Family.”女儿指着第一张画，
　　“And these are Cats Tigers”凯萝指着第二张的动物，很好奇到底是什么…
　　“Mommy! They are puppies!”玲玲有点生气，大声了起来，凯萝忍不住笑了起来。
　　“Okay, Okay! I know! 我只是跟你确认一下嘛… 你去哪看到这么多小狗？”玲玲生气妈妈看不懂她的画，可能还焦虑起来，咬起她拿在手上的的彩色笔。凯萝忙伸手轻轻阻止她，将她抱了起来，一起坐在客厅红木椅子上。瞄了眼翟贺，他正在饭厅一角，扠着腰瞪着咖啡机。
　　“Daddy 带我去看的，很多小狗。Jeffrey says he has a puppy. And he shows me the picture!”
　　“Jeffrey showed you the picture of his puppy”凯萝知道 Jeffrey 是 Rindy 的同学，但是，
　　“Ya, on his phone, Jeffrey has an iPhone!”天哪，幼稚园的小孩就有手机，这世界怎么了。凯萝摇摇头，看着翟贺还跟咖啡机干瞪眼，“等一下哦，我们来看看爸爸怎么了。”
　　“妈不知道哪时候换了咖啡机，这我不会用…找不到装豆子的地方，好不容易找到了豆子... ”翟贺气恼地说。这看来是台自动的义式咖啡机，婆婆一定是跟谁听来了，硬要买上更好的型号，对这家里来说，这机器是有点专业得过头了。
　　“喝茶可以吗，我帮你冲吧。有牛奶吗？”凯萝对机器也不行，Harge 有时早上也喝奶茶的。放下女儿，凯萝不忘继续问她：“然后呢？你们去哪里看小狗狗的？”
　　经过父女联合的解释，原来上周他们的女儿翟令恬斗不过同学又有 iPhone 又有小狗，回家后吵了一整晚，早上还继续闹脾气，到第二天晚上，翟贺立刻查了一下收容所在哪里，先给她看了照片，周末又带她去看，但还没答应她可以养。好险她一下看到那么多狗也有点儿害怕，没有立刻看到中意的。
　　冲好两杯茶，一起在饭桌喝了几口，女儿拖着她回到客厅，要完成重要的画作。翟贺拿着他们的杯子跟了过来。
　　“老师说有个比赛，玲玲突然很认真想参加，你也知道 Rachael 老师很热衷这些事…”翟贺靠在椅子上，有点无奈地摊着手，但从他看着女儿的眼神，凯萝知道若有女儿想要的东西，他会负起责任，除去所有阻碍。
　　凯萝点点头，女儿忙着跟她讨论著要给小狗们上什么颜色，其实女儿很有主见，她只要鼓励她、肯定她就可以了。上色的事，玲玲不知道为什么从以前就觉得爸爸的意见不能参考。
　　看着另一幅画上的他们三人，妈妈和女儿笑着，而爸爸穿着西装没有开嘴笑。凯萝的前夫并不是个容易开心的人，就好像他的大哥柯凯维。翟贺也算是长子，不过，只是二房的老大。他的父亲就如同许多的大企业家，娶了不只一个老婆，生了一堆小孩，大半辈子不快乐的妈妈们及一生都活得紧张的儿女们，是这类家庭共同的写照。柯凯萝在美国读完书被催着回台相亲时，一表人才的翟家三公子，就是这种忧郁的气质令她感到熟悉而安心。
　　环顾这个她前婆婆的家，翟贺与弟弟妹妹长大的家，守着传统的风格但又透出不甘心的豪奢。就像婆婆的个性一样，遵守所有的规矩、顾及所有层面，十足地掌控一切。无数的框架下，若有压抑不住的部分，恐怕她的抒压方式，就是让子女觉得惊恐吧。看着玲玲正画着一只有蓝色斑点而且尾巴是红色的小狗，她实在很担心女儿在这里会受到婆婆太多不好的影响。
　　翟贺喝光了他的奶茶却没离开，只是不安地玩着空杯子；那是只好杯子，凯萝起身伸手跟他要了杯子，从他手拙的手里救回它。步向厨房，翟贺跟了过来，流理台旁他开口问了，
　　“Carol，真的不可能了吗？我们。”凯萝很惊讶在此时又听到这句翟贺很久没讲的话。
　　他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没上油的浏海掉了下来，掺着比记忆中更多的白发。软弱的眉毛和高鼻子纠结着，他究竟此时哪来的什么心情，怎么会还没放弃，怎么会以为“我”还没放弃，在这么多事之后。
　　“你…我不懂，你现在在说什么？”但凯萝知道他是认真问的，所以她也认真回覆。
　　“妈已经下最后通碟，要我马上挑对象结婚…”翟贺低下眼，手指沾着流理台上的水，
　　“你知道…她想要孙子。”翟贺嗫嚅地说，
　　“那既然这样，孙女可以给我吧？！天哪！”凯萝暴怒地提高了声调。
　　派私家侦探跟踪她、抢走完全的监护权，软弱善良的翟贺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是个“妈宝”，而这些手段对于婆婆来说，太自然、再简单也不过。十年来她从翟贺的眼里，曾经看到多少的压力，而这些高压，他几乎没为她挡下过。婆婆的期待与要求，如同排山倒海将他们淹没。即使在此时，凯萝多希望她仍有一丝慈悲，能施舍玲玲给她，如果新媳妇能为她带来宝贵的孙子的话。
　　无力与愤怒，瞬间让世界变得惨白，她头晕地走到餐厅坐下。翟贺也坐下关切地看着她。凯萝深吸口气，知道现在他提出的问题并不是女儿，哦，这对他们而言根本不是“问题”。他问的是另一件事，
　　“对，没有可能。绝对。”才这么回覆，他受伤的样子，已经让她后悔，
　　“Harge. 我们不需要重新经历这些，对吗？已经够了。对你、对我都是。”她想握起 Harge 那正纠结的手，但…还是算了，他不需要、也不应该再得到，来自她的温柔。
　　“Mommy！你看，狗狗都画好了！”Rindy 拿着画跑了过来，
　　深吸口气，凯萝强装笑容，摸着女儿的头，“我看看… 哇塞！这有只绿色的狗，这是什么？它有红色的腰带吗？”
　　“Yes! Because he is a super dog!!”玲玲最近有点着迷那些超级英雄，她的想像力很丰富，凯萝不希望限制她，上回带她经过玩具店，女儿的确在男孩的超级英雄区好奇地逗留了一会儿。再婚，翟贺若再婚的话，玲玲就会有新的妈妈。新的妈妈，又怎么看待这些？无数的担忧瞬间淹没了凯萝，她心慌地看着玲玲正解释每一只狗，突然将她抱到她膝上，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她。
　　翟贺走了过来，也端详着 Rindy 的画。但他的眼神留连在凯萝脸上，红了眼眶的她，亲著女儿的头发，哀切的回望前夫同样悲伤的眼神。


第25章 婚姻（1002）
　　所以翟贺是找她来讲他要再婚的事。会发生得很快吧，就如同他们当年一样。柯凯萝在十年的婚姻中，常常懊悔地想阻止 26 岁的她答应这门婚事。之前在美国念艺术的八年间，过得自由，却没有学到让自己自由吗？是为了终于可以博取父母的欢心吗？是因为翟贺曾经的温柔及熟悉感吗？她就这么傻傻地在三个月内答应了这门婚事，符合了所有人的期待。
　　除了她自己的，那红色的囍字甚至还没从房门拿下，她就后悔了。
　　除去婆婆的威吓、除去进入另一个家庭的种种不习惯，越与 Harge 相处，她越深知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情，想骗自己也骗不来。
　　她知道翟贺爱她，至少在他的世界里。他们之间，感情的天秤太不公平，所以她对他总怀着歉疚。一开始她还试着说服自己，这只是不习惯、她能调适；但加上婆媳之间的问题，翟家宅第里的种种荒谬，很快地这婚姻生活就变得无法忍受。那时他们还住在这里，每一天她睁开眼，白天只害怕需要单独面对婆婆，而傍晚时，她不知道该不该期待翟贺回来，不回来，与婆婆的晚餐如坐针毡，回来了，晚餐的气氛也不一定好到哪里去，同时还有与他之间，漫长的晚上。
　　她唯一的喘息是婆婆那些要出门的周二、周四及周末白天。Abby 在美国下班后，她们会 MSN，有时也会讲电话，她所有的害怕与不满，可以跟她倾诉。如果不是艾明，她绝对撑不过那段日子。
　　“Mommy！帮我写名字！”听见女儿玲玲撒娇地说，凯萝的思绪才回到现在。
　　“你不是会写了吗？”她慈爱地看着女儿，聪明的大眼睛像她爸爸，其它的部分，就像是自己的小小缩影。
　　“你帮我写比较漂亮阿！这是要比赛的耶！”女儿坚持着，说着还爬上来自己坐在她怀里，她挑了紫色的彩色笔，硬塞到凯萝手里，小手掰着她的手，帮她把笔握好，就像小时候她帮她做的一样。
　　“好，你要写在哪里？这里？好，…翟…令…恬…好了！”她笑着看女儿装模作样地端详着画作上自己的名字，很满意地抬头朝她开心地笑着。
　　六年前，知道自己怀孕时，她和艾明几乎已经实际开始筹备她们想开的艺廊，也正在开始问律师离婚的事，不死心的她再去医院确认，看着印出来的超音波图，她真的差点崩溃。原本，在艾明的支持下，好不容易想清楚的问题，她终于有勇气要做的事，她为了挣脱一切所做的努力，所有的所有，就将在这瞬间崩毁。
　　艾明扶着发抖的她在医院走廊坐下，不甘愿的泪水在她眼里打转，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瞪着 Abby，泪水滴在那张小小的黑白纸片上，而 Abby 的眼神…哦！她的眼神！凯萝心痛地摇摇头，想远离那一幕。那纸上的小白点，已长成眼前心爱的宝贝，那都过去了。
　　怀孕时，翟贺终于搞定了他们信义区的新家，在相对安宁的小家庭里，柯凯萝花了几个月平静下来，重新接受为人妻、为人子女的角色，也决心面对自己新的责任。女儿顺利地出生后，为母则强，头两年，她生活全部的重心都在宝宝身上，她的爸妈与婆婆、翟贺，几个家庭都沉浸在新生儿的新鲜感与喜悦中，虽然初为人母有千百种令人焦虑的事，至少家庭气氛被宝宝所缓和了，她一度以为可以这样过下去。
　　“玲，你要不要弹最近练的那首‘小松鼠’给妈妈听？”Harge 突然提议，
　　欣赏着画作的女儿听了马上眼光发亮地转头看着妈妈，凯萝立刻给她最鼓励的眼神，
　　“好阿！”小女儿一下溜下她的腿，拉着妈妈走向她房间，
　　“那是？！”凯萝一进玲玲房间，就发现墙上多了两个漂亮的橘色及红色气球，垂下来的线是小朋友也拉得到的高度，她很熟悉，那是设计师品牌的玻璃灯具。
　　翟贺不好意地抓了抓头，“嗯，我上周去了你们门市逛了一下就订了，觉得玲玲房间不够亮，我眼光不错吧？”翟贺挑起了眉对她笑着说，
　　“哈！‘你’眼光不错？”凯萝听得懂他的玩笑，翟贺从她挑的家具里买了一项回来，这也是赞她眼光不错。“嗯…是蛮搭配的。谢谢你惠顾了…”凯萝点点头，以专业的眼光环顾这间由小姑的房间改成的女儿的房间，这组新灯具的确是搭得上既有的、以及小孩搬来前才换过的家具。
　　凯萝随即自责，她多久没来了？半个月？怎么不知道玲玲的房间不够亮？现在白天阳光倒是正够，凯萝拉开了窗廉扣好，看女儿已开好钢琴，爬上高椅子，有模有样地翻开了琴谱，
　　“Mommy？我要开始啰？”玲玲转头确定她有在专心看她，接着在钢琴椅上不安地扭动着，凯萝双手轻轻拍拍她小小的肩头鼓励着她，小朋友深吸了口气，开始弹了。
　　古典的钢琴中流出稚嫩的音色，但的确是顺畅地将旋律慢慢进行着，大概感受得到三拍子节奏中有只小松鼠，下了树、迟疑地移动，又爬上树的活泼模样，在左手，甚至有少数的和弦合著音。Rindy 真的练得很熟、已弹成了曲子。凯萝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难过她从没有参与女儿练习的过程，小孩却已经将这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都练熟了。她看到 Harge 边点头，手不自觉地边打着拍子，边跺向那盏新的灯，得意地欣赏着。
　　环顾女儿房内几项她之前请翟贺换上的家具，想起她刚接触精品家具，也是因为一方面替小宝宝选购、一方面也是排遣时间；愈研究、她愈有兴趣，跟她所学也相关，便开始重新布置信义路的新家。只是，随着家中的家具、摆设、样貌愈接近她的理想，她只发现这个家离她的理想愈远。有时尽心尽力以为补足了，才会发现真正缺少的东西。在完美的居家环境中，她只发现她已没有了自我、过得愈来愈封闭。她惊觉自己正以翟贺的世界为世界、过着“他的”理想生活，而且，最重要的还是…她并不爱他，她没有办法爱上他。
　　除了女儿，她的生活没有快乐的元素。一旦发现了症结，一日复一日，她只更陷入忧郁当中。艾明常主动找她，看着她日渐消沉、失去光采，她的一句话点醒了凯萝：
　　“郁郁寡欢的妈妈，不可能会是好妈妈。”
　　柯凯萝还是想通了，再次决定还是应该离婚、并争取女儿的监护权。翟贺大大反对、他们经过多少争执，他一再拖延、用尽了方法，但凯萝在 Abby 的支持下，都撑了下来，她知道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成功的一天。凯萝也曾担心，她若一个人带着女儿，要怎么维持生活，她已经这么久没工作，万一娘家不支援，她有办法带女儿过着缩衣节食的生活吗？
　　她还记得，艾明听了她的忧虑，很不以为然。“大不了我养你就好了阿！”她讲得理所当然，毫不犹豫。
　　钢琴声中，女儿认真地用力弹了几个活泼的跳音，凯萝微笑欣赏着。但玲玲却突然中断了弹奏，抬手揉着眼睛，凯萝忙上前轻轻抓着她的手，
　　“妈看看，怎么了…”说着扶着她的小脸蛋，
　　“头发刺得好痛…”小宝贝紧闭着眼，脸都皱成一团了，
　　“浏海太长、扎到眼睛了。”凯萝边用手梳开玲玲的浏海，边抬头跟翟贺说。
　　“嗯…我刚好也想趁早上休假去弄下头发…不然，我直接带玲去吧？”他不自觉地拨了拨头发，眼神询问着凯萝。
　　她轻叹了口气，“好吧。”她说着，转身在女儿的抽屉里，找到了发夹，替女儿先妥善地夹上，疼惜地将她抱了起来。
　　“My sweet babe, 你弹得很棒！你知道吗？”她亲昵地亲了好几口女儿的小脸蛋。
　　“Mommy！Daddy 要带我去剪头发，你也跟我们去吗？”女儿又搂起了她颈子，
　　“Mommy 先帮你换衣服，然后你跟 Daddy 去剪个漂亮的发型，我得去上班了呀…”凯萝最害怕的时刻，就是当她自己其实一丝一毫都不想离开女儿的时候，该怎么跟她道别。她的灵魂，好像每次都在这样的拉扯中，被扯去了一些而死去了一点。在痛得抽搐的断面上头，是自己硬按上去的、对这无法割舍的母女亲情强加的冷漠。
　　离开翟家，一上车她便拨电话给艾明。
　　“想你了。中午一起吃饭好吗？”凯萝只觉得太久没见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这两回比较短，后面当然还有一段是亲爱的 Abby。


第26章 试菜（1003）
　　1003 试菜
　　一如往常，艾明似乎很开心接到柯凯萝的电话，“一起吃饭？好阿！我已经在餐厅了！你过来吧！”
　　“这么早？”凯萝看着表，才十一点，主要是她真的必须先去公司办点事，“我得先去门市一趟，要晚一点哦？你在哪？”
　　“天母 S 餐厅，你知道吗 ？在中山北路上。”
　　“天母？！离我这好远… 你一定要在那儿吃吗？还是你已经很饿了？”虽然天母是艾明的地盘，但她跟凯萝一样不介意开着车到处跑才对，
　　“今天一定要在这里吃啦！你要就过来，不然就改天约了哦！”听到 Abby 急躁的回答，凯萝很惊讶，她很少跟她坚持这种事。
　　“哦？”
　　“嗯，我有…我有事要跟你…阿！你来就对了…”艾明语气里带着兴奋，
　　“好好好，你能待到几点？我看看…从翟家过去仁爱路，弄完、再过去…”凯萝开始喃喃自语，
　　“你要来我就等你呀！我可以整天待在这，呵呵…”奇怪的 Abby，怎么又傻笑起来。凯萝被她搞得好奇极了，得快点过去找她，
　　“好，那我动作快点。你先吃吧！”凯萝不知道艾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来只有快点到天母找她才能揭晓了，她把手机往包里一丢，快点发动车子催下油门，下一站，家具门市。
　　从义大利新运到的家具昨天就到了，虽然已跟同事交待过怎么排，但柯凯萝本来还是打算在门市开之前就过来再确认过。这雅痞风格的绅士屏风，已摆在门市展场内的书房区域，她确认皮革及木头的细节，跟助理一起微调了灯光和放上面配合的小物件之后，就急忙赶往天母。
　　进餐厅，凯萝找到了艾明，她穿着帅气的 Anne Fontaine 白衬衫和俐落的黑裤子，但脸色不太好，凯萝心里猜测，是不是工作不顺利了，但电话里感觉是件好事才对呀…
　　“Abby！”凯萝唤她，艾明还被吓了一小跳，她甚至没看见凯萝来了。
　　“你来啦，我已经先点来吃了…”Abby 虽这么说，凯萝看她点的主菜几乎没什么动到，
　　“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发生什么事了？”凯萝心想该不会是自己迟到太久了吧，
　　“嗯…”艾明不安地，还是抬手先请侍者过来要帮凯萝上水、点菜，
　　“对不起迟到这么久，早上 Harge 突然找我去，但我早上一定得进公司一趟…”凯萝解释着，
　　“阿？不是啦，你干嘛道歉？…唉！”艾明仍然是心慌意乱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
　　艾明猛地喝了口白酒，深吸口气似乎总算有点精神了，“上周你不是出国？有天我回来见我爸之后，出来经过这里突然很饿，就进来吃了些东西。”说着她用叉子玩了一下盘里装饰的配菜，
　　“那天走时，我有跟 Waiter 称赞了一下食物。没两天，刚好晚餐不知道要吃什么，我就又来了。吃到一半阿，Waiter 突然多上了一盘前菜，我没点、菜单上也根本没有的那种。”刚好侍者过来，Abby 停了下来，凯萝忙跟他快速点了鸡肉沙拉，想了想也点了跟艾明一样的酒。
　　“那多的一盘菜很精致，Waiter 跟我说，是副主厨送我吃的。我在想是不是那天… You know，五点多我太早来吃晚餐、还没有客人，所以他们在试菜之类的。”凯萝听了点点头，鼓励她的好朋友继续往下说，
　　“然后阿，我吃饱上甜点时，”Abby 的脸色好像亮了起来，
　　“那 Sous chef 自己拿了我的甜点过来，跟我聊了几句…妈呀！完全我的菜你懂吗？”
　　“阿？什么你的菜？你是说甜点吗？”
　　“不是！我是说… She’s totally my type! Carol 你有在专心听吗？”Abby 小小激动了起来，
　　“副主厨是女生？”
　　艾明点点头。柯凯萝听到这突然开窍了，
　　“哦！哦。所以你现在是… 天天过来吗？”凯萝开玩笑地问着，看 Abby 的模样她不禁想笑，
　　“也没有天天啦。总之…刚刚才知道，她今天好像没进来。”艾明说着又轻叹了口气，放下了叉子，好像见不到人，连食物也不好吃了。
　　凯萝连忙问她细节，对方多大年纪啦，什么模样啦。原来第一次说话那次，正是用餐尖峰，几乎只交换了名字，几句客套话她就匆促回厨房了。后来 Abby 又来了一次，她刻意在比较晚的晚餐时段进来，果然对方在最后又主动出来跟她致意，也聊了比较多。
　　凯萝听了听，觉得不对劲，“你怎么到今天才跟我说？”
　　“我…我也不确定嘛。而且你难得出国玩，我不想…You know.”艾明是不想打扰她。凯萝觉得自责，她是不是太忽略、太疏远 Abby 了？这样的事，若是她自己，一定马上跟 Abby 说的。想想，距离艾明上次有主动喜欢的对象，至少也…大概快一年了？
　　回想起凯萝刚到美国念书时，家人拜托了同校大一届的艾明接应她。可能小时候她们常玩在一起的熟悉感吧，在美国这大学里重聚时，虽然 Abby 打算主修电脑、她想念艺术史，两人相似的背景及互补的个性，还是让她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没两个月艾明就很自然地跟她出柜了。凯萝自己在中学时也曾跟女同学暧昧过，她跟 Abby 之间没有了这层祕密后，这段青春的友谊变得更亲密而没有忌惮。那次，Abby 因为想认识她班上的女同学而参加了她们班的 Party，她们两人乱喝了一堆酒，根本没什么机会跟同学讲到话，最后只歪歪倒倒笑咯咯地回到凯萝的宿舍，那晚就这么擦枪走火，没多久就艾明就在学校旁租了房子要她搬进去。
　　人前活泼又鬼灵精怪的艾明，在两人关系里，总是非常贴心地照顾她；而谨慎又得体的柯凯萝，私底下则非常依赖 Abby。在美国远离她们的家人，这充满自由气氛的校园中，凯萝终于能够做自己，能放心体会爱情、探索她所渴望的，属于女人的美丽。
　　看着餐厅里的艾明，又抬头望向厨房的方向，脸上掩不住失望的神色。凯萝苦恼地想着该怎么让她开心起来，艾明倒是先开口了，
　　“Harge 找你干嘛？”皱着眉头，时尚的白色眼镜后，Abby 有张清秀好看的脸，看起来比实际的年轻；但只要谈到翟贺，有时凯萝会觉得也许是杀气吧，会突然漫上她好朋友的脸。
　　凯萝简单地答覆着，只觉得这话题实在不适合现在的 Abby。她对翟贺一直很有敌意，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是透过凯萝在认识他，尤其，总是透过她最深沉的痛苦。记得她准备结婚时，艾明正在冲刺她的硕士毕业论文，教授紧迫盯人下，她忙得没日没夜，但婚礼前一晚她还是赶到了台北，全程参加了她的终身大事，然后再马上赶回去。凯萝婚后，艾明已在美国顺利就业，但她同时也是凯萝的救命稻草，不知道是不是终究不放心，不到三年，她就把工作辞了回台湾。艾明的支持，恐怕是凯萝能撑过十年婚姻活到今日的原因。
　　“那老巫婆当然想抱孙了…”可能气愤的关系，艾明忘记了自己恋爱的烦恼，终于吃起东西了。她总是习惯抓着餐巾，很小心地避免脸上、手上或桌上沾到东西，因为…她吃东西就是会沾到。她们刚同居时，凯萝不理解她怎么买了餐巾这种洋人用的东西、同时也有好多手帕，后来才发现她的衬衫老是会遭殃，她还帮她查了点资料，也许刚沾到有什么急救的方法之类的…一起生活，真的有许多趣事。
　　对她们这一辈子的友谊而言，其实同居的两年多很短。艾明早她一年毕业后，奉父亲之命，得到隔壁洲去念 MBA。艾明搬走、凯萝毕业，当她们再见面时…到现在她自己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 Abby 说：还是回到朋友关系吧。后来她才知道，艾明其实已经偷偷在准备她们的新家，回想起跟她提了当回朋友的想法后，Abby 那体贴的眼眸、温暖的拥抱之下，心该是有多么痛。无知又任性的她，伤害了 Abby，但她什么也没说，而且对凯萝的支持从没断过。
　　果然，艾明也愤愤不平地说着既然要孙子，又为何要用卑劣的手段抢走 Rindy，
　　“我不懂！他们就是要赢？就是要拥有一切吗！”Abby 气鼓鼓地，终于把她的主菜吃完了，连那杯白酒也被一口气喝完了，这气势…好像马上要上战场似的。侍者把盘子收走时，都怯生生地有点怕她的样子。
　　“你别生气了。”凯萝温柔地说，她不想 Abby 更不开心了，她欠她的已经太多，自己一再错误的决定，十年来问题愈来愈大，不断拖累了她、让她担心。凯萝忍住没叹气，今天重点不是自己，她是来关心、支持她的好朋友的。见艾明的酒杯空了，
　　“你开车来？要再喝一杯吗？”艾明听她问道，只点点了头，又摇了摇头，果然冷静下来后，她又回到忧愁的模样，她闷闷地喝了水，凯萝担心地看着她，正伸手想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却有人走近，
　　“艾小姐，今天带朋友来吗？”温柔的声音，却让艾明吓得差点呛到，
　　一位迷人的女性来到她们桌旁，端着应该是艾明的甜点，微卷的中长发、细长迷人的双眼，给人自信、俐落的感觉。这一定就是副主厨 Lisa 了，但她没有穿制服；她正看着艾明咳嗽着，放下甜点后，她微举着手迟疑着，大概想帮她拍拍背吧，但 Lisa 还是快速地从刚好在邻旁的准备区，拿来了新餐巾给艾明用。
　　看 Abby 还惊魂未定，柯凯萝主动笑着跟副主厨自我介绍了：“我是艾明的朋友，柯凯萝。”
　　“柯小姐您好！我是 Lisa，这儿的副主厨，欢迎您来用餐。”见凯萝桌上有水杯，也排了完整的餐具，却没有餐点，“您的餐点…该不会还没有到吧？”说着蹙起了眉头，
　　“她比较晚到！是她比较晚到的关系…”艾明喘过气来后，突然急着解释，
　　Lisa 转向艾明，微笑地点点头，但还是瞄了厨房一眼，随即又向艾明说：“是我们服务不周到了吧，真是抱歉！我今天请假晚到了点，刚进来…嗯，那我去催一下厨房，不打扰两位了…”说着她又笑着向凯萝致意，再看了眼艾明之后，便急着想离开，
　　“Lisa！”艾明突然站了起来叫她，她诧异地转过身来，
　　“你没有…我们不是…嗯…”艾明吞吞吐吐地又突然讲不清话，凯萝可以看到她的脸渐渐红了，
　　深吸了口气，艾明快快吐出一句：“…你没有打扰我们！”诚挚而专注地，她们俩就这么站着傻傻互看着，艾明粉红的脸色，似乎开始传染给 Lisa…
　　大概是觉得尴尬了，艾明抓着头回到座位坐下，Lisa 也直觉地跟了过来，可能一下子找不到回到这桌的理由，她又转身从准备桌上拿了水，帮艾明和凯萝添满杯子，
　　“Lisa 小姐，我今天是来帮忙的，因为她呀…”凯萝想解围，笑着指了指艾明，“她对你… 的菜，很有兴趣，要我帮忙确认一下，是不是适合她。”她开了个带着事实的玩笑。
　　漂亮的副主厨听了瞪大了眼，忽然噗哧一笑，盯了艾明一眼，只见艾明忙又拿起水喝，她才转头对凯萝说：“艾小姐只要吃了，就自己会知道适不适合阿！ ”
　　听到 Lisa 机智的回覆，凯萝大笑、而且笑得不可遏抑，只见艾明的脸整个红了。
　　副主厨见了艾明的模样，也忍俊不住掩嘴笑着，她机灵地拦住了经过的侍者，拿了他的点菜单跟笔，待侍者走后，她倾身温柔地对艾明说：“给你我的手机好吗？你若对我…的菜有意见，才方便直接反应给我呀。”接着快快写下了自己的电话、撕下了点菜单，
　　她颇有兴味地看着艾明紧张的模样，俏皮地将这张写着电话的点菜单夹到原本桌上的帐单中，对艾明眨了个眼。
　　“希望您满意我…们餐厅的服务，艾小姐。”看着艾明红着脸又舍不得将眼光离开她的模样，她终于也不好意思地转向凯萝，
　　“柯小姐，我进去催一下您的餐点。祝两位用餐愉快！”副主厨故作从容地向她们点头示意而离开了。
　　看着 Abby 满怀笑容，如获至宝地欣赏那张写着电话的点菜单，凯萝也觉得好开心！
　　“原来你还没拿到她的电话呀？”终于凯萝也有糗她的机会，
　　艾明正忙着将手机号码输入电话，一下还没办法回嘴，输入完，她放松地撑着头，仍开心地瞅着手机那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号码的页面，才舍得回凯萝：“是啦，我把妹的技巧都生疏啦。谁像你！”
　　“我？我哪里把妹了…”凯萝瞪大了眼，笑着回问她。
　　能参与这一刻真是太好了，柯凯萝满足地心想。她们就这么笑闹着，还讨论了一下 Abby 该怎么约她出来。这个下午，惬意地与好朋友吃顿饭，像少女一般讨论著约会的计划，从旁感受着爱情萌芽时那甜蜜的暧昧，似乎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的时光了。
　　步出餐厅，她与艾明道别后分别上了自己的车。坐进车内，凯萝还笑着，不禁想立刻与瑞心分享此刻的开心。解锁手机时，不小心点到相簿，第一张就是早上拍的 Rindy 那幅 My Family，凯萝不禁心一沉。回到桌面，看看时间，下午三点半，她想着应该打电话、还是留讯息给瑞心，工作一定正忙吧，这话题也不是三两句能讲完的，瑞心一定也很替艾明开心吧？等她回家再说吧。
　　想传讯息给她，开了App，望着前一则是前天瑞心跟她说收到了葛导演传来的相片，那是她们两人的合照，的确非常漂亮，他抓到了瑞心动人的□□，那青春的光芒，在大太阳下更显得耀眼。瑞心是全天候都能发光的天使，而自己呢？为何惧怕日晒，又害怕黄昏与孤单的夜晚？这样的她，又如何能照顾、保护她的宝贝？她是不是…又做错了决定？
　　“晚上加班吗？回家吃饭吗？”她只打了这些讯息，想了想，却没有送出。
　　她会回来的，而我会等她，就是这样，“柯凯萝，别想太多。”她给自己打气。
　　那个晚上，的确瑞心也很替艾明开心，只是，她同时也回报了今天有另一件“大好消息”：葛导演正邀她假日或休假有空的时间，去他那里实习、参与了解看看短片的制作过程。凯萝当然…当然很替瑞心高兴。只是瑞心洗澡时，巨大的不安还是击倒了她，她必须马上拨个电话给 Abby。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Abby 终于有好消息！告诉我，你喜欢这版本的 Abby 吗？


第27章 Double Date（1101）
　　“凯萝，今天体感温度是 24 到 26 度哦！”田瑞心边套上 T 恤边提醒着柯凯萝，在台北的初秋，每天会是夏天还是秋天，还是先查一查手机里的天气 App 比较保险。
　　凯萝似乎没有听到，还在她那一大片衣服前烦恼着要穿哪件。同在衣帽间里的瑞心看着她，庆幸自己不必从那么多衣服当中选择。她搬进来时，全部的衣服只用一个大皮箱就装完了，凯萝那时还很惊讶，当衣帽间装修好之后，她请瑞心将衣服放进去，瑞心只觉得没这必要，在她的书房里放在几个抽屉就够了，也许衬衫才需要挂起来。但凯萝坚持都挂出来这样才好选衣服…看着凯萝像在服饰店里一样，一一翻着她无数的浅色上衣，瑞心只觉莞尔…好选、不好选，应该跟选择是不是太多也有关系吧…
　　凯萝转头看着瑞心，“阿！你穿 T 恤阿！”
　　瑞心微笑点点头，“不好吗？”原本觉得自己选了这件上面有卡通企鹅图案的 T 恤很适合她们今天要带玲玲去动物园玩的主题。但经凯萝这么一问，又有点担心了。今天也会见到艾明、还会第一次跟她的新女朋友见面，这样穿该不会太随便了吧？
　　凯萝倒是像得到灵感似地，也挑了一件 T 恤，看了看窗外，有云也有阳光，她便再挑了顶棒球帽，也帮瑞心选了两顶，要她自己挑，“戴个帽子吧？”
　　瑞心很开心凯萝想跟她穿得像是一对。看着凯萝，即使只是穿着 T 恤及合身的灰色牛仔裤，在她戴上晴天必备的帽子及墨镜后，一定会超级像欲盖弥彰的女明星。看她还在挑饰品、待会一定还得化妆，瑞心忙先赞她：“这样很好看啦！”心里迟疑着要不要提醒她，动物园可是五点就关门啦，不能再慢慢地挑挑换换下去。
　　到了约好的时间，果然凯萝还在化妆，门铃终于响了，瑞心紧张地开门，
　　“瑞心！”艾明姊带着大大的笑容走进来，还用力地抱了她。
　　“艾明姊。”瑞心虽很高兴见到她，但对于拥抱仍有点羞赧，
　　“嗯？瑞心你叫我 Abby 吧，不习惯被叫姊…”艾明搂着瑞心，向身后的女性吐了吐舌头，那一定就是新女友了。
　　“瑞心，我是 Lisa，姜晓莉，很高兴认识你！”绑着马尾，跟艾明姊差不多高，一样给人很亲切、很真诚的感觉，但她有成熟、稳重的感觉，跟艾明不大一样。Lisa 姊走近，轻轻地搂了搂她，“叫我 Lisa 吧！请体谅中年的姊姊们都很介意年纪的…”她对瑞心温暖地笑着，瑞心笑着点了点头。
　　“就是嘛！Carol 呢？一定还没好对吧？”艾明说着自己往里面走去，
　　凯萝没应声，瑞心知道她一定正专注地用三倍速在打点自己。她看过凯萝很偶尔需要急着出门办事时，炫风一般化好全妆的神奇特技。她边好奇地看着漂亮的 Lisa 姊，紧张地问问她要不要喝点水或饮料。Lisa 摇摇头谢谢她，安静地在沙发坐下了，艾明摊着手出来，却停不下来，
　　“柯凯萝…就是这样，迟到大王…”她说着边回到客厅，无意义地拍着沙发椅背，感觉有点焦虑，
　　“艾… Abby，要不要喝杯水或什么饮料？”瑞心也问了她，
　　艾明认真地想了想，“我要…阿…不能喝那个，”Lisa 站了起来，一手搭上艾明的背，一手抚着她焦虑的手，轻声地对瑞心说：“就麻烦你给我们两杯水好了？谢谢你，瑞心。”
　　瑞心松了口气，自己总算可以做点招待客人的事，却听到艾明小声嘟囔着：“不能喝酒，我也可以喝咖啡阿…”Lisa 却小声地对她说：“你早上喝过了，不要喝那么多□□。乖…”
　　“Abby！Lisa！”凯萝终于出来了，瑞心倒好两杯水，正好看到这对姊姊甜蜜地轻搂着讲话，被凯萝打断了而不好意思的样子。凯萝果然没放过她们，
　　“Look at you two, a couple of love birds!”凯萝笑着，故意停下来盯着她们瞧，她们都害羞地笑了，
　　“Congrats！我真的好开心。”凯萝向前紧紧抱了 Abby，也接着拥抱了 Lisa。瑞心送上她们的两杯水。大家在客厅都坐了下来，瑞心也挨着凯萝，坐在沙发扶手上。听着凯萝确认着艾明有没有开那台大车来，她们开始聊起车子的事。瑞心观察着这对爱侣，真是一对璧人；艾明穿着可爱帅气的短袖格子衬衫及性格的五分牛仔破裤，Lisa 则穿了件薄薄的牛仔小外套及圆领的内搭，跟凯萝一样搭配合身的长裤。
　　为了载得下四个大人以及小玲玲要坐的儿童安全座椅，凯萝特别请艾明开她的“大车子”来，下到停车场，瑞心看到这台漂亮的进口红色休旅车，还不觉得特别大，但一进后座，宽敞的空间、全车米白色的内装，就好像是个舒服的小房间，真的比凯萝的车大多了。
　　开出了停车场，瑞心还静静地好奇检视着这车子，转头看到行李箱内有个大袋子，似乎叠着很多保鲜盒及餐盒样子的东西。
　　“Lisa 帮大家准备了午餐，我们可以在那儿野餐。”艾明对着后视镜里的她们说，
　　“哇…”瑞心很期待，
　　“Lisa 是很厉害的厨师，瑞心我们今天可有口福了！”凯萝称赞着，
　　“没这回事，您们中午试试看合不合口味吧。”Lisa 转过头来对她们客气地说。“柯小姐，不好意思，一直排不到休假，今天要打扰到您们和令嫒的时间…”
　　“天哪！Lisa 你别这么客气！Abby 你…”凯萝听了又好笑又着急，只见 Abby 从后视镜里对后座的她们做了个无奈的鬼脸。“Lisa，我跟 Abby 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了，你千万别这么见外…我们就像家人一样的。”
　　“好，Carol…我会的。”Lisa 对她们笑着，瑞心只觉得她真的蛮喜欢 Lisa 这位姊姊的。
　　“是我很想要跟你们聚一下，而且玲玲也很久没见到 Abby 了…”凯萝解释着，
　　“我超想她的，My Rindy Babe。”艾明接着说，瑞心突然觉得有点感伤。
　　瑞心也见过几次凯萝的女儿，不只是她离婚前；她搬进凯萝家的几个月来，偶尔凯萝会约到假日、或是瑞心刚好排休在周间时可以带女儿。凯萝常会直接让玲玲就在家里玩，她们一起画画、做饼干，或是看看卡通片。她自己觉得跟小玲玲蛮投缘的。
　　艾明似乎很熟到翟家的路，警卫也认得她。凯萝直接打了电话，“喂？我们到了，记得拿安全座椅出来。嗯…谢谢了！”瑞心这才想到，上次见到凯萝的前夫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那是个很不愉快的回忆。
　　停好车，瑞心和 Lisa 跟着艾明、凯萝都下了车，不久有个中年妇人牵着小玲玲出来，小女孩马上大叫着“Mommy！干妈！”边挣脱了妇人的手，大笑着跑过来，
　　凯萝一如往常地伸手直接将女儿抱了起来，艾明也开心地在一旁捏着她的脸，
　　“有没有想干妈阿？Rindy！”艾明姊也笑得好开心。
　　“有！”艾明随即伸手搔着玲玲的腰，小女孩扭动闪避着、又尖叫又咯咯大笑，
　　“Hello！小玲玲。”瑞心凑过去，顽皮地从凯萝身后突然伸出头来，对玲玲挥挥手，
　　“瑞心阿姨！”玲玲也很开心见到她。
　　“今天干妈要带你去动物园哦，开不开心？”凯萝拨着女儿刚刚被艾明弄乱的头发，艾明在一旁问着，看小玲玲大力地点着头，但也发现在场还有个不认识的阿姨，小女孩直盯着她瞧。
　　“玲玲，这是 Lisa 阿姨，是干妈的朋友。”凯萝立刻跟女儿介绍了，Lisa 也走近，见玲玲有点怕生，Lisa 低声跟艾明姊不知道问了什么，
　　“玲玲，你好阿？请问…你喜欢小兔子吗？”Lisa 温柔地轻声着问玲玲，玲玲怯生生地，
　　“兔子？嗯。”她点了点头。Lisa 从艾明手上接过一条手帕，
　　“你看 Lisa 姨变魔术给你看哦！”她说着，边举起手帕，神奇地折阿折的，手帕竟一下折成了有两只长耳朵的兔子！
　　“送给你！”Lisa 说着看了下艾明，艾明微笑对她点点头，玲玲惊奇的都张大了嘴，看着妈妈，凯萝轻声对她说，
　　“收下吧，跟 Lisa 阿姨说什么？”
　　“谢谢 Lisa 阿姨！”小玲玲的眼睛都离不开那只淡黄色有格纹线条的兔子了。
　　一旁中年的妇人向她们点点头，瑞心这才发现，身后凯萝的前夫来了，她不禁退开了几步，默默地想离他远点，
　　翟贺一手提着很大一座儿童汽车安全座椅，一手拨着头发，似乎有点喘。“这玩意很难拆…。 Abby，”说着他向艾明点了个头，眼神便转向 Lisa，和瑞心。
　　凯萝向他说，“瑞心，还有这位是 Lisa，我们会一起带玲玲去玩。”翟贺只上下打量着站在 Abby 身边的 Lisa，她回敬着微笑，似乎丝毫不惧怕凯萝前夫那质疑的眼光，瑞心倒是觉得那眼光多少令她有点害怕。
　　超过大半年没有看到这个人，翟贺没有记忆中的那么高大，其实…就是个斯文好看的中年人，只是他那带着愤怒的大眼睛让瑞心印象太深刻；而且，他曾经用那么卑劣的手段伤害凯萝、也害得凯萝当时必须丢下她…她实在没法对这个人有任何好感。
　　凯萝放下玲玲交给艾明，跟前夫接过了那大大的汽车座椅，艾明说了声车门没锁，便跟 Rindy 聊起天来，Lisa 也蹲了下来，似乎要跟玲玲介绍手帕兔子。
　　瑞心跟着凯萝，想帮她抬那个看来很重的椅子，凯萝对她笑着说了谢谢。她打开后座，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跟翟贺说，“这下面还有个垫子吧？”
　　“有吗？阿…好像有。”翟贺瞪大了眼，瑞心见凯萝翻了个白眼，
　　“下面要垫那个才不会刮到车子座椅。”凯萝解释着，
　　“什么？没关系啦 Carol，不会影响安全就好。”艾明抬头跟她说，翟贺只挑起眉毛，双手一摊，没有要再去拿的意思。
　　凯萝轻叹了口气，将汽座放在后座的中央，钻进车内，将安全带穿过它背后的机关，在另一边扣上后，还整个爬上这小座椅将它确实地压紧在车子座椅上，又仔细地将儿童汽座上一个安全带的扣环扣紧了，瑞心看着凯萝俐落地安装、并仔细地再三确认着。心想那翟贺搞不好连安装这个都不会吧…
　　艾明与 Lisa 一人一手牵着小玲玲走了过来，“装好了？那我们出发吧？”艾明说着，转身跟翟贺和那中年妇女致意。凯萝替玲玲拿下她的小背包，要她先上车坐到自己的位子。瑞心见凯萝要帮小孩上车，便替凯萝拿着小朋友的背包，绕到另一边上车了。
　　看着凯萝细心地替孩子系上儿童座椅附的安全带，瑞心对着正看着她的玲玲笑着，
　　“我们来看看你的背包带了什么好不好？”看玲玲笑着点点头，她看了看背包的内容物。果然，就带了个水壶、画本和一盒彩色笔。她对凯萝轻声说，“嗯…真的忘了带衣服。”
　　凯萝又露出不开心的样子，但随即笑着跟瑞心说：“还是你细心，我们都准备好了。”她转头跟艾明说，“好了，出发吧。”
　　瑞心从小在教养院，就要帮忙照顾比较小的院生，小孩子玩得疯起来，衣服常常湿透了，如果能擦干、换上干衣服，就比较不会受寒感冒，对左支右绌的教养院来说，总是会尽量避免小朋友生病。早上瑞心恰好看到了一小区玲玲的衣服，就想到了这件事，主动问了凯萝是不是要帮玲玲带个长短各一件衣服备用，果然…爸爸和帮佣都没有替她准备。
　　她看着窗外，翟贺正双手抱胸，盯着她们离开，看来不大开心。而车内，玲玲正兴奋地跟艾明说她画画比赛得优胜的事。这事凯萝前几天也从电话里听说了，是翟贺让玲玲特别打给她讲的，瑞心那时看凯萝很开心，还问了她是什么事。果然，得意的这位妈妈，马上拿出手机，
　　“Babe，得优胜的是这张狗狗的吗？”她秀着手机里拍的玲玲的画作，明知故问地问女儿，
　　“对呀，老师说里面有 Super dog，还有 pink dog，还有…”五岁的小孩突然想不起来那么多只狗还有什么，
　　“还有一只红色的上面有黄色圈圈的，”瑞心帮她接话，
　　“对！”玲玲很开心指着手机里的狗，瑞心凑近，跟她一起看着，
　　“也给干妈和 Lisa 阿姨看一下好不好？”凯萝说着，玲玲开心地点头，继续转述着老师的评语什么“CRATIF”“ONIGINO”…
　　艾明和凯萝都小声地笑着，“Rindy，The teacher said that you’re creative and it’s very original Right”艾明从前座大声的问她，玲玲得意地回了“嗯”。瑞心很怀疑这小朋友有没有听懂老师的评语。
　　Lisa 笑着点头，仔细看着手机里的画作，等红灯时，拿给艾明看了一下。艾明又夸张地称赞小朋友，车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一行人终于进了动物园，其实瑞心昨天晚上就做足了功课，她看大家进来后一付毫无头绪的模样，
　　“今天就让我来做导游吧！待会 11 点钟，大猫熊馆会喂团团、圆圆或圆仔吃东西，我们先过去等吧？”瑞心大声地说，凯萝惊喜地看着她，
　　“我要看圆仔！”小玲玲马上开心地跳起来，冲过来牵着领头的瑞心，她可爱的小脸仰望着她，
　　“瑞心！你怎么知道，哪里有写吗？”艾明也跟过来，疑惑地问着她，
　　“我昨天就查了一些资料啰…”
　　“哇！真不愧是记者…”艾明赞叹着，回头找 Lisa ，似乎在跟她介绍着瑞心的工作，
　　身边五岁的小女孩，跟着猫熊的符号，一路指给瑞心看，
　　“玲玲你好会认路哦，那你是今天的小导游哦！”瑞心弯下腰，赋予玲玲今天的新称号，小朋友马上笑了开来，她的笑容里，有凯萝的影子，但是…是好可爱好可爱的版本，瑞心很高兴有这个大发现。她回头找着凯萝，落后了几公尺，凯萝正转头跟 Abby 和 Lisa 讲着话，但好像知道瑞心在看她，她马上对上瑞心的眼神，对她笑着。
　　她们很幸运地刚好赶上了 11 点的喂食时间，而且刚好是小玲玲所期待的猫熊小朋友 -- 圆仔，工作人员把大猫熊喜欢的食物吊得高高的，让圆仔必须要先爬到木桩上，还要再站起来甚至跳起来，才能拿到食物，是为了训练它们的肌肉。瑞心跟大家解释着，同时也说明馆内比较凉是因为大猫熊原本是生活在四川的高山里，所以室内的展馆才会保持在 20 度。
　　“玲玲，会冷吗？要不要穿长袖？”凯萝问着她，一边已开始从大包包掏着玲玲的衣服，
　　“不要！”玲玲目不转睛的盯着圆仔，它走路摇摇晃晃的逗趣模样，爬上爬下的玩着，玲玲看得开心地呵呵笑。凯萝索性把女儿抱了起来，一方面看得清楚些，可能也想让她暖和些、别凉到了。
　　“我倒觉得这馆内很凉快很好。”一旁艾明姊正跟 Lisa 说着，她肯定是怕热吧。
　　玲玲在这留连了好一阵子，不过小孩子耐心也有限，一会儿还是说要往前看别的了。往出口走，有个贩售大猫熊相关商品的区域，不用说小孩子马上就定住了，妈妈跟她交待着，只能挑一个礼物。她左挑右选的，拿不定主意要贴纸还是娃娃布偶。瑞心牵着她，心里想着：挑布偶吧，那便宜的贴纸就让凯萝额外送她不行吗…看小孩子没有这份心思，她倒有点心急了。
　　“怎么样？选好了吗？”凯萝蹲下来，问着女儿，
　　“嗯…想要这个，也想要这个。”小玲玲其实已经把布偶都紧抱着了，但小手还是抓着那张有好多小小熊猫的贴纸，放不下。
　　“凯萝…”瑞心想开口替小玲玲求情了，凯萝抬头瞄了她一眼，瑞心倒有点不敢发表意见了…
　　“你真的很喜欢这个贴纸吗？”听妈妈问着，玲玲点点头，
　　“那布偶呢？”玲玲听着把圆仔娃娃抱得更紧了，看着妈妈，乖巧的玲玲好像下定了决心，她乖乖地走回放贴纸的地方，依依不舍地把贴纸放回去。
　　凯萝跟着她，弯下腰跟她说，“你很乖哦。不过，瑞心阿姨也想要这个贴纸，你看你要贴在哪里，再请她分你一张好不好？”瑞心在一旁听了，好像接到皇后给了什么天大的赏赐一般，赶紧接着说，
　　“对呀！我刚好要买这个贴纸呢，玲玲你先想要贴哪里，我再分给你，好不好？”说着连忙拿起那张贴纸，她灿烂地对凯萝笑了，而凯萝对她眨了个眼，牵着开心得蹦蹦跳跳的玲玲去结帐了。一转头，艾明正戴着大猫熊样式的绒毛帽，滑稽极了，她不禁又笑了，
　　“你买这回去要干嘛？”Lisa 也掩嘴笑着，
　　“唉！这商品设计得多好阿，看你们两个笑成这样，这拿去参加 Party，效果一定超棒的阿！”说着她终于拿下了帽子，想给 Lisa 戴上，对方马上敏捷地躲开了，看艾明差点想追上去，可能怕在瑞心面前打打闹闹的太难看，才忍住。
　　“可惜戴起来有点热阿…”艾明搔了搔头，似乎真的考虑要买这帽子…
　　“万圣节！万圣节可以用上吧，那时比较凉…哈哈！瑞心，你要不要也来一顶？我们可以扮团团圆圆！”Lisa 已绕到了瑞心的背后，于是艾明把矛头指向她了。
　　瑞心只心想，谁要跟艾明姊扮团团圆圆阿！又不好意思说出来，艾明看她为难的样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她伸出手看着 Lisa，另一手还真的没打算把帽子放回去，
　　“买啦！走吧，我们去结帐了！”Lisa 牵起了她的手，对瑞心无奈地笑着。瑞心也跟着她们，去结帐这张宝贝贴纸。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连同下一回，我想我可以做台北木栅动物园导游了。


第28章 动物园（1102）
　　出了大猫熊馆再次回到动物园宽广的户外，好多小朋友、也好多爸爸妈妈。田瑞心出来，看着她们三位高佻的美女，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躲在树荫下，柯凯萝正拿水给玲玲喝，Lisa 正翻着装食物的大袋子，而艾明研究着园区地图，她赶紧跑了过去，这群人不能没有她这专业导游的指点阿！
　　“接下来可以去儿童动物区，有羊驼、兔子，也可以去看无尾熊，都在附近！”瑞心向大家报告着，
　　“兔子！”听到玲玲兴奋的大叫，低头一看，原来是 Lisa 拿出一盒雕成小兔子模样的苹果给玲玲吃。
　　艾明也弯腰，用手抓了一片来吃，“嗯…很甜！”
　　Lisa 起身，拿了小叉子签着这兔子苹果，也给凯萝和瑞心各一片，看着直接用手拿的艾明，这下吃完还得擦手，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凯萝见状，
　　“等下，我有湿纸巾”，她把没吃完的苹果请瑞心拿着，从她的大包包中试着找出它。
　　“玲玲还要再来一个吗？”Lisa 自己还没吃，又蹲下问了玲玲。小朋友才快吃完她那一块，乖巧地摇摇头说：
　　“我吃一个就好，谢谢 Lisa 阿姨。”瑞心只觉得这不多吃东西的神态…该不会是跟她妈妈学的吧？
　　树荫下，也有另一组爸爸妈妈，正拿东西给两个小朋友吃，一个还坐在推车中，比较大的小哥哥，耐心地等待妈妈先拿水瓶给妹妹，看起来很懂事。瑞心几乎没有这样子的经验：在外吃着准备好的水果点心、或是大人这样呵护着小朋友。台北的动物园，她是念书时才跟同学来玩过，记得也是蛮开心的，但印象很模糊了。
　　“我觉得我好像没有来过动物园耶…”艾明姊扠着腰，望着人来人往的园区，有感而发。
　　“真的吗？我没有邀你带玲玲来过吗？”凯萝正用湿纸巾帮玲玲擦嘴，还没拿回她的苹果，瑞心有点想帮她吃掉。
　　“有吗？”艾明歪着头，
　　“我记得我带玲玲来过两次。这应该是第三次来。”凯萝又翻着包包，找出了镜子和面纸，正检查着妆容，擦了擦汗，
　　“你们小时候都没来过吗？！”Lisa 很惊讶地问，
　　瑞心没答腔，看到凯萝苦笑着对 Lisa 摇摇头，便转头看着自己，她赶紧把她的那片苹果递给她，凯萝对她轻轻地微笑着。
　　艾明蹲下，轻捏着玲玲的小脸，“原来干妈第一次来动物园耶！Rindy 你是第几次来？”
　　Rindy 认真想着，“我有来过动物园！”
　　“哦你有来过阿！跟谁来的呀？”艾明两手握着小女孩的手，晃呀晃地跟她玩。
　　凯萝轻轻抚了抚瑞心的背，轻声对她说，“你怎么对动物园这么熟，都是昨天做的功课吗？”
　　瑞心笑着点了点头。看凯萝背着的那大包包，什么都有，一定不轻吧，
　　“我帮你背包包吧？”说着按了按凯萝的肩膀，怕她又酸痛了。
　　凯萝的墨镜还挂在棒球帽上，她美丽的眼睛看着瑞心，棕色的眼瞳中有疑问、有喜悦、也许还有瑞心不知道的事情夹藏着。接近正午这闹烘烘的园区中，不知是因为树荫或是爱人的注视，田瑞心只感到一阵舒服的微风轻轻拂过。
　　Lisa 要跟她们收回叉子，瑞心才从凯萝迷人的眼中世界脱身，看着大家都好了，凯萝说：“那我们就去看兔子吧？”
　　“好，下一站儿童动物区！”瑞心说。大家点点头，艾明和 Lisa 牵着玲玲，往一旁的儿童动物区前进，凯萝挽着瑞心跟上她们，
　　“我们小时候真的有这里吗？”艾明转头跟凯萝说，“我不知道我们小时候下课后都做些什么。”
　　“我记得会去你家玩吧，离学校近。”凯萝回忆着说，她突然将瑞心搂得更紧些。瑞心知道凯萝在意自己的身世，怕这话题让她难过，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的童年很悲惨，教养院的修女们及志工妈妈、大哥大姊们，都对他们很好。她倒是很惊讶，凯萝和艾明其实也没有跟爸爸妈妈来过动物园，没想到，她们有这么多共同点。
　　在可爱动物区里有白兔、也有乌龟，最惊喜的是羊驼和骆马，这些南美洲来的贵客们，毛绒绒的、有着奇怪却可爱的长相；因为天气热，羊驼身体的毛被剃得秃秃的，头部的毛有留着，看起来很像有长长脖子、与一张大脸的大绵羊。
　　“干妈，它的眼睛好大，睫毛好长哦！”小玲玲高高地站在栏杆上，兴奋地转头跟紧紧扶着她的艾明说，
　　“对呀…好像羊咩咩…哦哦！它过来了！”一只咖啡色的羊驼往她们靠近，艾明惊慌地转头求救，
　　“瑞心！瑞心！这会不会咬人阿？”艾明说着，害怕地将玲玲整个抱住随时准备往后撤退，玲玲倒是很兴奋伸长了手想要摸这只可爱的动物…
　　“不会的，但它们如果生气，可能会吐口水…”瑞心提醒着，艾明睁大了眼，似乎觉得吐口水很可怕，开始防卫着那可爱的咖啡色羊脸。瑞心觉得这画面好笑极了，只见身边的 Lisa 姊已拿起手机来替艾明及玲玲拍了照。
　　“趁它这么近，我帮你们跟羊驼合照吧？凯萝、瑞心要不要一起？”Lisa 举着手机，转头叫她们。
　　对呀，机不可失，瑞心拉着凯萝跑了过去，
　　“宝贝，看 Lisa 阿姨…”小女孩还是伸着手想摸那只动物，几乎想爬过围栏了，艾明忙把这小调皮抓紧了，妈妈则是想办法制止她爬过围栏，
　　“玲玲！羊驼没有要过来你不能硬抓阿… 我们先拍照，搞不好它也想跟我们一起合照哦？”听着凯萝哄着女儿，瑞心心想，是阿，谁不想跟大美女合照呢…
　　出了儿童动物区已经是中午了，瑞心忙问玲玲会不会饿，小朋友盯着隔壁无尾熊馆门口的卡通立牌，只拉着她还想往下看，凯萝对她微笑点点头，几个大人就这样被一个五岁小朋友领着进入无尾熊馆。结果，不负最好命的动物之名，无尾熊一动也不动地在树上睡觉。
　　“Mommy！无尾熊为什么一直睡觉都不动…它生病了吗？”
　　凯萝瞄着一旁展示牌上的说明，“阿…它一天要睡 18 个小时呢…”
　　“不是的，它本来就是一整天都在睡觉哦…”凯萝跟女儿说，瑞心蹲着跟玲玲一起趴在栏杆上，一边点着头，这跟她昨天查到的资料是一样的，而且其实是因为无尾熊很挑食只吃这个没营养的尤加利叶，才会整天这么昏昏沉沉的。
　　端心感觉小玲玲走出无尾熊馆时，不大开心，小小的脚步好像开始黏在地上，有点沉重。记得昨天有查到无尾熊馆好像是下午两点会比较热闹，换尤加利叶还什么的，应该要那时再来才对的…瑞心懊恼着。凯萝回头看着垂头丧气的瑞心和玲玲两个，过来一把抱起了小朋友，
　　“玲玲，你是不是饿了？我们来吃饭了好不好？”凯萝温柔地问着，
　　小朋友默默地点点头。一旁艾明跑了过来，“要吃饭？要吃饭了吗！耶！”
　　瑞心不知道是因为她一直背着大家的食物太重了，还是她也很饿了，竟然这么开心！Lisa 往前在园区的路边找到了一组空桌子，简单的木头桌椅，一桌坐她们五个绰绰有余。
　　凯萝将小玲玲抱在腿上坐着，正问着她儿童动物区的动物有哪些，让她分心。其它三人则是快快地将大袋子里的食物盒一一地打开，排在桌上。原来 Lisa 准备了好多东西：三明治、小小的汉堡，还有珍珠丸子和烧卖；切好的水果之外，也有盒新鲜的生菜，瑞心从没看过、也没想像过这么精致又丰富的“野餐”内容，边拿出餐具给大家，瑞心边在心中惊叹着。
　　“Wow！这是什么外烩等级的野餐…Wow…”凯萝一抬头，才发现这餐可是非同凡响，
　　小玲玲也有样学样地 Wow 了起来，把大家都逗笑了。
　　“Mommy，我要吃那个！”玲玲兴奋地坐不住，指着做成动物形状的饼干。
　　“好，你先谢谢 Lisa 阿姨，这些都是她准备的哦！Lisa 阿姨是厨师哦！”Lisa 不好意思地笑着，将那盒饼干拿给小朋友，小朋友很听妈妈的话，甜甜地谢着 Lisa 阿姨，
　　“哇！有大象、兔子、鱼…”玲玲惊喜地说，正想伸手拿，凯萝已拿出湿纸巾边帮小孩用力擦着手，才让她拿，
　　“你先吃一个，然后也要吃其它东西哦。你要自己坐好，还是要跟妈妈坐？”小朋友兴奋得快坐不住了，
　　“可以吃两个吗？”玲玲先拿了一只兔子，又问妈妈，凯萝点了点头，她便高兴地拿起小鱼，凯萝抱起她，让她自己坐在她与瑞心之间。
　　“大家开动阿，怎么都不拿东西？”艾明脸上掩不住灿烂的笑容，倾身问着她们，
　　“太丰盛了我不知道要从何吃起…”瑞心仍在惊叹当中，她面前的三明治、小汉堡，清爽又精巧，而中式的烧卖和珍珠丸子，看就觉得一定非常好吃。
　　“我们快开动吧！Lisa，谢谢你，你真是太费心了，这一定准备很久吧？Abby…你有帮忙吗？”凯萝说着，先用筷子夹了一个珍珠丸子到自己的盘子，也用眼神问了瑞心要不要一个，瑞心开心的点点头。
　　“当然啦！每一样我昨天都先吃过了。超棒的…”艾明姊开心又得意地看着她的女朋友。而 Lisa 姊害羞地推了她一下。
　　瑞心边享用着，边想着自己会煮什么东西…好像除了火锅和把全部东西都丢进去煮的大锅面之外，她什么也不会了…真是糟糕！她想着不禁噗哧笑了出来。念大学之后搬离教养院，有时为了省钱，会自己煮东西吃，只求能煮熟填饱肚子、方便省时间就好吧。想到现在凯萝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厨房，好像应该来学着做点东西，也许之后也能做菜给她吃呢。看着凯萝正拿了张餐巾纸，仔细地将小汉堡包一半进去再拿给玲玲，轻声要她试试看，她的小手拿着小小的汉堡，乖巧地吃着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玲玲长得好像妈妈，好漂亮。”Lisa 也感叹地说。
　　“你喜欢小孩吗？”艾明边擦着嘴，一手还拿着削成小棒状的一根红萝卜。
　　“喜欢阿…”她回覆着，边伸手，艾明姊沾到脸颊上的面包屑终于被拿下来了，“怎么会吃到这边来了…”
　　看艾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瑞心才想到生小孩这件事。凯萝有玲玲，她知道她为她快乐与痛苦，凯萝因为选择自己而不得不放弃玲玲，总让她非常愧疚。除此之外，她倒真没有认真想过养育小孩，甚至是生一个自己的小孩这样的事。一个家庭，对她来说总还是有点遥远、不敢奢求的美梦，但其实，这个梦已经离她很近了不是吗？看看这一桌，她不就正在一个快乐的家庭之中？今天是如此，那如果这个美梦可以每天一直继续呢？田瑞心发现了一个她从未深思过的题目，打算慢慢地咀嚼它。
　　吃饱收拾完，她们去看了猴子，群居的大猴小猴们，非常可爱、好像有许多故事在里面，她们停留了很久。瑞心看离关园时间愈来愈近了，决定直接搭园区内的游园列车，直接带玲玲去看最里面的长颈鹿和企鹅。
　　“猫空缆车站？可以从这坐缆车吗？到猫空山上？”上了列车，艾明突然问瑞心。
　　“对呀，动物园内有一站，就在我们要去的企鹅馆的后面。”瑞心想起昨天在网路上读到的游记里，有写到缆车会为这一站特别留些空位。
　　“是哦…我有点想去坐缆车…”艾明小声地向导游提议，
　　“好阿，我们等下看完就直接去坐，大家觉得呢？”身旁的凯萝听到了，问着瑞心和 Lisa，大家都笑着点点头，
　　“懒车是什么？很懒的车吗？”坐在她们中间的小玲玲疑惑地问着瑞心，
　　妈妈和艾明都忍不住大笑，瑞心轻笑着搂着小朋友，“不是，缆车…是会飞的车哦！”
　　“会飞的车？！”小玲玲没有要深究缆车的名称，对于会飞的车，倒是两眼发光，
　　“像蝙辐车吗？Bat man！瑞心阿姨！我知道蝙辐车哦！”小朋友得意地说，
　　“真的呀？蝙辐车是什么颜色的阿？”瑞心接着她的话，她瞄了下正对着她微笑的凯萝，小玲玲开了话匣子，开始兴奋地跟她聊天。
　　坐缆车前，她们还是先看了长颈鹿与企鹅。瑞心之前对台北动物园的企鹅馆就很有印象，觉得这是一定要带小玲玲来看的，而巨大却可爱的长颈鹿，也是被她列为必须一看的动物。果然，看完路边的长颈鹿，进了企鹅馆，小朋友对于企鹅走路摇摇摆摆、不时挥着翅膀又伸头伸脑那好奇的样子，十分着迷。突然有一只企鹅领头滑下了水池，艾明和小玲玲都兴奋地大叫，然后噗通、噗通，另外两只也接连跟着滑下了水。在岸上有点呆萌的企鹅，进了水里悠游、快速地像胖胖的子弹般灵活地穿梭着，看得她们两个人都张大了嘴。
　　“明，你没看过企鹅吗？”看着艾明不可置信的模样，Lisa 不禁问她。
　　“我想我没看过它们游泳…好灵活阿！跟在岸上完全不同耶…”艾明目不转睛的盯着企鹅。小玲玲看到其中一只企鹅一跃跳上了岸，直接站了起来，她兴奋地尖叫了一声又咯咯笑着。凯萝忙蹲下要女儿小声一点，已穿上长袖的小女孩，乖乖地掩着嘴，眯眯笑着点点头。
　　意犹未尽地，她们听到关园的提前通知广播，就跟着游客们往馆外走，有些人跟她们一样要去搭缆车。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本来以为两回可以写完这章，结果动物园太大了… ^^


第29章 猫空（1103）
　　傍晚时分，她们在猫空缆车的动物园南站排队等着上车。微微的凉意中，柯凯萝帮女儿加上了长袖外衣，艾明也问着 Lisa 会不会冷。玲玲的小手自己牵上了田瑞心，她低头对小女孩笑着，
　　“小玲玲，这就是缆车哦！等下我们就坐在这个车里面，然后就会飞…上天空啰！”瑞心蹲了下来，
　　“为什么车子会飞呢？”小玲玲疑惑地看着她，
　　“你看…车子上面有绳子吊着阿，那绳子叫做‘缆绳’，所以叫做缆车阿…”玲玲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地看着缆车怎么运作。
　　轮到她们一家人上了车，是 Hello Kitty 的车厢，Rindy 挺开心地牵着瑞心，爬上了椅子、贴着强化玻璃热切地看着窗外，瑞心紧紧挨着她，眼睛都不敢离开，怕她因车子晃动而跌倒了。
　　缆车平稳地向上微微升起，离开了月台，视野开阔了起来，对面艾明也兴奋地贴着窗户，她跟玲玲都“哇！”地叫着、笑着。
　　“玲，你坐下、坐好，你看 Mommy 坐好也一样看得很清楚哦。”身边的凯萝，伸头叫女儿坐回椅子，小女孩乖乖地听话坐下了，瑞心也松了口气，轻搂着小玲玲拍拍她。
　　对面 Lisa 没有靠窗坐，一脸紧张地坐在椅子的正中间。
　　“Lisa…你…怕高吗？”凯萝问她，
　　“Babe”艾明猛地转过来，诧异地看着姜晓莉，她紧张地笑着点点头答道：“是有点。”
　　“Oh！I’m so sorry！”艾明双手紧抱 Lisa，她的短发正把 Lisa 姊绑好的头发用力地蹭乱了。
　　瑞心跟着玲玲，随着上升的缆车，欣赏着蓝天、绿景和台北市盆地。当缆车升到了一个高塔后，突然开始往下降，有点坐云霄飞车的感觉，小玲玲尖叫又大笑了起来，瑞心紧抱着她跟着笑着，也觉得刺激得有点头皮发麻！
　　对面 Lisa 姊脸色苍白，艾明双手仍抱着她，喃喃念着 Don’t be scared, it’s safe. I’m here with you 之类的咒语。瑞心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转头看凯萝，她看着她们正在憋笑…终于忍不住她哈哈仰头大笑了起来，被艾明瞪了。
　　下了缆车，Lisa 才有笑容。Abby 仍然紧挽着她，Lisa 直说她没事了，
　　“我们找间餐厅吃饭吧？这附近应该餐厅很多？”艾明对大家说。瑞心也同意，再要 Lisa 马上坐上缆车实在太残忍了，在这山上若要叫计程车来载她们下山，怕也要等一阵子。
　　她们散步着，挑了一家看起来有点时尚的餐厅，幸运坐到室内临窗的座位。简约的实木餐桌两旁是淡绿色的卡座沙发，桌边就是完全可以拉开的大窗户，让客人可以就着开阔的风景品茗。她们坐下后年轻的服务生就来点了茶，瑞心正觉得有点凉意，喝杯热茶应该会不错。
　　“嗯…这就是些家常菜，Abby 和 Lisa 你们 OK 吧？”柯凯萝翻了翻菜单抬头问道，
　　“OK 阿！吃台菜就是轻松！I like it！”艾明说着看向 Lisa，
　　“我完全 OK，其实我很不挑食的。”Lisa 也说。
　　“Lisa 有不吃的东西吗？牛肉、羊肉？”凯萝再问道，
　　“没有，都吃。”
　　“也是，厨师嘛…”点点头，凯萝似乎对点菜胸有成竹了，
　　坐在瑞心与凯萝之间，玲玲也有样学样地翻着菜单，瑞心陪她看着那些图片，小朋友似乎还认得几个国字，瑞心很惊讶而真心地称赞她。听凯萝她们正点着餐，Abby 也分别问了她和玲玲想吃什么，坐窗边的她只觉得有点冷了，说想点锅汤。
　　点完菜，凯萝转过头看着她与小玲玲正讨论著喜欢吃什么的话题，撑着头似乎很满意。瑞心见凯萝微笑着眯起眼睛，拨着她的头发；整天与玲玲相处下来，好像也在凯萝脸上看到了玲玲的轮廓，但她那成熟的风采、彷佛知道一切又能沉稳应对的气势，不论何时，总让人心生爱慕、甘心臣服吧。
　　“瑞心，你是不是冷了？小宝贝，你呢？会不会冷？”凯萝看着看着，突然问了她们，
　　“我不会阿…”小玲玲马上回答，
　　瑞心则是对凯萝笑了一笑，“我们忘了带自己的长袖衣服了…”
　　“还是让餐厅把窗户关起来吧？”凯萝挑眉问着，
　　“可是这儿就是看风景的阿…”瑞心转头望着窗外，哇！刚刚没有往窗外瞧，天色黑得好快，原来台北市的灯火已亮了起来。远处的 101，像是矗立在一条灿烂的光河旁，照亮了天际线，而近处是一层层黑色的山，夹着一层层的黄黄白白的灯火。仔细看着，晕开的黄光中，是一栋栋的楼房，里面可能都是一家人正要开饭；而山峦间，白色微光点点串着的山路，看得到些许流动的车灯，是不是也都在回家的路上？
　　大家随着她的视线，也都为这夜色惊叹吧。艾明姊将下巴靠上了 Lisa 的肩头，几乎快将她环抱起来了… Lisa 不好意思地轻打一下她的手，推了一下要她坐好，艾明姊又笑开了。
　　看着她们恩爱的模样，“我真的好替你们开心。”凯萝衷心地说。
　　“是啦，我好像你嫁不出去的女儿是吧。”艾明开始分餐巾纸给大家，
　　“嗯… 对呀。Lisa 真是谢谢你收留她了…呼！”凯萝接着好朋友的玩笑，边帮瑞心及大家添茶，
　　她们都笑了。瑞心一直很好奇，便在这轻松的气氛下她问了：“所以艾明…Abby 拿到电话之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实际上呢，我觉得我是被这位姜丽莎小姐给‘把’了…”Abby 摊了摊手夸张地说，
　　“嗯…对呀，应该是我先喜欢明的。”Lisa 放松地撑着头，甜甜地坦承着，
　　“那是因为你先看到我！”Abby 抗议了。
　　原来，姜晓莉之前就曾在餐厅附近见过艾明、很想认识她。那天突然在餐厅见到她时，她已快用餐完，Lisa 来不及准备认识的契机而十分懊恼。当艾明第二次来访时，她总算把握了认识她的机会，特别自己多做了道前菜给她，最后再端甜点过去。
　　讲到甜点，Lisa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要 Abby 拿出食物袋子中的饼干盒。打开拿给了正乖乖摊开着色本涂着颜色的小朋友，“玲玲，饼干还有哦！你要吃吗？”
　　小女孩喜出望外地大力点点头，看了妈妈允许，她拿了一块，乖巧地谢谢 Lisa 阿姨，
　　“放这边，你要吃就拿哦！”Lisa 笑着对玲玲说。艾明马上伸手想拿，
　　“明！剩没几块，你一定要跟玲玲抢吗？”听到 Lisa 轻声说，艾明抿着嘴缩回了手，
　　“玲玲没吃那么多啦…”凯萝笑着，看着女儿，怜爱地摸摸她的头，
　　“干妈！给你吃一块！”小女孩主动拿了一块给亲爱的干妈，
　　“我就知道 My Rindy Babe 对我最好了！”艾明接过饼干，马上咬了一口，对着 Lisa 得意地眯眯笑着。
　　Lisa 接着说她们相识的过程，“而且，她第三次来，还是没跟我要电话就走了…”她开玩笑地抱怨着，
　　“但是我有一次又一次去你们餐厅阿！”
　　“那不就好险那天我去了吗？哈哈哈哈！”凯萝真是功不可没，
　　“要到电话之后呢？”瑞心问着，那之后…应该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两个人似乎都努力在回想，她们轮流答着：看电影、吃饭、买锅子、听演唱会、帮忙修履历，
　　“哦？谁要换工作？Lisa？”凯萝问道。瑞心记得艾明姊已经是几间公司的顾问，工作时间很自由，据凯萝说，好几家公司都是艾明爸爸要求的，所以应该符合家里对她的要求了吧。
　　“嗯，请艾明帮我看一下英文的履历，目前这餐厅待两年了，我还是会持续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机会…”Lisa 解释道。
　　艾明接着说，“然后…有天我问她，再一起去探探哪一家餐厅吗？她就说…要到我家用新锅子煮菜给我吃…”
　　“结果有煮吗？还是…”凯萝听了兴味盎然地挑眉问道，
　　“有啦！有煮也有吃啦！…Carol！”艾明激动地澄清着。
　　“我想明还是挺注重吃的，必须先喂饱她比较好一点…”说着 Lisa 看着 Abby，那眼神…就是宠溺了吧，瑞心看了觉得好甜阿。
　　“Abby 你之后有口福啦！说真的，你家的厨房有使用过吗？”凯萝笑着说，
　　“我会用好不好！”
　　“干妈家…干妈家的厨房有巧克力布丁！”玲玲突然帮忙补充。
　　“哦！Rindy 你还记得阿！”艾明和凯萝惊喜地看着她，玲玲点点头，盖了她这支彩色笔后，从容地再拿了一片饼干，
　　“干妈跟我会做巧克力布丁。很好吃哦！”玲玲向大家解释着。凯萝夸张地跟大家点点头，而艾明哈哈哈地大笑，边说着：
　　“哇！那是多久了？Rindy …三岁？四岁？Carol 带她来我家，我们一起做了布丁吃…我记得本来还要做其它东西，但是已经一团乱了… 哈哈！”
　　“看来玲玲可能蛮喜欢巧克力布丁的哦，是不是？”Lisa 倾身向小朋友问道，玲玲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凯萝笑着把女儿抱到腿上，
　　“Mommy 都不知道你还记得干妈家的巧克力布丁呢！那我们下次再来做，好不好？”说着她亲了亲女儿的脸、把她抱紧了，
　　看着 Abby 与 Lisa 望着这对母女，轻轻地靠在一起。温暖的感觉充满瑞心，她好喜欢这种感觉、好想要跟凯萝拥有一个家庭，不论有没有小朋友，这些朋友，就是她们的家人。
　　餐点突然一股脑地全来了，她们边吃边开心地聊着。吃了点东西后，瑞心也不觉得冷了。艾明放下筷子，边用餐巾纸仔细地擦着嘴边问，
　　“瑞心，Carol 跟我说，你还另外到一位导演那打工阿？”
　　“嗯，对呀，葛翰文导演，也不是打工啦，去那里帮忙和学习…”
　　“你工作应该很忙吧？还有时间去吗？这样会不会很累？”艾明关心地问着，
　　“嗯，虽然导演都会发开会通知给我，但的确常常时间上不能配合，得在晚上或我休假的时间才能参加。也才去过…三次吧，我记得。”瑞心喝了口茶，转头看看凯萝，原来她正专心看着自己…嗯？是我脸上沾到食物了吗，瑞心忙拿起餐巾也擦了擦嘴。
　　正觉得 Lisa 姊好像不大理解，果然凯萝又把握机会，向 Lisa …算是炫耀吗？“瑞心对编剧有兴趣，刚好有认识的导演，问她要不要见习短片的制作和拍摄”她果然说了。瑞心听了，仍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微笑着。
　　“所以…拍摄顺利吗？你觉得怎么样？”艾明继续问，边帮大家添茶，她与凯萝交换了眼神，
　　“很顺利阿…实际参与，真的学到好多东西。我觉得…很棒。”隔着玲玲，她不好意思、也碰不到凯萝，不然真想捏捏她的手谢谢她，要不是凯萝，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她说得很含蓄，实际上，从拍摄这么初期就参与内部的会议，真的让她大开眼界，即使她只是在一旁听和观察，每一次的会议讨论，对她而言都像是震撼教育。就像是终于能一窥舞台之后所有忙碌的运作细节，每回满满的收获，让她对葛导演或凯萝，有无限的感激。
　　大家聊得开怀而没注意时间，Rindy 开始依偎着妈妈、揉起眼睛，凯萝正在跟 Lisa 介绍欧洲的家具展里面有关厨房的部分而没注意到。瑞心忙抓着玲玲的小手，用眼神提醒凯萝、低声跟她说小玲玲好像累了，
　　“阿，都这个时间了，该送回翟家了…”凯萝吓了一跳，感觉她的声音渗入了落寞，
　　“Carol，我跟你说，”Abby 有点兴奋地说，“你打给 Harge，说明天礼拜日，Rindy 在你家过夜，这样我们明天就可以在你家跟玲玲做布丁啦？”她挑着眉毛，似乎觉得这是个超棒的主意，瑞心也十分同意。
　　但凯萝的脸色中没有开心，她搂着 Rindy，看看艾明，又转头看着自己，瑞心忙跟她笑着点点头，希望能成功把小玲玲留下来。凯萝翻出皮包中的手机，
　　“阿，他有打来了，没接到。”说着单手按了下手机，另一手焦虑地离开了女儿，摸着自己的颈子，瑞心便将 Rindy 抱到了自己腿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抱着她慢慢晃动着。
　　大家安静地听着凯萝向前夫解释她们还在猫空。服务生边来帮她们收走了餐盘碗筷，凯萝皱着眉头听着，似乎翟贺不大高兴。瑞心看到艾明的脸色变了，而凯萝还是说了：让玲玲多留一个晚上，她玩得很开心、也很久没看到干妈了，
　　凯萝继续绞着一张脸，肯定翟贺是不同意了，她望向艾明，边听着手机…眼神很无奈。瑞心似乎都能听到那男的好像在电话另一头咆哮着，
　　“电话给我，Carol。”艾明伸出手来，一脸生气，
　　瑞心感到怀中的玲玲有些不安，她低头蹭着她柔软的头发，正想着如何引开她注意力；正好服务生这时端上了茶冻，Lisa 姊马上拿起小汤匙及她那份茶冻，舀了一口，
　　“玲玲，玲玲，你看！这布丁是透明的耶…哇，好软哦！”她晃动着那一口茶冻，吸引小朋友的注意力。玲玲的确被吸引了，瑞心拿了汤匙给小朋友，看着她也小心的挖起一口，但不大得要领，瑞心握着她的手帮忙着，
　　“你看，我从这边看得到你哦，你看得到我吗？”Lisa 向小朋友展示着茶冻的透明度…而一旁艾明已站了起来，站到凯萝的身旁，凯萝仍拿着电话，抬头向她无声地摇着头，
　　小玲玲嘻嘻地从茶冻的这头，努力地想看到 Lisa 阿姨；瑞心紧贴着这小宝贝，感受到她轻轻的重量，和暖暖的体温，在自己怀里，如此真实、如此珍贵。她不敢想像，凯萝如何能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分离？默默地，她看着心爱的人仍忧心的侧脸，突然一阵心痛而差点掉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哇！我把 Abby 的新恋情细节交待出来了！有点开心！:)


第30章 九份（1201）
　　十月里还有台风，即使在台湾，也是诡异的天气。冲好咖啡的柯凯萝，不放心地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确认天气状况。落地窗外的树，随著有一阵没一阵的风，无奈地摇晃，但仍然还可以坚强地站着。有阳光、也有间歇的雨打来，天色仍是亮的，感觉台风还没到。
　　田瑞心穿着睡衣走了出来，照例马上来抱了她。瑞心拿起自己的那杯咖啡，小心地吹着，眯着眼闻着咖啡香，甜甜地笑了。长长的睫毛卷翘卷翘地冲出她未醒而厚厚的双眼皮，这时的瑞心总是格外可爱。
　　“今天要去葛导演那对吧？没有取消吗？你要不要再确认一次？”凯萝啜了口咖啡边问着，
　　瑞心进房将手机拿出来看，“导演有发讯息给大家说没取消…”她接过凯萝剥好的水煮蛋，抬头装着可爱…凯萝笑着摇摇头，帮她拿了个小碟子倒了点酱油，这怪孩子…蛋喜欢沾酱油吃。
　　因为凯萝瞪着她，年轻人总算有分好几口慢慢吃，再配了口咖啡咽下她的酱油蛋。凯萝有点不能想像那些东西加在一起会是什么味道…她将一罐 Biscotti 的盖子打开了，推给瑞心配咖啡；今天她也起晚了，没办法帮她准备其它早餐。
　　“台风应该是晚上才会来吧？我们下午就会结束了。”瑞心报告着，意思应该是要凯萝别担心。
　　“在哪里？”她当然仍然不放心，
　　“在九份。再勘查一次场地，最后确认一些准备工作，下周就能正式拍了。”瑞心吃了一片义大利杏仁碎饼，咕咕地喝完她的咖啡，收起碟子连同她的杯子一起拿到水槽洗了起来。
　　“九份？这么远阿？”凯萝有点惊讶，放下了剩一些的咖啡。“我载你去吧！天气这么差。”
　　她见瑞心沉吟着，便问道：“怎么了？”
　　“今天约了我同事…小严，他要开公司车跟我一起去，也可以介绍他认识大家…”瑞心边在睡衣上擦着手上的水，明明旁边有擦手的毛巾。
　　要给同事载去阿，顺便介绍同事给导演吗？凯萝皱着眉，盯着桌上一块被遗落的蛋壳碎片。但是，这不影响我载她去吧？到那她一样可以介绍同事给大家阿？焦虑地，她的红色指甲掐着那片蛋壳，将它变成两片更小的碎片。
　　“凯萝？”瑞心也知道她不开心了吧？她靠了过来，手搭上她的手臂，
　　看着瑞心清丽的眉眼，水汪汪的双眸蒙上了担忧；本想生气的凯萝，心软地叹了口气，
　　“不是，我载你去，你到那再跟他会合不行吗？”她温和地说，
　　瑞心有如着了魔一般，马上回答说：“可以阿。那我跟小严说一声…”她们对视着，凯萝笑了，而瑞心伸手揽上她的腰。
　　车上的广播里播报着台风还在外海，暴风圈还有段距离。风和雨的确只是一阵一阵的，并不大。红灯时，凯萝伸手调整着空调，天气看来有点凉…她转头再确认一次瑞心的穿着，见她放下手机对她笑着，她可爱的酒窝让凯萝忍不住伸手轻捏了她的脸。
　　汽车导航上写着还要四十分才会到目的地，凯萝算了算，“九点出头应该到得了，”
　　瑞心的左手覆上她放在腿上的右手，轻轻地握着她，“时间够，你慢慢开。要不要我放音乐来听？还是你想听新闻？”
　　“放你喜欢的音乐吧。”凯萝回握她的手，感受她软软的手心，可惜瑞心将手抽了回去，操作起手机来。她放了流行歌，轻快的摇滚曲风中，清亮的女声传来，是她没听过也不认得的。
　　这女歌手咬字很清晰，唱着…一些身体的部位，凯萝挑着眉，“这歌词…是我听到的那样吗？”
　　“呵呵呵…对呀。有点□□的…”瑞心咯咯笑着，还跟着轻哼着打起拍子来。
　　无论如何，瑞心在她身边，在这专属她们的安全的小空间里，就让她安心。瑞心只看着她，只属于她，而她能好好地掌控这车，呵护着她、把她载往她要去的地方，这感觉好极了。
　　往基隆的高速公路一路伴着山，一小阵雨突然用力地打向她们。奇怪的蓝天中，风将云吹得像羽毛、也像长长的头发。凯萝开了雨刷，但又请瑞心帮她拿出了墨镜，
　　“这又下雨又出太阳的…”看着雨滴徒劳无功地撞上车窗，在被刷走之前，微微散了却仍凝着，一而再、再而三，直到雨刷清空了它们，但雨仍前仆后继地打下来。这是来自太平洋的水吗？多么长的旅程，然后…被无情地刷到一旁，像泪水一样流下。
　　“彩虹！”瑞心惊叫着，“哇…”
　　高速公路上开阔的视野中，一道梦幻的彩虹远远地，从几乎落到平地上的矮山上跨过了公路，弧的另一边虽看不清楚，但清楚的这一半那明艳的红黄绿色，好像吸引着每部车往前开去；纯洁的光却有着丰富的七彩，就这么凭空冒出来…任何人都会为之痴迷。
　　瑞心又握上她的左手，凯萝瞥了眼身旁心爱的她，正静静地欣赏这彩虹。虽然摇滚的乐曲正喧闹着，淡淡的彩虹下，以百公里时速前进的，是她们两人安稳的、静谧的小世界。
　　“谢谢你载我来，凯萝。”
　　说什么谢呢。可惜今天不是一起去玩。好想再跟你一起出游阿，瑞心。凯萝的心里冒出这些话，然后，雨刷将它们刷向一旁。她只感受着瑞心的手，握紧了她。是她不能没有她的陪伴，是她无论如何也要她在她身边。不论彩虹是不是短暂，是不是摸不到，如此美丽的事物，也许她能拥有呢？她是拥有了。在她手里，在她身边。
　　还是到了目的地，心爱的宝贝得下车了，怪异的天气，这时突然放晴了。
　　“凯萝你要马上回去吗？要不要待一下？”瑞心没有立刻拉开门下车，
　　“你有带伞吗？”
　　“有。还带了轻便雨衣呢！”
　　这停车场到集合地点还有段距离呢，早知道刚刚应该先让她下。冷不防，瑞心亲了一下她的右脸。
　　“你会待一下对吧？车都停好了。”凯萝诧异地转过身后，瑞心握起了她的双手，热切地看着她。
　　“好，好。”这停车场人来人往的，凯萝的心砰砰跳着。她的至爱正漾着最调皮的笑容。
　　“你是不是快要迟到了？你先过去吗？”
　　“好，我跑过去。”说着瑞心的脸又向她靠了过来，凯萝禁不住看着她的唇，嘴里彷佛都尝到了甜甜的味道，但只半秒她的理智就上线了，她抓着这小调皮的双肩挡着她，摇了摇头。
　　田瑞心轻轻地噘起嘴，跟她说了声 Byebye，便开门快快地往回走了。凯萝仍坐着，后视镜里穿着墨绿色大夹克的瑞心，灵活地背起背包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叹口气凯萝拉下遮阳板，从镜里检视自己。颊上，那一吻没留下痕迹，瑞心没擦唇膏吧。凯萝脸颊上有的只是法令纹；眼妆，也许能再补一下，但眼角的细纹，此时此刻也只能让它这样吧。
　　是吗？你不战斗了吗，柯凯萝？小小的镜子里，她与自己对视着，怎么说那也是双美丽的眼睛。拿出口红，无论如何她再上了一次。当然要战斗，那是她的瑞心。
　　柯凯萝撑着伞，晃在九份这临海的轻便小路上，路一旁有些像是艺术工作室或是茶坊的店家，她随意地逛了两间。弯弯拐拐的，景色突然在路一旁展开，她看到了海，以及那一湾基隆港。身边有些日本游客，也有香港来的，一对年轻羞涩的男女，微笑着想请她帮忙拍照。第一张他们就这么生疏地直直站着，凯萝想试着换个角度拍到更多的海与天，相机的观景窗里，女生终于靠向了男生，而他的手自然地搭着她，让那女孩笑了。
　　试着从容地，她挺着背，武装起十足的优雅，不知何时会遇到瑞心他们。九份不大，他们随时都会出现。或是她可以打电话问瑞心他们在哪？这一阵阵的劲风，凯萝庆幸自己穿的是长裤、也挽好了头发，但这把伞还是错了，它太娇弱，风再强一点，怕它不是翻了，更惨的就是折了。她可不能穿上那可笑的雨衣，若是这样她宁可淋雨。
　　到了一个小小的广场，与来路交叉着的是陡峭却张灯结彩的长长石阶，不少游客正在阶上这儿那儿忙碌地拍照。她终于见到一两位应该是葛导演的同事，在广场边对着石阶比画、讨论著。前头在那一栋已颓圮的戏院前，凯萝看到了他们公司的其它人，在建物小小的雨棚或骑楼下讨论著。
　　田瑞心还真的穿上了透明的雨衣，长发扎成了马尾。她先从一个人的手里拿过几张纸，仔细地听着交办的事，便快快地跑到另一组人那里等着跟他们说明。看来是领头的中年男生，接过她递上的文件，听瑞心认真地报告着。后来他拍了拍身边高高、留长发有点性格的年轻人，说着不知道什么让一群人都笑了，瑞心还开玩笑地也打了那年轻的男生一下，边说了什么一定很有趣的话，大夥儿又爆出一阵笑声。他们聊了几句，瑞心又回到原本的群组里。
　　柯凯萝只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就是这样的工作，让她们的相处时间变少了。瑞心像只小松鼠一样，跑过来跑过去，活泼地穿梭着，好忙碌，但她看起来好开心。都是年轻人，不同的男生、女生，热情地讨论著，偶尔她认真地蹙眉、歪着头，然后发问、然后做笔记。她正飞速地学习，在所有人的关爱下，在这间公司的大家长特别的关爱下。
　　谁是小严呢？她常提到的同事，他们相处起来是怎样呢？这些人都是瑞心的朋友了吧？柯凯萝思忖着，是应该多认识些瑞心的朋友，才知道他们想什么。
　　“柯小姐…吗？”一位看来很面熟的女孩跟她问好，是葛导演的助理吗？凯萝大大地对她笑着并点点头，
　　“瑞心！”她回头喊着。那穿着透明雨衣的女孩抬起头来，看到她们，她脸上的笑容像是能让风雨都瞬间消散一般，永远那么撼动凯萝的心。她马上跑了过来，
　　“你找到我们啦！”说着，她介绍了助理与凯萝认识，助理跟她们寒暄了几句，便继续向往下的石阶走去。
　　“你穿起雨衣啦？”但她没戴帽子，头发有点湿了，
　　“对呀，这样比较方便。你看，你衣服还是淋湿了。”瑞心伸手就要抚上她的衣服，想帮她把风衣上的水拍掉。
　　凯萝摇摇头，“别担心，这挡得住一点雨水的，倒是你没带帽子吗？”
　　瑞心可爱地吐了个舌头，“没有，没关系啦，没什么雨。大点我会把雨衣帽子戴上、束紧一点就好了！”
　　“你去忙吧，我在附近逛逛。”凯萝见几个人停下了工作看着她们，她只能尽可能地送上她用来催眠他人的微笑，关键在眼神、嘴角，以及一种态度；那样的人心，是她还可以掌控的。
　　她只能选择跺上这石阶，两旁有各式餐厅、茶馆，感觉是很用心布置，然后上到了老街，人潮不少。她耐着性子走了一小段，若是瑞心，一定会找到有趣的东西。但她自己一个人，只觉得这些人互相交谈着或对她吆喝着，旁边所有庞杂的小物品像是也在喧闹着…空气似乎浓稠了起来，渐渐急促的呼吸及将冒出的冷汗，可能不一会儿就会弄坏她的武装。
　　她急忙转进横巷，心慌地不顾一切向前走着任何看来能走的路，就这样穿过了奇怪、阴暗的地下道而回到了一开始没有人的那条轻便小路，接着随意转进了间没什么客人的餐厅，没有特别的布置、只像是采光通风很好的民宅中，意外地在窗边能看得到临海开阔的景色。吹着风、看着远处的海，柯凯萝平静了下来。
　　偶尔风会飒飒地提醒她，不可避免的坏天气正临近，这风暴迟早会来。在不该平静的此时，她只专注地看着这杯茶，白毫乌龙又称东方美人，橙红色的茶汤在白杯子中十分艳丽，若是瑞心，一定会喜欢这茶那蜂蜜般的甜味及浓浓的果香；而且，若能加上一点白兰地…凯萝自个笑了，那风味肯定不错。
　　时间愈近中午了，瑞心肯定要跟大家一起用餐吧？不想让她困扰，而且下午也要去翟家见玲玲，还是早点回台北吧。出茶楼前，跟老板问了戏院广场的方向，猜测她们就是要在那里取景吧，先回到那里碰碰运气。
　　果然，虽然不是大家都在，但瑞心正好就在广场中央热切地跟一位小姐讨论著事情，见她们似乎讲到一段落，正想上前，葛导演从石阶下来，快步走了过来，她们忙向他问好。瑞心主动问了个什么问题，葛导演认真地回答后，瑞心抄着笔记，另一位小姐也跟她交待着，她抬头听着，边撂起自己颊旁的头发顺至耳后。
　　葛翰文看着瑞心的眼神，凯萝看得很清楚，那是怎样的心情。看着他温柔地笑着，拍了拍瑞心的手臂，又轻声问了什么。
　　柯凯萝楞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该冲上前去把他扯开？还是该走过去在他面前搂着瑞心？但她看到瑞心也对他笑着。
　　瑞心对他，一样是那样灿笑着，有如可爱的天使般散发著光芒，那从来不是专属于凯萝的。天边的彩虹吸引着每一个人，而谁能不爱上这份真诚，谁不会痴痴地追求？
　　结果是葛导演看到了她。拨了拨头发，凯萝向前加入她们。
　　“柯小姐！我不知道你也过来了！”葛翰文瞪大了眼开心地说，
　　“很久没来九份了，早上没有事情，就一起过来看看了，希望没有打扰你们。”凯萝笑着对导演及那位小姐致意，也看到瑞心冲着自己笑。
　　“我们工作刚好告一段落了，待会一起用餐吧？”翰文十分热情，瑞心在一旁忙着把笔记写完；那个长发的高个子年轻人也来到她身边，瑞心转头招呼着他。
　　“不了，午后还有约，得早点启程回台北。希望你们下午的工作也顺利，天气居然好了呢！”凯萝客气地说着。瑞心又转过来，这次站得近了些，轻轻地靠在她身上。
　　“是阿… 台风是不是转向了？真是奇怪。”翰文微笑说着。
　　感到瑞心就要搂上她，凯萝退了一步抓着瑞心的手臂，给她的微笑…很抱歉现在只能跟给其它人的一样。凯萝故作自然地勾起瑞心的手臂，另一手像长辈似地拍了拍她，
　　“但如果天气变化，导演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阿…”凯萝先是跟导演唠叨着，随后她的眼睛演着“知道吗？”的台词，望着她心爱的瑞心，
　　“一定的，柯小姐你放心。”导演的回答仍然那么有朝气，相比之下，进不是、退也不是的凯萝，已用尽了力气。
　　柯凯萝很熟悉该如何处理自己，她只要再次封闭所有的感觉，她就能合适地道别，她就能转身，她就能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走向停车场。只要上了车子，她就能离开，不论是离开哪里、离开谁，她与那车子都能办到。而在那封闭的小空间里，没有人会知道，车门车窗隔绝不了的无力与担忧，会、或不会吞噬她？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你懂得凯萝的担忧吗？


第31章 风暴（1202）
　　滂沱大雨随着强风一阵阵打下来，用力洗刷着灰色的台北。蓝天已彻底撤退，真正的风暴终于降临，台风笼罩这无辜的岛，没有人能心存侥幸。强风甚至将高楼吹得晃动，有些马路开始积水，而在归途中的可怜行人们，撑着那歪折的伞早已挡不了雨，左右张望着只希望不会有被风刮落的花盆或卷来的招牌砸来。
　　柯凯萝开着车，即使雨刷疯狂地抵抗疯狂的雨，仍看不清前方超过三公尺的范围，车灯枉然地照着前方，就算看到路上的积水也无法避开，只能缓缓驶过。灰蒙蒙的市郊山区中，幸好路上似乎只有她一部车，她的思绪现在正如大雨一般无情地侵袭她，根本无法好好驾驶这汪洋中的小船。
　　其实玲玲今天很开心，她兴奋地跟妈妈说着昨天去“Helen 阿姨”家的事，跟翟贺也确认过了，那就是新的对象，他觉得很不错，对玲玲也很好，重点是…不用说，玲玲很喜欢她，或说很喜欢她那只奶茶色的贵宾狗。
　　宝贝女儿那眉飞色舞的神情正历历在目，她不停说着“嘟嘟”有多可爱，她跟它玩得多开心，她多么希望可以马上再看到它。当然，凯萝也问了她对 Helen 阿姨的看法；小朋友什么也不懂，只是形容着她家、她给她吃的东西，以及最后她给她的礼物… 那是个 Helen 阿姨自己很喜欢的粉红色兔子，正摆在玲玲的床上。女儿还抓着她的手，感受那兔子柔软的触感，
　　“很软很舒服吧？Mommy。”玲玲得意地跟她说。
　　凯萝问了她是不是抱着它睡觉了，女儿笑着点点头。凯萝每次出去玩，总是记得帮她带着的小被子，正好好的摺在床尾，是不是从此都不需要用到了？
　　胃突然一阵绞痛，让凯萝突然地松开了油门，她痛得眯起眼睛，视线更加不清楚，她只能发抖着按下警示闪灯钮。大雨声伴着警示灯的哒哒声中，疼痛稍歇，也许是因为一整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早上喝了咖啡之后，就是九份的那杯茶而已。
　　听到手机叮咚一声，凯萝将车停到路边。是瑞心传来的讯息：
　　导演这边结束了，小定邀我去看电影，我同事小严也想看，所以他会开车载我一起去，别担心。看完我就回家！
　　有车子载就好，台风天看电影…结束时不会正好风雨大吗？反正有那位小严载嘛。是可靠的同事吧？凯萝重新将车子驶上曲折的山路。雨，和她的思绪，仍然没有稍停。小定…是瑞心的好朋友吧？他们兴趣一定很相投。凯萝开过了一座桥，瞥见汹涌的土黄色洪流，像是趁着风暴想淘空这座小山。他们看什么电影呢？瑞心都跟他们讨论电影吧？他们有好多、好多共同的话题，她与他们每一个。每一个除了她自己。刺耳的喇叭声中，从弯道另一头突然出现的车灯迎面而来，凯萝用力地踩下刹车。
　　来车快速地闪过了她，后照镜里，那车的红灯亮着，几乎停了下来，也许迟疑着要不要开门下车向她理论…但不一会儿还是直接走了。原来柯凯萝将车开得超过了自己车道的范围，过弯时这样的失误，就是山路车祸最常见的原因。虽惊魂未定，她还是得往前，暴风骤雨中停在这狭小的山路上反而危险。
　　所以玲玲将会有新妈妈、生活在有可爱狗狗的家庭里，然后她就会不需要我。
　　我会愈来愈看不到她，我的宝贝，我会不知道她练了什么新曲子、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我不会知道那位 Helen 疼或不疼她，我不认识 Helen、也将会不认识我的宝贝玲玲。
　　大雨的山路中，凯萝的车再次渐渐停了下来。
　　“这里是哪里？”她发现自己陷入了恐慌。
　　天哪，我如此地脆弱，又该如何当瑞心的依靠？
　　如果我不能当她的依靠，这世上又有谁需要我？
　　雨声隔绝了一切。紧闭的车窗将凯萝锁在里面。她痛哭着，连灰色的天空都在她眼前消失。台风带来太平洋的水，泷泷地倒下来，将她的世界变成一片汪洋。将溺死一般，不断涌上的绝望和痛苦，疯狂地灌进她体内，车顶就像消失了一样，止不住的泪水、雨水，让她全身被冰冷包围。吸口气，她知道自己还活着，但这活着的躯体反而感到心脏如撕裂般剧痛。她痛得大叫，在眼泪和大雨交织的漩涡中，柯凯萝的世界旋转，然后崩塌。
　　透明的液体，从她眼里没有节制地流下。连鼻涕、口水也伴随着嚎啕，滴落到她的 Burberry 风衣上。修长的手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变成白色。凯萝突然觉得已心痛到哭不出声，看着自己艳红的指甲，她知道这心的破口已合不回去。
　　空气在次次抽噎中，试着打进她的肺，也许血液正回到这心脏再出发。但她知道有许多悲伤，从那破口喷了出来。在下次跳动之前，红色的液体也许正潺潺地流，就好像窗上的雨，大到如不间断的水帘，她看得痴了。在方向盘与车窗之间，只有湲湲雨水与淌着血的她，其它什么也没有。
　　餐桌上的手机响了，瑞心说着电影看完了，
　　“你是不是到家了？”瑞心在电话那头问道。
　　“我在家阿！雨很大，你朋友开车吗？他们会送你回家吗？”凯萝听着瑞心的答覆，笑着点点头。
　　“请他们都过来玩阿！小定、小严…通通都带来！”凯萝开心地说，“买你们爱吃的回来吃吧！Pizza、汉堡或什么速食的，顺便帮我买一些哦！我饿死了！”
　　瑞心自己开了门进来，后头跟着…应该是小定吧？他瞪大著眼，对凯萝鞠了个躬，把她逗笑了。
　　“是小定吧？欢迎你！”她拍拍他的背，开心地引导这怯怯的可爱男孩往屋内走。
　　“凯萝姊你好！”他紧张地笑，然后把手上的食物交给脱好鞋的瑞心。
　　凯萝往门后张望着，“嗯？是不是还有一位小严？”
　　“小严他说公司车还是要早点还回去，免得风大雨大，路上淹水什么的，出状况就不好了。所以他送我们回来这之后就走了。”瑞心拿了一大堆东西放上餐桌。
　　“你们买什么好吃的阿？”凯萝跟过去看着，“哇！麦当劳阿？太好啦…我好久没吃了！”
　　瑞心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凯萝挑了眉，不解她的奇怪。
　　她看着瑞心盯着餐桌上的酒杯，
　　“凯萝？你没吃饭就喝酒了吗？”
　　“嗯，就就喝了一点。”凯萝坐在餐椅上，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瑞心将空酒杯放到水槽，想把酒瓶先放到一旁的柜子上，“这是不是要盖起来？”
　　凯萝走了过去，“这没剩多少了阿，待会喝掉吧？呵呵…”
　　“小定第一次来吧？要不要参观我们家阿？”柯凯萝转头，开心地对正拿出手帕擦着脸的男孩说。
　　“阿！还是先吃饭？”凯萝又说，“吃薯条！哈哈！趁热先吃薯条吧？”说着她赶紧把食物从袋子里拿出来，他们两个也过来帮她。
　　嚼著有一点点变软的薯条，凯萝觉得有点口渴，
　　“你们看什么电影了？”她问着，边看看他们买了些什么饮料。
　　两位小朋友回答着电影的问题，并开心地形容着电影的剧情、演员等等，一下子就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小定说了那某个女生的什么然后瑞心大笑着，让凯萝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不认识他们说的女演员是谁，却觉得很好笑阿！她愈笑愈觉得这真是可笑极了…一下就笑得不可遏抑。
　　凯萝再拆了个汉堡，咬了一大口，“哦！！天哪！”凯萝顾不得满口的东西，叫了一声，
　　“怎么了？？”瑞心吓了一跳。
　　“超级不好吃！”凯萝紧皱着眉，想着该把嘴里这口东西咽下或是吐掉，
　　“是吗？我觉得还OK 阿？麦当当就是这样…”小可爱瑞心歪着头对她说，她的酒窝好可爱。凯萝笑着把食物吞了。
　　“嗯阿…差不多就这样。”小定也补充道，边看了看他自己的汉堡，似乎也怀疑起它了。
　　“麦当当？哈哈哈哈！”凯萝觉得 McDonald 有这昵称…太好玩了！
　　她看瑞心喝着可乐，很好喝的样子。凯萝把这可怕的汉堡丢在一旁，
　　“唉，可乐，有我的吗？”
　　“凯萝…你喝可乐吗？！要不要喝我的？”凯萝马上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嗯…爽快的味道！
　　她想到一个好主意，马上站了起来，“我调酒给你们喝吧？可乐加什么好呢…”
　　背后他听到小定说，“瑞心，我要借个厕所…”然后瑞心说要带他去。
　　“凯萝，你怎么了？”听到身旁瑞心的声音，凯萝吓了一跳，她以为她进去了。
　　瑞心看着她，她的眼睛好大好亮，但眉头纠在一起，她问了凯萝：“你为什么眼睛肿肿的？”
　　瑞心的唇，好美，她说话时，软嫩软嫩、粉红色的小嘴… 凯萝突然亲了那诱人的双唇。
　　“凯萝？”瑞心的嘴，只一下就离开了她。
　　“嗯？”凯萝有点不满足这小小的一吻，伸手摸着这可爱的脸，接着用双手捧着，她现在好想要跟这小美女舌吻…
　　“小定…”瑞心似乎瞥见了小定，凯萝转头，看到尴尬地站在一旁的男孩，
　　瑞心轻轻地握着凯萝的手、放下了它们。然后她退开了一步，脸红了起来，她不自在地拨着自己的头发。阿…我的宝贝是不好意思了吗？是啦，朋友还在呢！
　　“哈哈哈哈！”凯萝又仰头大笑了起来。
　　“我刚刚要干嘛了？”她问着他们，
　　“你…要调酒给我们喝？”可爱的脸红女孩说。
　　“阿？是吗！没问题！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凯萝大声说着，还帅气地弹了下手指。“哈！不对…你已经在家里了！哈哈哈哈！”
　　要到酒柜拿酒才行。瑞心又皱着眉看着她。
　　“你怎么啦？宝贝？”凯萝歪头问着，
　　“你才怎么了凯萝？”
　　“我在调酒阿… 我要弄一下。我忘了刚刚想配什么，让我想一下哦！”凯萝用手敲着自己的头，脑子怎么钝钝的。
　　“你先带小定逛逛我们家！”她热切地提议着。
　　她瞥见瑞心不放心地回头，拉着小定，“先看我的房间？”两人便往里面走，
　　“那不是你的房间哦瑞心，是工作室！”凯萝高声喊着，
　　“怎么老是记不得呢？你又不是睡在那里！”她接着喃喃地说，并啧啧了两声。
　　柯凯萝歪着头，想了想她到底要配什么酒，到了酒柜她拿出了一瓶酒放在台上，再开了几个柜子找出了调酒杯。“哈哈！在这呢！我的小银杯！”
　　她猛地开了这一瓶 Bourbon Whiskey，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凯萝揉了揉眼睛，倒着酒的手抖着，看着这金黄色闪亮亮的液体泪泪地流呀流，哇…好香阿，这个味道，它有令人忘记一切的魔法，凯萝吞了口水，又觉得渴了。


第32章 晚归（1301）
　　柯凯萝又晚归了。
　　下班后空荡荡的豪宅，田瑞心开了几盏灯。她巡视了所有桌面及水槽，都像没有用过。还是不安心，她出了门到地下室停车场，冷飕飕的日光灯下，凯萝的车静静地瞪着她。她没开车出去，这代表有很高的机率，她又去喝酒了。
　　自从上次在家里，瑞心阻止她喝酒之后，她就开始晚归。就算家里的酒和杯子都没动，外面还多的是餐厅与酒吧。
　　瑞心焦虑地等到很晚，静静的房子，只有她的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音。
　　终于，门口传来钥匙声，咯咯地打不开门。
　　瑞心忐忑地拉开门，门外高挑的美丽女子，表情单纯地显露惊讶，看到瑞心的柯凯萝随即满脸笑容，摇摇晃晃地走进门来。
　　“宝贝…你怎么知道我要开门阿？”她边说着想脱鞋，却站不稳，瑞心忙搂着她。但凯萝索性整个挂在瑞心身上，双手抱着她，鞋也不脱了，
　　“你在等我吗？你对我最好啦…”凯萝又捧着她的脸，随即捏了她的脸颊，瑞心见她的眼神慢慢聚焦在自己嘴上，果然她噘起嘴来，带着酒气的红唇强势地吻了过来。
　　“凯萝…”瑞心半扶半抱着她，让她脱掉高跟鞋，她踉跄地不小心把一只鞋丢到了玄关之外的地板上，凯萝看着那只鞋就这么大笑了起来。
　　瑞心扶着大笑着的她直接进卧房，现在她已经知道这是喝醉的凯萝的…其中一种模样：笑点低、多话、热情又直接。
　　这跟平常的她差异很大，所以瑞心也知道了：酒精会释放压抑的凯萝。然后，酒醒后的她，又会后悔这一切。凯萝总是从早晨开始，一句话也不跟她说，冷若冰霜。那样的凯萝，简直快把瑞心逼疯了。
　　“宝贝…你过来嘛！躺这里！”还醒着的凯萝，看着瑞心，拍拍身边的床大声喊着。
　　瑞心拿了热毛巾，又到梳妆台上拿卸妆液，坐在凯萝的身边。凯萝盯着她，像孩子般笑得一脸满足。她用化妆棉沾满了卸妆液，轻轻地卸下凯萝的眼影、口红与底妆，她没涂眼线，眉毛也画得不完美。当柔软的热毛巾敷上她，凯萝闭上眼轻叹了一声，她那派不上用场的手，只牢牢地抓着瑞心的腰。
　　瑞心看着凯萝素净的脸，内歛的双眼皮下，现在清澈却不清醒的眼神，眼旁那些瑞心珍爱着的细纹，以及鬓角难得的…一根小小的白发。她绝对不会允许的，瑞心曾看过她在镜前懊恼地默默检视、处理着这些，发现瑞心瞧着她，几乎生气了起来。而现在，她的心思被酒精麻痹，她出门前，是什么心情、什么状态，没有画眼线…也没办法画好眉毛，这小小的白发更是…瑞心不忍再想，她温柔地掰开凯萝抱着她的手，在她的嘟囔声中，赶紧随便拿了瓶应该是对的乳液回来。
　　她静静地将乳液抹上她细致的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凯萝紧抱着她，闭着眼问着。
　　“你也对我很好阿…”瑞心轻声地说，凯萝听了，满意地慢慢微笑着，感觉她快睡着了。瑞心检查了她的衣服，将比较紧的地方都松开了…怕她睡得不舒服。
　　瑞心轻轻抚着凯萝的头，见她要睡着了，俯身将侧躺的她轻轻地放平了，手托着她的头，将枕头调整好。看着她安祥的睡脸，瑞心百感交集。
　　她有时觉得，自己甚至比较期待在这种喝醉状态的凯萝。
　　之前她刚开始在家喝时，有天瑞心加班回来，她已趴在在餐桌上，完全不省人事。瑞心不知如何是好时，她突然醒了，然后吐得很痛苦。见到凯萝那非常狼狈的模样，让她心疼。
　　瑞心只能猜测凯萝那好面子的个性，会不会这就是她酒醒后冷淡不理她的原因？
　　但是她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瑞心无法限制凯萝的行动，她能在她身边的时间太短，不论是白天或晚上，她有太多时间身不由己、必须工作。
　　瑞心整天都在担心着凯萝，工作结束后她总是急忙回家，期待拉开门的那刻，是原本的凯萝。就算不是，她也想见到她、跟她相处、找机会跟她沟通。
　　但晚上的凯萝，好一点只有这傻气的模样，若喝得太多只会更惨。而睡醒后的凯萝，才是瑞心最惧怕的。
　　看着凯萝睡沉了，她的呼吸变得缓慢、安稳。她自己又翻了身侧躺着，手抬到了脸旁，她微卷的发丝散着，如女神般美丽的侧脸，不论是第几次见到，都常常让瑞心忘了呼吸。
　　而在清晨，她最常看到的就是这张侧脸，她不看她，只有瑞心看她。瑞心试着好好地像从前那样跟她说话，她不会回应。瑞心问她、碰她、要她看她，她只会更退开、跑到别的房间。没有声音，没有眼神，最后连瑞心也不敢再碰她，好像那会带给她痛苦似的。
　　瑞心忍不住哭了。
　　她好想抱着凯萝，埋在她胸前，感受她曾经对她的呵护。
　　或是，凯萝能好好地跟她说，她到底怎么了。如果，凯萝需要大哭，瑞心也非常愿意，将她紧紧地抱着，让她知道她永远永远会支持她、会保护她。
　　瑞心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抽噎着她轻轻地离开卧房，她不想惊醒凯萝，无论她醒后是哪一种样貌。
　　她在自己房内的单人床上，盖着被子尽情地哭了一阵。
　　拉开被子，一股清冽的空气涌上。她得找人谈谈！她快要应付不来了。
　　田瑞心的心中非常肯定，她好爱好爱凯萝。
　　是不是该请长假陪着她？搞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上次瑞心休假那天，凯萝淡淡地说她要工作，避开她出门去了，结果晚上又是醉的回来。早知道应该跟到她公司去，像个侦探一样盯她的哨。一天不行，多跟着她几天，总有机会搞清楚吧？而且至少能阻止她喝下去。
　　瑞心爬了起来，擤了鼻涕、擦干眼泪。坐在书桌前她打开日记，把刚刚的主意再记了下来。
　　她往前翻着，这是第七天。中间只有一天凯萝没喝醉，瑞心看着那天她记下的推测：凯萝难得在晚餐时间后，带了些工作回家，在餐桌用电脑看着一堆外国网站，还边做笔记，应该是工作很忙又很急。只有那天，她弄完工作后洗个澡就倒下缩着身体睡了。瑞心看自己的日记写着：担心凯萝没吃东西，但想帮她做东西吃，她又客气回绝。
　　凯萝似乎没有正常吃东西。瑞心又记下了这个。
　　而七天前…瑞心往回翻着，那是她们去九份，然后小定来家里那天。
　　那天发生了什么？田瑞心用力瞪着日记，开始仔细回想。


第33章 餐叙（1302）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顶篷洒在偌大的百货商场中。人们在米白色大理石地板和各色的橱窗前，或快或慢，成双、成群或单独地前进。年轻的情侣很有兴趣地看着设计师品牌的首饰；而精品店的橱窗前，熟女慢下了脚步，拉着不让她的同伴继续前行，使了个眼色说想进去看看。一群外地来的游客叽叽喳喳，边走边评论著上一家店，接着停在路边的特卖品展示车旁，五颜六色的丝巾和羊毛围巾，勾起了他们的兴趣。即使在这周日中午，也有商务模样的人，穿着正式行头惴惴不安，正赶往这商场里的某间咖啡店或餐厅，也许是与 Head Hunter 约好要好好物色下一份工作。
　　戴着深色粗框的文青眼镜，白色的衬衫外加了件毛衣，周定纳快步走向往上的手扶梯，没停下脚步他继续焦急地往上走，直到停在前面一对手挽手的母女之后，他连忙拿出手机查看，一边顺了顺头发。总算到了都是餐厅的高楼层，他找着约好的店面时，与迎面而来，穿着灰色大衣及深棕色衬衫的时尚女子错身而过，那是艾明，她从停车场直接搭了电梯上来，从容前往她要赴约的地方。
　　小定走进一间义式餐厅，开放的空间中，阳光自整排大窗户照进来，将白色的桌椅都照得亮闪闪的。年轻的服务人员很有朝气地招呼着他。文青模样的男孩张望了一下，笑着跟侍者说，朋友就坐在窗边。
　　田瑞心绑了个不扎实的马尾，穿着她的大外套缩在椅子上，窗边的光线下，那双明显已哭肿的眼，让她的状况看起来十分糟糕。
　　“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小定先走到她身边，轻拍了她的肩忙问着。女孩勉强地笑着，抬抬下巴要好朋友先坐下。
　　“你把我吓死了！挂电话我马上过来了，到底怎么了？”周定纳坐下后仍着急地问。
　　还红着眼的女孩说：“先点餐吧！”
　　侍者来了，小定点餐时，瑞心喝了口水，似乎想镇静下来。
　　艾明走进熟悉的日式料理店，在这百货商场内她们常选这家店吃，一来是单价比较高、不常客满，二来这餐厅将座位隔成一个个包厢，兼顾隐私之外，只有两人也可以坐四个人的卡座，若她们带着战利品，也好摆放那些大包小包。餐厅的内装是温暖、舒适的暗色调，是她跟朋友逛街时需要就近歇歇脚、吃点东西时会来的店。
　　艾明跟看来谨慎得体的侍着点了点头，对方领着她前往友人已先到的包厢。侍者安静地鞠躬之后就退下了。艾明站在包厢门口，看到柯凯萝无精打采地，迟钝地没发现她来了，艾明唤她时，她还稍微吓了一跳。
　　边折好大衣放着，她再歪着头观察了一下凯萝，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她看来有点苍白的挚友，正替她倒了杯清酒。
　　“这什么酒？好香！”只是将小酒杯拿了起来，温过的清酒便传来扑鼻的香味。
　　“是阿…超棒的吧！”凯萝微笑着说，喝了一口。
　　艾明边啜了一口，并不在意好朋友没回覆她，她翻开精致的菜单，看看到底是哪种酒，以前怎么没发现。
　　在明亮的窗边，白色桌子旁清秀的女孩，忍着眼泪似地深呼吸着，
　　“凯萝突然不理我，而且一直喝很多酒…好像不想清醒似的。”瑞心终于对她的朋友说了。
　　“什么时候的事？”周定纳问道。
　　“大概一周了…”瑞心说
　　“一周？所以…差不多是我去你家那时候？”
　　瑞心点点头。“难怪，我那天就觉得她怪怪的！”小定恍然大悟。
　　女孩掩住脸，终于忍不住涰泣了起来，小定吓了一跳，看着他的好朋友痛苦地既哭着又想忍住，她的双肩激烈地颤抖着。
　　点好菜、一脸满意的艾明，正瞅着凯萝。
　　突然她抓住这女人正在倒酒的手，“你干嘛猛喝？你吃过了吗？”艾明突然问，
　　柯凯萝摇头，看着她的空酒杯显得很无奈。
　　“发生什么事了？我认得你这状况。”Abby 瞪着眼睛问。
　　“我想…我该离开瑞心。”凯萝终于说。
　　“什么？！为什么？”艾明惊讶地大叫，再掩着嘴张望四周，餐厅和凯萝都以静默回应她。
　　周定纳的脸色显得很为难，他差点站了起来，等到瑞心止住了哭泣，他连忙递上自己干净的手帕。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是喝醉，就是不想理我！”女孩哭得鼻子都红了，她另外拿起餐厅的纸巾擤鼻涕。
　　“你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小定自然这样推论著，
　　瑞心激动地双手轻槌了桌面，“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什么事！”
　　“哪天开始的？”小定担心地看着好朋友，深怕她又要哭了。
　　“就你来那天。”
　　“她怎样不理你？”男孩问着，边帮瑞心加了点水。侍者正好端上了他们的沙拉和浓汤。
　　艾明几乎坐不住，她向前倾，想拉近跟凯萝的距离，几乎全身都架在桌上了，幸好这木桌看起来很厚重。
　　“好好的你离开她干嘛？吵架吗？？”艾明关切地问，
　　“她这么年轻，有更好更适合的对象。”凯萝往后一靠，静静地说完，还闭起了眼睛。
　　“谁？？真的有对象吗？”艾明质问，
　　凯萝没回答，也没反应，眼睛是睁开了，但视线焦点不在这个包厢里。
　　“导演吗？他们有交往吗？Come on！瑞心对他有兴趣吗？I don’t think so！”连珠炮似的，这穿着高级衬衫的短发女性，像法庭上的律师审问证人一般，要凯萝拿出证据。
　　凯萝靠上桌子，修长的手指掩上了脸，似乎不想面对这一切，
　　“我不知道。”
　　艾明瘪着嘴，双手握拳放在桌上，很不满意这个回覆。当侍者端上味噌汤时，她们都坐好了、让开了桌面。
　　田瑞心像白兔一样红着眼睛，而周定纳抱着胸，一脸严肃。气氛轻松、明亮的餐厅中，似乎只有这桌是奇怪的状况，小定左右看了一下。
　　侍者上了他们的面，两个人的一起来了，一盘红酱的、一盘白酱的。
　　“你可以分我的吃哦。你不是两种都爱吃？”男孩体贴地提议。
　　瑞心盯自己的奶油培根面，没两秒眼泪就又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瑞心…”小定放下他正用餐巾纸擦着的叉子。
　　“凯萝煮的…她煮的义大利面…好好吃…”女孩抽噎地说。
　　瑞心直接拿起餐巾擦眼泪，“我好想她。”
　　以典雅的竹枝隔开的卡座里，幽暗的灯光中，仍可看到艾明紧皱着眉头，她的手抓着渐渐变温的毛巾不放，眼神没离开过她的挚友。
　　“你跟我说！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看到什么？”她继续像律师一样，瞪着眼睛逼问，
　　柯凯萝颓丧地撑着头，她的手已弄乱了自己的头发。躲避着好朋友的眼神，她只是摇摇头。
　　艾明大叹了口气，“Carol…你有好好跟瑞心谈过吗？”
　　“你不能什么事都不讲，这样她怎么了解你？”既然好朋友什么都不说，她只能对她唠叨着。
　　“如果她跟合适的人在一起，会轻松得多。”凯萝放下手，坐直了些，她终于直视着艾明的眼睛，真切地表露自己的想法。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阿…她要跟谁在一起你得问她呀！”虽然好不容易听到朋友的声音，艾明还是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需要我找瑞心谈谈吗？”她提议着。
　　她们都还没有动送上来的握寿司，凯萝又想倒酒，艾明抓住她的手制止她，
　　“你先吃东西。”
　　凯萝抬头看着艾明，眼神十分悲哀。
　　亮晃晃的玻璃桌面上，这盘中剩下的义大利面已有点凉了，肉酱总是太少，小定加了点起司粉上去。
　　“我们这样不知道大姊在想什么，也不是办法…”周定纳说着，将自己最后几口面干净地吃完，
　　瑞心绞着她的面，没有要吃的意思。
　　“至少也要知道，是关于你，或是不关于你。”小定继续分析，
　　瑞心点点头，开口说道：“至少我现在确定她是个压抑的人。我想…就像你说过的，一定是她的过去造成她现在的个性…”
　　见好朋友也开始理性地分析，小定边听着边鼓励地点头，
　　“不管是过去，或是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弄清楚。我不会放弃的。”瑞心大口吞了她卷好的面，眼神炯炯。
　　看着炙烧的鲑鱼，艾明吞了口水，挟起一个握寿司吞下了。
　　“Carol… I just don’t understand. Don’t you love her ”艾明向后靠，安静的餐厅中，她对朋友轻声问着。
　　“Of course I love her.... very much.”凯萝喝了口清酒，望着杯里清澈的液体。
　　“这么亲密的人，有什么不能谈的？”艾明索性将一个握寿司挟到挚友的小盘中，似乎是要让她知道，这是她有义务该吃的东西。
　　“你根本不知道她想什么吧？你只是自己吓自己。”她双手交叠在桌上，用和缓、温柔的态度，试着说服这位想太多的朋友。
　　见凯萝低头没有回应，“不然，我帮你找她谈。”艾明再次提议，
　　“No…”凯萝拒绝着，
　　“你真的要离开她？就为了这不明不白的理由，什么你自以为不适合她？”艾明把自己的手帕往桌上一丢，几乎要生气了。
　　“Abby，please…”凯萝恳求地伸出手来，覆在好友的手上。
　　“你先别做什么决定好吗？你状况不好。你先别一直喝酒！Carol！”艾明又抬手阻止凯萝再倒一杯清酒。这都是第三瓶了。凯萝放弃地向后一靠…又再度掩着脸。
　　“God！I’m so worry about you！”艾明赌气似地，把剩的酒全倒到自己的杯子里。
　　百货商场这层楼都是餐厅，宽阔的走廊上还设了些座位，让大家可以舒服地候位或等人。义式餐厅门口，吃饱的的周定纳走出来，回头看瑞心正要背起她漂亮的背包，却发现她一抬头愣住了，顺着她的眼光，小定看到柯凯萝迎面走来，也停下了脚步。
　　“凯萝…”瑞心小声地说，
　　“瑞心！”艾明大声唤着，带着笑容她拉着凯萝走近这对年轻人。
　　“好巧！”瑞心开口，
　　“你们也来吃饭？” 艾明也同时问着，
　　“Abby，这是我朋友：周定纳，小定。这是艾明姊…艾明。”瑞心介绍着，一不小心又加了“姊”在后头，她看着 Abby 亲切地笑着，主动跟小定握手。
　　艾明问着他们吃什么，周定纳得体地回覆着，他看着这两位高佻、时尚的美女，不禁挺直了腰杆。艾明也介绍她们吃的餐厅，其实就是隔壁的日本料理，要他们下次可以去试试看。
　　艾明看了看凯萝，穿着仿皮草短大衣的她，正低头无谓地看着自己的高跟鞋头。
　　“要不要一起聚一下？喝杯咖啡？或是吃个甜点？”艾明用力挽起凯萝，像是要把她拉回这个世界似的，执意想让两组人再聊一下。
　　两个年轻人互相看着，肿着眼的女孩再望向凯萝，顺着她的眼光，另外两个人也都看着凯萝，而她只继续低着头，接着目光还突然望向对面的餐厅，好像对那些餐厅更有兴趣似的。
　　艾明紧皱着眉，小定的手不禁抚上了瑞心的背，轻轻地拍拍她，而瑞心紧咬着下唇。
　　“谢谢你，艾明姊… 我们刚吃饱，可能先去买个东西吧。”瑞心小声地说，她的大眼睛吃力地眨阿眨。
　　似乎是叹了口气，艾明对瑞心和小定点点头。拽着没礼貌的凯萝往前走了。
　　瑞心站在原地，看着艾明搂着凯萝，她们的背影渐远，艾明似乎边对她激动地说话，边摇晃着她…凯萝的脚步感觉有点踉跄、虚弱，气势全无。
　　瑞心又掉下泪来。


第34章 公主与少女（1303）
　　受到诅咒，一生气就会马上变小、一哭泣就马上变老的公主，在长长的岁月中，一直是王室中不常露面、最神祕的成员。偶然的机会下，她以小女孩和少女的面貌，认识了王国里山中的少女，而终于感到自己有了知心的同伴。她总是藉故生气，变成年轻的模样后，就赶紧出城到村中，找她的好朋友度过平凡却宝贵的时光。
　　她常帮少女一起挤牛奶、照顾动物或到市集上交换食物，有时她们也能悠闲地玩耍。她们一起唱歌、聊天，几乎无所不谈。这天，在山坡上，少女和公主坐在树下，看着她家的牛羊吃着草。
　　“但是，你到底是哪个村子过来的呢？”少女问她，
　　“我住在隔壁的王国里，是亲戚住在这里的城里。”公主支吾其词。
　　“是不是一位金发的大姊姊阿？她上回在找你，你们长得好像阿！”听着少女问着，公主顺着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阿…那你们住在城里的哪里呢？”少女又问了，公主皱着眉头，她一直没办法告诉少女她的身份，或她的大祕密。
　　“没关系，不管你住哪里，你常来找我就好了。”亲切可爱的少女不忍让她烦恼，边说着边牵着她的手，将跑得远的几只小羊赶回来。
　　“这个山谷的那边，就是隔壁王国的了，他们的牛羊也常跑过来呢…”她们手牵着手，看着小羊们回到群体中，它们小跑步的样子很可爱，公主与少女相视而笑。
　　跟少女在一起时，是公主最快乐的时光，她这时不会生气、也不会哭泣，常常只是因为天黑了，必须回到城堡中而不舍地与她道别。偶尔她帮忙少女做事时，不得要领而受伤了，她也尽量忍着不要掉下泪来或是生气了，因为公主很担心若是她突然改变了容貌，一定会吓坏少女的。
　　这天一早，城堡内就喧闹着。前任的国王也就是公主的叔叔过世后，原本应该由她做女王，但对王室而言犹如不存在的她，开口稍一拒绝，所有人也就无异议通过直接由公主的弟弟继承王位。明明这些烦恼的事都过去了，为什么今天城堡内还是有如天塌下来的嘈杂呢？
　　“姊姊阿！不好了，邻国的使者刚刚送信来，说要把一座山让给他们，不然他们就要派兵来抢了！”年轻的国王慌张地说，大大的王座他根本坐不住，在大厅里只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呢？”公主虽然想生气，却努力深呼吸着、试着平静地说，
　　“一定是看我们的新国王年轻，不会带兵，以为可以来硬的吧！”留着白胡子的大将军说，“让我去会会他们吧！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咳…咳！”其实已经太老的大将军咳嗽着，身边的小将军担心地连忙扶着他爷爷。小将军是国王的好朋友，一样只是十几岁的年纪。
　　“老将军、小将军…都不行阿！还是嫁个公主过去示好吧，他们正好有适婚年龄的王子阿！”另一个大臣说着。
　　公主知道这也不是好方法；叔叔的女儿还小，让十岁的小女孩就送到陌生的国度去、就算对方接受，对侄女而言也太过残忍。而王室没有别的公主了，这大臣该不会…说的是自己？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公主，年轻的国王一脸不解，“你说的是我姊姊吗？因为我们不可能把小公主送过去阿！”
　　大厅上的众人，有的点头，有的则摇摇头，不少人更窃窃私语着。
　　“没关系，有什么方法都让大家提出来吧。我们应该还有几天时间能够考虑才对。”公主这么建议着国王。她眼神坚定，面对难关，唯有用智慧面对。
　　恶邻居想进犯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这个小王国。当公主还在跟年轻的弟弟商量对策时，一大群村民要求向国王陈情。
　　“国王阿！请您千万不要把我们的山让给邻国阿！”
　　“国王阿！是不是连我们村子也会变成隔壁恶霸国家的阿？我们不想阿！”
　　村民们一个个向国王哀求着，公主站在一旁，看到了那群村民中，少女的爸爸也来了，在他身后…阿！少女也跟来了！她不小心惊呼了一声，连忙掩着嘴。
　　“那是公主吗？”村民疑惑地小声讨论著。
　　少女也怯怯地张望着，当她看到公主时，眼神从疑惑渐渐变得吃惊；而这一切都看在公主眼里。
　　公主急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她大口喘着气。
　　让出山地，是最能和平解决的方式；而旁边住着牧农们的村庄，跟着一起让给邻国，才是对村民最好的方式，因为这样对他们生活的影响可能最小。只是，她连自己最珍贵的朋友都守护不了，这种痛苦，让美丽的公主生气得砸碎了好几个花瓶。砸得累了，她抬头看到镜里的自己，已变成了小女孩；想到自己的诅咒，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让她又开始掩着脸哭泣。
　　梳妆台上，有个小小的花指环，是少女特别做了干燥花再编给她的，她说这样可以保存久一点。花指环放在公主其它亮闪闪的珠宝首饰中间，显得特别突兀。公主戴上了花指环，凝视镜中的自己，正是花一般的年轻样貌。
　　田瑞心撑着头，没有再打字，她盯着她的黄色笔记本，上面是昨晚开始写着的、公主与少女童话的梗概。今晚正等着柯凯萝回家时，她突然想把这故事好好写出来，开了电脑她一口气打了这些。
　　已经晚上十一点半，她出了房间，再次确认，大房子仍是这么安静。今年的第一波寒流来了，不知道凯萝衣服穿得够吗？瑞心替自己倒了杯水，也检查了热水壶里的水还热不热，凯萝不像她，总是要喝温水的。
　　回到她的房间，瑞心走到窗台边坐下。这是个晴朗的夜晚，原来天色没有想像中的黑、只是被调成了暗红色，只要眼睛适应了，月色一样能照亮每个角落。她幻想着能不能从这窗口看到凯萝走回来，或是从计程车上下来。她思念的凯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公主，究竟有什么打算？
　　咽下一口清凉的水，田瑞心感到身旁的玻璃窗透着一股寒气。
　　回到桌前，她翻开日记，直接打开新的一页，瑞心深吸口气，彷佛要准备宣告什么似的，将两边纯白的页面压平。她拿起笔，大大地写下：
　　去你的！我可不是什么挤牛奶的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13章折磨人又感觉零碎，希望大家再多点耐心往下看哦！
　　到了14、15章会让情节有进展的。


第35章 哥哥（1401）
　　柯凯萝满足地看着宝贝女儿，让玲玲也抬头看了她，她们两个开心地笑着。凯萝搂紧了玲玲，坐在计程车后座里，她今天带女儿回娘家。
　　她让女儿按了铃，厚重的大门马上开了，家里的帮佣阿水姊也很高兴看到她们，凯萝的妈妈更是马上跑了出来，
　　“小玲玲阿！我的心肝宝贝！”妈妈马上过来抱着女儿，
　　“阿嬷！”玲玲乖巧的叫人，
　　“有没有想阿嬷阿？阿嬷想死你啰！”妈妈摸着玲玲的头，端详着她，牵着她的小手往饭厅走，
　　凯萝张望着，阿水姊便跟她说：“先生不在家。”这让凯萝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面对那尴尬，但同时心情也很复杂，难道爸爸不想见玲玲吗？还是妈妈没跟他说？
　　总之，回到自己家还是挺放松的，她脱下了外套，跟着往饭厅走。
　　妈妈正拿出水果和糖果给玲玲吃，同时还吩咐阿水把炉上的南瓜浓汤盛一碗起来放凉一点。之前玲玲有次来，很喜欢那天的南瓜浓汤，之后妈妈总是请阿水姊做这个给玲玲喝，还知道小朋友怕烫，都要再三检查。至少今天蛮冷的，很适合喝这个。
　　妈妈帮玲玲脱下外套，检视着她的衣服，边称赞她，也边看着衣服的品牌。凯萝的妈妈没什么嗜好，就是从小注重她们的衣着及仪态举止。撑着头正看着她们的凯萝，庆幸自己已过了被管教的年纪，妈妈也只顾着疼孙女，从没严格对她；玲玲正开心地吃着糖果，还拿一颗要给自己吃，凯萝笑着跟她说谢谢但不用了。
　　玲玲不是很常到外婆家，所以跟阿嬷也说不上是亲密。但她是个乖巧的孩子，知道外婆、舅舅们都很喜欢看到她，似乎也知道小朋友定期给长辈们看看，是她的义务。
　　听到大门又开了，凯萝吓了一跳，转头见是大哥柯凯维进来了。
　　“怎么刚好回来？今天不是要上班吗？”凯萝也很高兴见到哥哥。
　　“特别休假来看你们的。”凯维穿着皮衣夹克，当他转向玲玲，细长的眼睛瞪得好大，
　　“舅舅！”
　　“哇！小玲玲，好久没看到你，你长好高啰！”哥哥摸摸小朋友的头，“舅舅看看你，你好漂亮阿！好像妈妈！”凯维笑得眯起了眼睛。说着他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大盒玩具，“送你的！”
　　“哥…”凯萝说着站了起来，心想小玲玲的玩具够多啦。那是一盒 LEGO Friends 系列，粉红色的包装盒，感觉很适合五岁的小女生，
　　“这个你还没有吧？我挑了一个比较新出的…”高佻的哥哥蹲了下来，慈爱地看着玲玲，
　　“没有，谢谢舅舅！”玲玲开心地看着包装上的图片，“Mommy！里面有小狗耶！还有一台车！”
　　阿嬷过来牵玲玲去吃东西，餐桌上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
　　“萝萝，你为什么脸色很差？”凯维脱口叫了妹妹的小名，
　　“嗯，没睡好吧。”不知该从何讲起所有的问题，凯萝只先随口答了，
　　哥哥歪着头仔细地看着她，“你…跟瑞心还好吧？”
　　凯萝抬头看着哥哥，他眉头间锁着深深的皱纹，眼神充满关切。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妈妈唤他们吃饭。席间各人问着小玲玲各式各样的问题，免不了，前夫的新对象 Helen 阿姨和她的小狗嘟嘟终于出现在话题中。凯萝边挟了块妈妈拿手的酱排骨，边想着，也许这位 Helen 也是不错的，至少玲玲从没说过不喜欢她。她看着玲玲认真吃着青菜，给这乖女儿一个赞许的微笑。
　　“翟贺要再娶吗？”当妈妈意会过来，马上急着问了。
　　凯萝向妈妈点点头，看着妈妈收起笑容，放下了筷子，似乎孙女带来的快乐瞬间消散了。
　　凯萝起身，到一旁开了装威士忌的水晶酒壶，闻了一闻，想了想又放回去；她从酒柜里随手挑了瓶红酒，拿了两个杯子帮自己和哥哥倒了。
　　“他如果再娶的话，我还看得到玲玲吗？”妈妈的声音紧张了起来，
　　“妈！你冷静一点。”凯维替妈妈盛了汤，安抚地按着她的手臂，
　　“凯萝无论如何都是玲玲的妈妈呀！这是不会改变的。”哥哥说着，再挟了块排骨给凯萝。
　　饭后，阿嬷牵着宝贝孙女到了她的衣帽间，竟然也有一小区是她先买好要给玲玲的新衣服，一件件都要她试穿。好险总算在小朋友的耐心耗尽前试完了。感觉妈妈还是有点忧心，似乎忍不住就想对凯萝碎念起来，凯萝赶紧把女儿带到客厅，要她不如拆一下舅舅送的乐高玩具来看看。
　　凯维跟玲玲一起研究了一下，但不一会儿就感觉小朋友已经累了。他摸摸玲玲的头，问着凯萝：
　　“没看到你车，你怎么来的？”
　　“我们搭车来的。”
　　“那我送你们回去吧？我整天都休假了。”说着，哥哥很贴心地，先起身去跟妈妈说玲玲该回家的事，省得她又要念凯萝了。
　　好久没坐哥哥的车，凯萝陪女儿坐在后座，做个乖巧的孙女可能很累吧，她依偎在妈妈身旁睡着了。
　　“你晚上有事吗？”凯维从后视镜里面看着她，问道。
　　“嗯…没有阿。”凯萝看着大楼间渐昏暗的天色，已快到翟家。
　　“送小玲玲进去后，要不要跟我去吃个饭？”凯维仍透过镜子看着她。
　　“…好阿，但我还很饱…”这些年，兄妹间很难得能单独吃顿饭。
　　“没关系，你看看能吃什么就吃。”家人之间，那种体贴是很自然的。
　　坐在副驾，凯萝静静地看着夜色降临台北。哥哥载她到了信义区的饭店。这西餐厅凯萝并不常来，看到室内居然还有个喷泉，才想起应该是来过。
　　看着凯萝对喷泉略显惊讶，柯凯维笑着说：“这里可是求婚不会失败的餐厅。”
　　“我知道，但哥是在这求婚的吗？”凯萝笑着，挽着哥哥的手往前跟着领路的侍者走，
　　哥哥只微笑着没有回答，无论如何那也是很久远的事了。
　　“难得有时间，要不要问问瑞心，来让我请吃个饭？”才轻轻松松地坐下，哥哥马上就提议了，感觉他好像一直等着能问的时机。
　　凯萝摇摇头。侍者来替他们加水，哥哥似乎常来这餐厅，没看 Menu 便请侍者替他们点餐。凯萝静不下心来研究菜单、正皱着眉，哥哥这才翻开了 Menu，建议了几样东西问凯萝这样点好不好，凯萝说好，也对侍者笑了笑。
　　柔和的灯光中，凯萝正视着她亲爱的哥哥，试着平静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凯维温和地问，
　　“我只是觉得，也许我又做错了决定。瑞心还很年轻，也许她不应该跟我这中年妇女在一起。”凯萝一口气说完。
　　“你在说什么？‘又’做错了决定？”哥哥很疑惑，
　　“翟贺，玲玲，然后瑞心。”凯萝平静地解释。
　　“什么跟什么…”凯维不以为然，又问：“你先跟我说，她不喜欢你吗？她对你不好吗？”
　　“没有，不是这样的。”凯萝摸着她的水杯，她想喝，但不是想喝这个。
　　“你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有才华。她跟你在一起有什么不好？”做哥哥的仍然不懂。
　　“我老是做不好，我什么也做不好。”妹妹也坦承地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柯凯维瞪着她，一脸不可置信。他等着凯萝，但她没有要往下说。
　　灯光下，凯萝只看着水杯旁映出的光，洁白的餐具和桌巾等待着佳肴，她的手放在桌上，阿，指甲油掉了好几个地方，手也很久没去保养了。她不好意思地握起手收到桌下，不忍再看到自己的丑陋。
　　精致的前菜，小小份量的生鱼片，却充份地展露厨师的心思。法式料理阿？也好，至少可以欣赏厨师的创意，凯萝这么想。
　　凯维剥着面包吃，眼神仍盯着亲爱的妹妹，她吃了两口就双手交叠地缩在椅子里。
　　“萝萝，你说…什么也做不好，对吗？”凯萝听了点点头，
　　“那你说，什么是‘好’呢？”哥哥问道，但妹妹无法回答，她的眼里像是要吐出千言万语，但结果只是噘了噘唇，不置可否。
　　凯维倾身向前，“你要为自己好才是好！”他激动地揭露答案。
　　凯萝认真想着这话，她喝了口水。凯维握起她放下水杯的手，
　　“萝萝，你要忠于自己、爱自己，你就会好。之前的失败，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是吗？”凯萝直视着哥哥的眼睛，丢出问题，
　　“每个时间你根据当时的背景和想法做出决定，后来得到更多的资讯，而想有不同的发展，那又怎么能说是错的？”
　　凯维的思路似乎很清楚，“很多事我们不必把它归类为对与错阿，萝萝。”
　　凯萝思考着哥哥的话，侍者来帮他上了汤，也给了一份小小的点心。
　　“这里的洋芋泥很好吃，你吃吃看，不喜欢我再吃。”哥哥将那点心推给她，粉嫩细致的质感，的确是很引诱人。
　　“我不会忘记你跟我说你喜欢女人的那时，你记得吗？”两人吃着温暖的食物，凯维边跟他说，“你说你终于能做自己、你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你可以跟瑞心在一起，你会很快乐，”
　　“萝萝，那时你的力量…和光采，我一辈子也没看过，那…真的很棒。那个你，不是你吗？那不是很好吗？”凯维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彷佛回到那个激动的时刻。
　　“…我不知道。”虽这么说，她的确是想起了那一天，她痛苦了好久之后终于决定，她该放弃女儿，勇敢做自己才是对的。当时一下决定，她很快就找大哥希望他能支持她。
　　但她现在没办法思考。就算那个她很好，那现在呢？
　　“哥，我想点杯酒。” 凯萝说着张望着，找到了侍者，她伸长了颈子等着招他过来，但她瞥见了一段距离外的桌旁，似乎有认识的人。
　　凯维突然又握起她的手，她看着哥哥，正认真地瞪着自己，他说，
　　“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妹，”哥哥认真地宣告着，凯萝感激地微笑，
　　“如果她对你不好，就算了？知道吗？可以再找新的。”他甚至还这么说。凯萝心里很吃惊。也是，哥哥又不认识瑞心。
　　侍者过来了，凯萝让哥哥帮忙点了杯酒，她去趟洗手间。起身后她再往那桌望去，的确，那是葛导演，以及另外三个人。她边慢慢走着边注意在角落桌边的他们，其中两个散发著…浓浓的男同志气息。而导演身旁留着胡子的中年型男，不知怎的有点眼熟，他们的气氛蛮热络的，像是很好的朋友。
　　柯凯萝忐忑地用完洗手间，出来时眼光还是落在那一桌，正巧看到葛导演边听朋友说着话，边抓起胡子男的手亲了一下，他们还笑得好甜蜜。胡子随即跟友人说了什么，对面的朋友一个笑得很夸张，而导演不好意思地拨了拨头发，胡子就搂了他一下。
　　餐厅似乎突然变得更昏暗，凯萝停了下来，确认自己的桌子在哪。怎么会？这太荒谬了，葛导原来是 Gay 吗？！他们登对的样子、葛导的气质、他没有结婚，这…一切其实很合理。
　　她怅然若失地坐下，这是什么？骗局吗？侍者过来给她倒酒。哥哥抬头看着她，说着这里的餐点哪几道不错。没有人骗她。但为什么她有种像是上当一般、愤怒的感觉？
　　她再转头看看隔着一桌的葛导演，刚好中间那桌的人离席了，也许是感受到视线，葛翰文转过头来，也看到了她。
　　胡子男也跟着望了过来，凯萝眼角余光看到凯维举了个手，胡子男也向哥哥笑了笑举手致意。“张家老三，”他低声跟凯萝解释着，“偶尔会在这遇到他，和他男朋友…我记得…有跟我介绍过…”
　　“他是葛导演，葛旭远的儿子。”凯萝对他们笑了笑，看着胡子问了葛导演问题，他们都得体地向自己笑着，
　　“你们认识？跟葛家儿子？”哥哥问，而凯萝此刻只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她几乎要掩起脸来，她需要独处、她需要思考！
　　没有人骗她，是她自己误会了。这一切真是太糟糕了！不是瑞心对她不好，是她对瑞心不好！她瞪着侍者刚放上的一盘鱼肉，鲜嫩的白色，小小一块闪着光芒。她只猛喝了一口白酒。
　　这是什么天大的玩笑，我真的是太糟糕太糟糕的人。
　　完美的、美丽的鱼肉和它花花绿绿的装饰品们，就像在嘲笑她。是她配不上瑞心。她不仅没有照顾她，还误会她。
　　一阵胃痛，头也晕了起来。凯萝撑着头靠在桌上。
　　“萝，你怎么了？”
　　凯萝只摇摇头，她用全力强忍着，不可以，不可以哭也不可以尖叫。
　　“你让我很担心阿…”哥哥放下了餐具，他的牛排才吃了两口。
　　柯凯维站了起来，过来摸摸凯萝的额头，“你冒冷汗了，怎么了？”
　　“对不起，哥。胃痛吧。”对不起，哥，我是个烂人。
　　凯维满脸担心，但还是坐回了位子，他快速把牛排切了，配着水在两分钟内全塞进肚子，
　　“答应我，至少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好吗？”他边擦着嘴，边向侍者招手。
　　凯萝蜷缩着，她想答应哥哥，但她真的好痛苦，她做不到。她想起包包里应该有包胃乳。她盯着那杯在黑暗中透着光的，淡黄色的美丽白酒。
　　“还行吗？不然我马上送你回家休息吧。”凯萝听了皱紧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你惊讶吗？


第36章 不省人事（1501）
　　“叮咚！”门铃响了，田瑞心吓了一大跳。宁静的冬夜里，谁来按她家门铃，该不会…
　　她急急忙忙跑去开门，一拉开见到两个人，艾明姊，搀扶着、或说她身上挂着柯凯萝，尴尬地微微一笑后，她试着往里走，见凯萝几乎没有动，瑞心连忙将她的另一手搭上肩，一起扶着她，
　　“先让她在沙发吧。”气喘吁吁的艾明说，
　　她们两个一起扶着凯萝往沙发坐下，瑞心慢慢地将不省人事的凯萝放平，她的呼吸里有浓浓的酒味。瑞心咬着唇，抚了抚凯萝的脸，她在外头醉成这样还是第一次。
　　“唉唷喂呀！”艾明小声地□□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瑞心这才抬头看她；她拿出手帕来擦了擦汗，
　　“辛苦你了…Abby。”瑞心谢谢她，还是不放心地再看着凯萝，她拨了拨凯萝的头发，确认她均匀地呼吸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喝得这么醉？
　　“那间 Bar 打给我，”艾明主动说了，瑞心看着她，心情很复杂，
　　“你别想太多，至少我有车，总是方便点。”Abby 亲切地俯下身来，双手搭在瑞心肩上对她说。
　　瑞心点点头，“我替你倒杯水？”
　　“好阿。”说着艾明边脱下外套，跟着瑞心往餐桌走，
　　“你喝温水吗？”
　　“哦不用，给我冷的吧！”
　　瑞心还问她，“你要吃点东西吗？”
　　“不了…瑞心，倒是你吃过晚餐了吗？你看起来很苍白。”艾明大口喝着水，还边看着瑞心，一不小心一些水洒到她身上，她惊叫了一声，
　　瑞心忙递上纸巾，“嗯，我吃过了。”
　　“我嘴巴好像有漏洞似的…”艾明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着，看她可能很渴，瑞心拿水壶来再替她倒满了水，也替自己倒了一杯，她静静地喝了一口，观察着 Abby，
　　Abby 终于静了下来，她坐在餐椅上看着瑞心。气氛并不尴尬，倒是有种忧伤又慢慢充满这空间的感觉。
　　瑞心看 Abby 没急着要走，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从她心里冒出来，该先问哪个呢？结果艾明先开口了：
　　“我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她说着叹了口气，眼神望向客厅沙发上的凯萝，
　　瑞心觉得她说得很真诚。但 Abby 知道凯萝这阵子都不跟她讲话了吗？而凯萝跟 Abby 又说了多少？瑞心紧咬着牙，凯萝叫的是 Abby 去带她回来，而对自己，凯萝只是不理不睬。
　　“瑞心，Carol 有跟你谈吗？”艾明问道，
　　瑞心摇摇头。“什么也没讲？”她再问，
　　“对。”瑞心觉得很难堪。
　　“Damn！我叫她一定要跟你谈谈的，”艾明轻槌了桌子，
　　瑞心快把嘴唇都咬出痕迹了。凯萝不知道多久没跟她说话了。她突然觉得心里好闷、好生气。
　　Abby 怜悯地看着她，她的眼神流转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很爱你。”她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阿？”瑞心吓了一跳，
　　“虽然我不知道她干嘛胡思乱想一堆…”艾明喃喃地说了一句，接着又再次强调：“But I’m sure that she loves you very much. 她很爱你，她自己也这么说。”
　　“那又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对我这样，但瑞心犹疑着要不要对 Abby 说。
　　“我不知道，”艾明诚挚地看着她，“她不知道犯了什么矛盾病，还说为了你好，要离开你。”
　　“什么？！”瑞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别听她的，我会想办法劝她！真是的。”艾明说着又喝了口水。瑞心只觉得千头万绪。
　　“唉！”Abby 大叹了口气，皱起眉头来。接着她跟瑞心说借个厕所，一边她还看了看表，说该回去了。
　　Abby 走前，问了瑞心要不要帮忙把凯萝扛回房间，瑞心倔强地说她自己可以的。Abby 对她笑了笑，
　　“那我走啦，随时找我。阿？你有我电话吗？”Abby 说着就拿出了手机，
　　在这奇怪的状况下她们交换了电话，瑞心感到有点温暖，“艾明姊…”她脱口说，对方微笑地抬起头，她澄澈的眼神，跟所有好朋友一样，不带一丝保留，
　　“…谢谢你。”瑞心一时只讲得出这个。与凯萝一般高的艾明看着她，不同的是，艾明满脸都是关怀，
　　“瑞心，你别放弃她，好吗？”艾明双手轻握着瑞心的手臂，真切地望着她、等她回覆，
　　“我不会的。”瑞心十分肯定。Abby 听了拍了拍她的肩，点点头便走了。
　　回到柯凯萝身边，瑞心跪坐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她似乎睡得不大安稳，是被她们讲话吵到了吗？也该帮她擦擦脸、换个衣服才对。不知道她醒来会是哪个样貌，瑞心突然有点担心。
　　凯萝还是睁开了眼，“嗯？”她眨眨眼，
　　“你到家了。Abby 送你回来的。”瑞心在一旁静静地说，也不敢碰她。
　　凯萝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像是被吓到似的，让瑞心觉得一阵心痛，凯萝究竟是怎么看她的？Abby 再三保证的是真的吗？她真的了解凯萝吗？
　　凯萝挣扎着想坐起来，应该是头晕吧。看她皱着眉闭上眼，瑞心跳了起来，扶着她，而凯萝没有抗拒她。
　　“你要喝水吗？要到厕所吗？”瑞心问她，
　　“厕所…”她微弱地说。
　　瑞心不放心地在门外等着，听到门内凯萝上完厕所后，静了一会儿，果然开始吐了起来。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帮她，会不会让她难堪？田瑞心绞着手，隔着一扇门，她最爱的人很不舒服，她好想陪着她。
　　冲马桶的声音之后，又是一阵令人难受的静默，瑞心竖起耳朵，觉得听到了什么…她突然意会到，凯萝正在啜泣着。她想也没想就一把打开了门，
　　仍坐在地板上的凯萝连忙掩着脸，的确她在哭。
　　“凯萝…”瑞心跪到她身边，想着应该要抱她…还是要拍拍她？
　　“对不起…对不起…”呜咽声中，凯萝似乎说的是对不起，瑞心终于忍不住而抱着她，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瑞心在她耳边轻轻地问，感到她仍激动地抽噎着，
　　凯萝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脆弱地哭着，瑞心握着她的肩膀，想看看她。但凯萝闭着眼、低着头，不想看瑞心，还微微地摇着头，
　　瑞心抽了几张卫生纸，轻轻地帮她擦脸，“很不舒服对吧？我帮你擦擦脸，会好一点，好不好？”她问凯萝，
　　凯萝没回答她，仍茫然地坐在地上。瑞心赶紧起来弄热了毛巾，再跪下轻轻地替她擦脸，
　　“地板很冷，我们到床上休息，好不好？”说着她搀着凯萝站起来，带她回到了房间。跟之前那些夜晚一样，她想替她缷妆和更衣。但今天凯萝似乎是清醒的，只是情绪十分不同。
　　瑞心拿来了睡衣，凯萝便自己静静地换上；问她要不要缷妆，她听了指令就茫茫然地开始动作，坐到了梳妆台前，熟练地操作着。
　　“还要上保养呢…”瑞心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缷完妆就停下来茫然地盯着桌面的凯萝，试着提醒她。
　　凯萝似乎是从遥远的世界里，终于听到人声那样的眼神，抬头看着她，瑞心试着对她微微一笑。但凯萝眉头一皱，又低头掩着脸，似乎又要哭了。
　　瑞心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抱着她，她摸着凯萝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肚子上，
　　“怎么了，你怎么了凯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感到凯萝的体温，瑞心觉得好心疼，
　　从镜子里，瑞心看到凯萝仍缩着身子，但也没有推开瑞心，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好痛苦…”从她掩着的脸，她听到凯萝这么说。
　　怎么了？凯萝对不起她什么？什么事让她痛苦？瑞心万般不解，但她只知道此时她最该做的，就是抱着凯萝，让她平静下来，好好地休息。终于，凯萝顺服地躺平了，看她闭起眼睛，瑞心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想到凯萝可能会口渴，她得用保温瓶装满温水放在床边才行。正想去倒水，凯萝却轻轻抓着她，是要她别走吗？
　　“你渴不渴？我去倒水给你喝？”瑞心俯身问她，
　　凯萝像个小孩子一样点了点头，嘴巴轻轻地动着彷佛很想喝水，眼睛一直都还闭着呢。瑞心握起她抓着自己的手，吻了一下，
　　“那我倒水就回来。”说着她连忙起身去倒水。
　　看着凯萝坐起来眯着眼睛喝了些水，还嗫嚅地微微说了声谢谢之后，马上又闭着眼躺下了，可能真的很想睡了吧。瑞心坐在她旁边的床边，大气不敢喘一下。以为凯萝睡着了，但她一下又将手搭在瑞心的腿上，好像这样才能安心似的，瑞心将手轻轻覆上她的手，看着她的脸渐渐地放松下来、变得安祥，她悬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好想摸摸这张她思念的脸，她好想念跟凯萝在一起的感觉。
　　感到凯萝是真的睡着了，瑞心也累了。
　　躺在凯萝的身边，很疲劳的瑞心却失眠了，凯萝的片片刻刻，重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神祕的微笑，她开心地大笑，她生气时，以及她担心苦恼的样子。静谧的黑夜中，她仍看得到微光中凯萝的侧脸，这么近，却那么远。她什么也没多想，但她与凯萝的无声电影却在她眼皮下不停播放着，她静静地看着，轻轻地翻身，耐心地等待。
　　突然醒来，朦胧中凯萝似乎下了床。瑞心没真的醒来，却做着她起床找凯萝的梦，她告诉自己这是梦，她得赶快起来看看凯萝，但太黑了她跌倒了，她好着急，无止尽地、她找不到凯萝。她没有醒来，却睡得不安稳，她又梦见天亮了，睁开眼，是艾明，身旁只有空空的床，她走了吗？对。她会回来吗？不会。艾明不敢看她，梦里的瑞心追出门去…却突然被门槛绊倒，阿！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惊叫出声，瑞心醒来，昨晚睡前没将窗帘拉上，房间现在很亮。
　　凯萝不在床上，瑞心有点慌了，但听见屋内有声响，感到她还在屋内，才松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糟糕！完全睡晚了。
　　她急急忙忙梳洗，到了衣帽间快快换了衣服，准备出门。瞥见凯萝在餐桌用着电脑，她洗好的头包着毛巾还没吹干，是怕吵到自己吗？但怎么不叫我起来呢？
　　“我出门啰，迟到了。”瑞心在餐桌旁对她说着，白天的凯萝难得地抬头看她，那眼神瑞心无法解读…凯萝眨了眨眼，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她似乎硬将要讲的话挤成了个勉强的微笑。瑞心不让自己想太多，回头就出门了。
　　才走到第一个红灯，她就发现没带手机而急忙跑回家拿。进门没看到凯萝，但经过衣帽间时，她看到凯萝的大皮箱摊开了，上面堆着衣物。
　　瑞心很震惊，回头看到凯萝从卧室出来，她也是一脸惊讶。
　　“你要出门吗？大皮箱…你要出国吗？你要去哪里！”瑞心还背着背包，喘着气她急得大声问，
　　“瑞心…”凯萝愣在走道上，抱着双手，
　　瑞心放下了背包，向她走近，“凯萝，你要离开我吗？”她握着凯萝的小臂，
　　凯萝别开了脸。瑞心伸手将她脸的转向自己，“凯萝！”
　　卧房里突然传来瑞心的手机铃声，凯萝说：“你的手机…”
　　“别管它，我不去上班了。”瑞心没放开凯萝，她盯着凯萝，半干的头发披散着，她美丽的脸庞瘦了，下巴的线条更明显了，没有上妆的脸显得仓皇。她垂下眼看着瑞心，而瑞心只看着她的双眸，便急得哭了出来，
　　“你不要走！”因为心里很痛很痛，瑞心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凯萝的眼神显得不忍，瑞心看到了那么一点点情意，她盯着凯萝的唇，想到她要离开，她用力地抱着凯萝，踮起脚吻上她。闭起眼，更多的眼泪流下。她用全力抱紧了凯萝，绝对不要再分开了，绝对不放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回 1401 之後接這裡 1501 沒有錯，14 章只有 1 回。


第37章 不放（1502）
　　※本章内容已改成符合规定，没有脖子以下亲密的版本。
　　绝对绝对不放开她的至爱，田瑞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迫切。她必须要留下她，必须要证明她爱她。她紧拥着凯萝，不停地吻她，不论她有没有回应。感受她柔软的唇，陌生又熟悉。她不能没有她，她舔着凯萝的唇，尝到自己咸咸的泪水。她一把抓起凯萝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放。你不要了吗？你不要我了吗？瑞心在心里呐喊着。
　　柯凯萝的手轻轻地覆着她的胸，终于瑞心感受到她回吻着她。瑞心再进一步压向她，用她的全身，贴紧了凯萝。她们的口水与瑞心的泪水混在一起，瑞心急吻到快喘不过气来。她睁开眼，深吸了口气，凯萝也正看着她。瑞心在她的眼里寻找着凯萝爱她的证据。你必须爱我，你不爱我吗？这一瞬她看到凯萝好像回应她心里的询问似的，眼神突然变得炙热。
　　凯萝用力地吻向瑞心，她猛烈地亲她、轻咬她，手紧抱着瑞心的腰，她低下头狂乱地吻向她颈间，甚至将她推到了墙边。
　　瑞心仰起头，感到凯萝湿润的唇不停地啃着她脖子、颊边，又上来轻咬着她的耳朵。凯萝将舌头伸进了她耳朵，那触感与声音，让她腿软。被凯萝压在墙上，她轻轻地□□着，她还是要我的，所以她爱我，她爱我。
　　當凯萝用力地亲著她時，瑞心听到手机又响了，她才不管，她紧紧抱着凯萝，她要永远留住她，凯萝是她的，而且凯萝也爱她。凯萝稍停了下来，喘着气的凯萝看着她，这让她很担心，她紧抓着凯萝的背，试探地继续吻凯萝的唇，一次，两次，感到凯萝盯着她的嘴，瑞心轻轻地问：“你要我吗？”
　　凯萝仍看着她、没有答话。瑞心的心里一纠，
　　“你不要我吗？”她的嘴角发抖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凯萝的手捧上她的脸，试着抹去泪水，接着凯萝闭起眼，吻着她流满泪水的脸颊。瑞心想到凯萝可能会离开她，心就有如撕裂一般的痛苦，她得做些什么，凯萝要她，她要让凯萝要她。瑞心将手伸到自己背后，抓起凯萝的手，引導著她向下…
　　瑞心强迫着她，她感到凯萝微微一楞… 两人都喘着气，瑞心靠着墙，凯萝低头，以额头贴着她。瑞心微微地扭动着，想要凯萝的继续，她正想再亲向凯萝时，凯萝开口了，
　　“你打电话请假，我们到床上。”她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欲望。
　　瑞心往房里走，她坐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回拨给阿祯学姊。
　　“学姊？…”凯萝走了进来，跪在她面前，伸手放在瑞心长裤上。
　　“…对不起…我…很不舒服…”瑞心跟同事說。
　　“…嗯，我没办法出门。”凯萝熱切地盯著瑞心。
　　瑞心一挂电话，凯萝站了起来，她炙熱的眼神，让瑞心倒抽了口气。凯萝将瑞心推倒在床上，毫不迟疑，让瑞心小声尖叫。
　　凯萝用手抹去瑞心的眼泪，边輕吻着她的脸，咬着她的鼻尖、她的下巴。凯萝的身体也热烫烫地贴着她，瑞心緊抓着她，想繼續亲吻她，
　　瑞心惊慌地看着凯萝稍稍远离了自己，凯萝正眯着眼看着她，她的脸红红的，嘴唇红润闪着光芒，她躺到瑞心身边，瑞心再次翻了起来，眼神没离开凯萝。在充足但柔和的日光下，在她们的床上，女神一般的凯萝，瑞心珍惜地抚着她的臉，她不能没有她，这样珍贵的凯萝，她不能失去她一秒。
　　瑞心趴在她身上，手指沿着凯萝脸旁的绫线抚着她最爱最爱的人，她不要她离开！
　　凯萝的手伸到她背后抱着她，让她们紧紧地贴着。凯萝这温热的身体，此刻属于她，让她又如何能承受没有她的日子？想到这她又哭了。凯萝看着她，吻了她的眼睛，将她翻了过来、让她躺在床上。凯萝用手撑在床上，但身体仍包覆着她，她的吻不停落下，像是要把瑞心吻得忘了哭泣。
　　瑞心想确定凯萝要她。霎时间她回想起许多她与凯萝的親密时刻，在这里、这张床上，夜里凯萝先是要她不要调皮，被激之后却又强势地、像是发狂的野兽一般，凯萝美丽的眼睛会像是正要享用一头小羊的狮子一样地贪婪。那些夜里，温和的床头灯旁，凯萝总是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主宰着狂乱的两人宴会。
　　而像现在的日光下，可能是假日的午后，早起的凯萝懒洋洋地躺着休息，睡饱了的瑞心来烦她，那次她先调皮地诱惑凯萝，但一下子就按耐不住的却是自己。瑞心眼前浮现凯萝温柔地拿她没办法的眼神…，這些那些，与现在的凯萝叠在一起，回忆与现在交融，像海啸一般打向她。
　　瑞心想起凯萝这阵子无情的模样、她想抛下自己的心情，她頓時觉得好悲伤，她彷佛突然听得到峇里岛的海浪声，那 Villa 的床上，凯萝娇媚地臣服她的样子，她忍不住而皱着眉要求瑞心的神情，现在突然都重现在瑞心眼前。在这凯萝又想离开她的现在，瑞心突然体会到这些片刻有多么珍贵，她正抱着在峇里岛的凯萝、或她们重逢那天的，或甚至是跨年她那天的凯萝，她柔軟的身體，多麼真实、谁也不能抢走。
　　她不想离开凯萝，也不想凯萝离开她。如果能停在此刻，她们温热地相拥，瑞心希望此刻就是世界的终结。
　　但凯萝还是轻轻地离开她的懷抱。若不是凯萝仍温柔地看着她，瑞心真的会再哭出来。
　　“请你爱我…”瑞心对她说，“请你不要离开我。”她恳求着。
　　凯萝只伸手拨开了瑞心额前的头发，接着抚着她的脸。她只给她温柔，却不给答案，这让瑞心更加不舍得她。就算她们親吻了，是否就能证明凯萝要她、会爱她，而不会离开她？
　　“你在想什么？告诉我，求求你。”瑞心盯着凯萝的嘴唇问，她伸手摸了摸这怎么也不讲话的，美丽的唇。
　　凯萝只是半趴在她身上，再度抱紧了她。
　　瑞心很着急，但同时又很感动凯萝跟她终于没有了距离。爱人温暖、柔软的身体，以及这温柔的重量，抚慰了她的心，她觉得她可以放心一些，于是轻轻闭上了眼。
　　“不论怎样我只要跟你在一起，”瑞心撒娇地在凯萝耳边说，“你不能离开我。”
　　她感受着凯萝的呼吸跟她一起缓了下来，凯萝侧身躺在她身旁，全身都贴着她，她的手环抱着瑞心、长腿也与她的交缠着，瑞心沉浸在这安心的暖意中。
　　瑞心突然惊醒，她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身上盖着被子而不是凯萝，她心很慌。但一转头，她看到凯萝就跟从前一样，撑着头侧躺着，正静静地看着她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事情忙一下忘了更新这里。所以先一次更新两回！
　　之后每天更新！


第38章 担误（1503）
　　“你去上班吧。”柯凯萝平静地对她说。
　　田瑞心完全不接受，“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她很担心凯萝要离开她。
　　“我担误你的工作了…”凯萝说着，瑞心觉得她看起来很温柔，所以她更舍不得她，
　　“工作没有你重要！”瑞心大声宣告，看着凯萝翻身躺下。刚刚一定没有睡很久吧，感觉凯萝在被子下一定跟她一样还□□着…她回想起刚刚的缠绵。
　　瑞心敏捷地翻身起来，换她撑着头，靠在凯萝身旁盯着她，
　　“我要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凯萝看着她，总算没有回避，那表情像是在思考怎么跟小朋友解释很难的问题一样，让瑞心有不祥的预感。
　　“好。”凯萝突然给了她正面回答，反而让瑞心吓了一跳，
　　“但你先去上班，”凯萝伸出了手，她轻轻地抚着瑞心的脸庞，“你同事们一定很困扰，不是吗？”凯萝的手还摸了摸瑞心的头。瑞心认真地瞪着她，想从她的表情里辨识她的真心。
　　“你是说我下班回来，就跟我说…对吗？”瑞心突然跪坐了起来，被子之外的空气有点凉，她环抱着自己，眼睛没有离开凯萝的脸，但她看不透她，她一向没办法。
　　凯萝也跟着坐了起来，似乎喃喃念着：你这样会冷的，她站了起来，捡起了她的上衣、穿上了。当她走出房间时，瑞心不禁盯着她美丽的臀部而吞了口水。
　　瑞心发著楞。凯萝还在，而且会等她下班回来就跟她好好谈，这糟糕的状况终于要终结了…吧？冷空气突然让她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时，闻到手上仍有凯萝的味道，她突然趴到了凯萝的枕头上，贪婪她闻着她的味道。她想要更多的凯萝，想要一直抱着她。
　　感到凯萝走进房来，她翻过身来，看到凯萝已穿上裤子、拿着衣物进来。
　　她拿给瑞心一套干净的内衣裤，也在床旁捡起了瑞心的衣物，将她本来上班要穿的衣服好好地摊在床上。凯萝坐在床边，拉起瑞心的手，
　　“你换衣服，我煮点东西给你吃，你吃饱后，去上班就可以直接好好工作了，好吗？”她温柔地说。
　　瑞心坐了起来，检查了时间，刚过 11 点，的确还能接些下午的工作。每当有人突然请病假，工作总是会比较难分配，的确是会造成同事的困扰。凯萝静静地看着她，好整以暇地替她拨开了额前的头发，她的神情就跟有时凯萝会帮她擦脸或吹头发时一样，有种魔力，那里头有种暖暖的柔情，就像是世上最后一杯热牛奶冒着烟端到了眼前，那香味及温度，即使喝了就会睡着然后死掉，谁也都会如同被催眠一般顺从地喝下去。
　　瑞心点点头，但她还是抓紧了凯萝的手，微笑着她拉着瑞心站了起来，瑞心马上抱紧了她。
　　埋在凯萝温暖的胸怀里，感到凯萝还抚了抚她的背，
　　“你会着凉的…”她低沉而美丽的声音透过头骨传来，是的，凯萝正紧紧抱着她。瑞心安心地叹了口气，她爱我，没事的。
　　家里的食物只能简单下个面以及烫青花椰菜，凯萝从冰箱底层翻出冷冻的火腿，开玩笑地拿那块冻得像石头的肉敲着流理台，抱歉地跟瑞心说这餐就没有肉可以吧。瑞心也帮忙跟她并肩一起洗菜。
　　煮好后，凯萝跟从前一样吃着、问着瑞心最近的工作内容，就像一切问题都没有发生过。她没有拿酒喝，甚至没有在酒柜前停下脚步。她终于回来了…瑞心不禁暗暗觉得感动，虽然仍不放心，但她对凯萝的信心正一点一点地增加。
　　“阿！别忘了你早上是请病假哦，你要记得装一下！”当瑞心跟她一起洗碗时，凯萝突然想到，还俏皮地对她眨了个眼。瑞心被逗笑了，想起早上，她小心地不让手上的泡沫沾到凯萝，用怪怪的姿势抱着凯萝，踮着脚想吻她，
　　水还澕啦啦地流着，凯萝马上啄了她一下，瑞心闭着眼摇了摇头，直到凯萝认真地吻了她。她睁开眼确认着，凯萝就跟她一样的认真。
　　瑞心深吸了口气，“那…晚上家里见？”凯萝慢慢地眨眼着笑着点头，像是说着要她放心上班。
　　背上背包临出门前，她看到凯萝打开冰箱，八成是在想该补些菜和肉回来吧，瑞心想着也许她回家前可以帮忙去买，阿，或是她们一起去买，让凯萝选，她帮忙提东西。凯萝从冰箱门后看到她还没出门，特别对她笑了一下，瑞心也开心地对她笑了。
　　晚上七点半，她回到家，餐厅的灯开了一盏，瑞心觉得放心。走近她放下背包时，看到餐桌上放着一封信，信封是凯萝的字迹只写着 To: 瑞心。
　　“凯萝？凯萝！你在吗？”瑞心朝屋里大喊着。没有回音。
　　她压抑着排山倒海般的害怕，急忙打开了信封，信只看了开头两行，她发抖着翻出手机，拨了凯萝的电话，
　　“您拨的电话没有回应，将为您转接语音信箱…”瑞心挂断再拨了两通，眼泪已在她眼里打转着。
　　她吸口气，却急得几乎吸不到空气，她找到了 Abby 的电话马上拨出。
　　“艾明姊！”
　　“瑞心？怎么了？”艾明一定是听到她声音里的急切，
　　“凯萝在你那吗？她在哪里？她去哪了？”瑞心急着问，如同滔天的绝望海啸要吞噬她前，她还发现了一道门可以脱身，
　　“什么？她不在我这…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凯萝怎么了？”艾明马上回覆，她的口气也急了起来。
　　“…我…她…她突然留封信说她出国去了，”瑞心说，她慌得六神无主，“我先再找找她，”瑞心差点马上挂断电话，
　　“艾明！艾明？”她连忙重新紧贴着手机喊着，
　　“Yes”
　　“如果她联络你…如果你知道她在哪，一定马上跟我说，好吗？”瑞心恳求着，电话另一头艾明姊连声说好一定会。一颗泪不小心滚下她的脸颊。
　　凯萝的手机还是不通。瑞心想发简讯给她，这样她一开机就会收到，但也许她应该先读完信？瑞心拿信的手颤抖着，她仔细地读这封信：
　　瑞心：
　　对不起，我得出国去工作了。但我确实也希望我们先分开一阵子。
　　这阵子我自己的痛苦，一定让你很难受吧。喝酒、逃避、不愿意清醒，我很鄙视这样不负责任的自己，也不断带给你麻烦。这丑陋而糟糕的我，根本配不上你。你是很棒的人，我真心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对象，能照顾你、跟你有共用的兴趣和话题，而不是像我带着一大堆问题，只会拖累你。
　　瑞心，你是那么的完美，无时无刻吸引着我，我只要看你一眼就会无法自拔，所以我不敢看你，我避着你，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你。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会缠着你，会阻碍你。今早就是最好的例子，我永远会要你、渴望你，我永远会克制不了对你的欲望。
　　你还年轻，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会有人更爱惜你、更适合你。只要你放下我，你就会发现这个事实，我有很多的问题，而且总是做错决定，你不必被我乱七八糟的人生所影响，你可以过得更好。我会在国外一阵子，请你忘了我，请你追寻更好的人生吧。我十分坚信，你的才华、你的勇气，都能让你发展出很棒的未来，你不会需要一个问题重重的中年妇女，少了我你会更好。
　　我知道短时间内你会很难接受这件事，让你痛苦难过是我最最不愿意的事。但长痛不如短痛，如此糟糕的我，应该远离你的生活，早一天是一天，才能让你早点重新开始。我想你会明白这件事的。请你保重自己、好好去展开你的新生活，这是我最希望的。
　　瑞心看到信的最后，凯萝的钢笔停在原本可能是下一段的开头处，因为墨水在那晕开了一点。但她没有再写，只在新的一行最右边签上了凯萝，而不是每次纸条里简略的 C。她可以想像凯萝可能还有许多没讲的话，但她太习惯压抑、太习惯关上自己的情绪转身离去，她一定是咬着牙写了这信，然后心一横就头也不回地拉着皮箱走掉。
　　她将信读了两次、三次，又拨了几次电话。凯萝肯定是关机了，很有可能在飞机上了。
　　语音信箱哔了一声，“凯萝，打给我，我们谈谈，好吗？”对着机器她这么说，但她幻想着凯萝会听到她。挂断电话，田瑞心抹掉脸上的眼泪。
　　空荡荡的房子，瑞心无意义地检查了每个房间。她呆坐在餐桌的那盏灯下，瞪着冰箱。
　　她跳了起来，去开了冰箱，好冷，里面跟之前一样，几乎是空的。凯萝是真的曾经想留下来好好跟她谈吗？还是她中午只是在骗她、哄她出门？
　　不，我不接受，一定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她去的是什么地方？我能去吗，我得找到她，我不会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你能理解凯萝吗? (但我好像这么问过了…)


第39章 古城（1601）
　　咔啦咔啦…柯凯萝拖着大行李箱走在石板路上，出了火车站、下午五点的夕阳里，正寻找着她的目标。应该很好找，记得上次大概只走了 10 分钟就到了，她心想。
　　该不该用手机上的地图稍微确认一下方位？凯萝迟疑着。到了义大利比萨的机场时，她还是将手机开机了，一连串的简讯之后，一路到这里，手机倒是很安静。昨天下午，像逃亡一样，她先到了香港机场旁的饭店里过了一夜，今早再直飞义大利，这之间凯萝都逃避着不想开手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下午从比萨的国际机场到佛罗伦斯的火车上，凯萝边望着窗外异国的小镇与乡间。不论什么国家，铁道旁的景色都是大同小异吗？也许阳光的感觉不大一样吧。她反覆听了艾明和瑞心的语音留言，想着该如何回覆。决定来义大利其实只是昨天一早的事，前天…醉在外头实在太难堪了，她不能再让自己这样下去，正好有几个客人都问到高级订制皮沙发的事，前阵子就找到了佛罗伦斯有两家知名的工作坊，干脆直接过来了解清楚。
　　明明昨天一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唯有把自己赶出家里才能断掉她对瑞心的纠缠，没想到瑞心突然回来，只要她轻轻一碰，自己就像失心疯一样，什么都忘了、什么都做不到。她在几乎来不及的状况下，还是写了封信给瑞心。
　　还有好多事没跟瑞心交待清楚，凯萝心想。房子已买下来了，瑞心想一直住下来也可以，就用她想付的租金租她吧。葛导演…如果瑞心不知道，应该要告诉她，可不能让她真的对他投入感情了！想起瑞心给她留的语音，她轻柔的声音，想起昨天…凯萝闭上眼，彷佛都还能重温瑞心那细嫩的身体。
　　在火车上，凯萝仍然拿不定主意要跟她说什么，决定先到佛罗伦斯，
　　“让我看看大教堂之后再说吧。”凯萝对自己说。
　　历经了多少马车、汽车及行李箱，石板路还真是耐用，现在正吃力地在这不平的地面拉着重物前进的柯凯萝，无奈地不知道该对这古城的马路做何评论。但至少在这整片都是三四层楼、刻意仿古或是真的古老的楼宇间，她已经看到了圣母百花教堂的大红圆顶。
　　“Il Duomo…”终于站在宏伟的大教堂正门口，凯萝抬头看着气势恢弘的哥德式大理石建筑，厚重的青铜大门之上，围着一层又一层精巧的浮雕。以白色为基底、高耸的结构中，粉红色和深绿色的大理石整齐地嵌入，成为佛罗伦斯主教座堂 -- 花之圣母大教堂的特色。尤其从正面看来，粉红色的大理石和奶油色的浮雕、石像，组合成古典又优雅的气质，在凯萝看来，这大教堂有种母性的美丽，每一日都温柔地迎接着世人。一旁的乔托钟楼，就像是穿同一套衣服似的，但个性显得华丽却明快。它以舒服、和谐的正方形，一样缀着粉红色及深绿色的大理石，自由地拔地而起，白、红、绿的线条恰如其份地构成它独一无二的样貌，凯萝抬头望着，夕阳斜晖中，这 14 世纪就建成的塔楼让她震慑于艺术的恒久。
　　大教堂已在下午四点半就终止参观了，广场上游客们正在散去。柯凯萝扶着行李，拿出了保温瓶喝水、喘口气，知道旅馆就在不远，她就是想先顺路来看看好久没来的这里。
　　第一次到义大利是与 Abby 来，还是大学生的她们在欧洲玩了一个月，义大利是最让她留连的地方；目不暇给的艺术真迹、充沛的阳光，这个国家不论人们及食物都是那么地直爽、热情，让她难忘。那次在这大教堂广场，她们与 Abby 的义大利同学在这会合之后，他开车带着她们游历了托斯卡纳，绿色的田野、缓缓绵延起伏的丘陵，橄榄树和葡萄酒园…很棒的青春回忆。
　　第二次来，是与翟贺的蜜月，走马看花，总担心他可能对这些艺术品没兴趣，蜻蜓点水似地看了几个重要的景点，就再往北去了米兰。凯萝转身，看到八角形的洗礼堂，黄金的天堂之门十分闪耀，让翟贺赞叹地观赏了好一阵子。凯萝记得当时她还拿著书，认真地跟他介绍每片镶板的圣经故事。
　　走向饭店时，凯萝回想着大教堂内部，她记得穹顶内是米开郎基罗弟子瓦萨利画的最后审判。壁画里细琐而生动的人物围着圆顶，发亮着、似乎可以感觉他们正在害怕或赞叹着神。如果瑞心来，一定会细细地研究吧！而且为了观赏，她一定肯爬上那累死人的阶梯…凯萝想到这微笑着。但是，我却是自己来了…凯萝皱着眉，在心里叹了口气。
　　终于到了与大教堂只隔两条巷子，由古迹改建的饭店。好像深怕住客嫌弃它的历史似的，在仍看得到栱门、拱顶的古老结构中，这饭店却偏好现代感的装潢。但无可避免的，古迹的结构及隔间、回廊，使得饭店走道和房间配置得十分复杂、容易迷路。凯萝聚精会神地，在弯来弯去的走廊与通道之间寻找她的栖身之处。
　　放下行李，疲累的凯萝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挑高的天花板垂下深色厚重的绒布窗帘，此时窗外传来了应该是教堂的钟声。
　　哇！该不会是乔托钟楼的钟声？那我可不是跟文艺复兴时那些大师听的是同一个钟声吗？
　　她鼓起精神，拿起了手机。查了一下，台北已是午夜时分，没办法，还是得打给艾明。
　　她坐了起来，边等着艾明接电话，边看着床头这透明压克力的抽象造型台灯，墙上挂的是现代的、她讲不出名字的画作，镶在简单的金属框中；地上铺的是简洁的木头地板，这旅馆真的很坚持室内要用现代风格…也好，的确让人觉得干净与舒适。
　　“Carol ”亲密的朋友，声音从遥远的那头传来，
　　“Abby，是我。”
　　“Damn it！Where are you？！”听得出来她又急又气。
　　“我来佛罗伦斯出差。”
　　“Italy？Firenze？”艾明和她都在那时学了一点义大利文。
　　“嗯。”
　　“出差你个头！Carol，我要跟瑞心一起去找你！我要拉着你的耳朵、把你纠出来，我…我要把你绑起来！”艾明大声骂着她，她很少这么生气，凯萝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真是气死我了！”话筒那头她又说。凯萝好像还听到 Lisa 的声音，问着艾明怎么了。
　　“Carol！”艾明听她没回话，叫了她，
　　“嗯。”柯凯萝低着头，无论如何，听到好友的声音还是觉得安慰。
　　“你有想过瑞心的心情吗？”


第40章 思念（1602）
　　艾明透过越洋电话骂了她十来分钟吧，柯凯萝真的无言以对，搞到最后艾明也骂不下去。
　　凯萝知道自己对不起瑞心，这样不告而别非常伤人。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难过的情绪，她没办法支撑自己，她又怎么当瑞心的依靠？瑞心已经有够多的烦恼，她需要人照顾她、对她好。而我至少能为她做的，就是赶走这个连坚强地过活都有问题的柯凯萝。
　　我知不知道瑞心的心情？她现在很喜欢我，这么糟糕的我她都能喜欢了，一定有更值得她喜欢的人。
　　艾明讲了好几次，真不懂为什么不能跟瑞心好好地谈一谈。
　　那是因为我实在太爱她了。这句话，她无法跟 Abby 说出口。每当她看着瑞心，她的心就像是冰淇淋开始融化一样，变得好柔软。她不能思考、没有理智，只想要把最好的都给她，让她快乐、让她幸福，看着她笑，希望她永远这么璀璨动人。
　　如果可以，真想把自己熔成一个小小的护符，让瑞心戴着，让她能克服任何困难，达到任何她想达成的事。我只是紧靠在她胸前的，轻轻的、小小的一个坠子，没有负担、永远陪着她，这样就好。
　　凯萝深深知道自己不是瑞心最需要的那个人，她既脆弱、又任性。如果她总是坚强不起来，那么谈又有什么用？都快四十岁了，面对自己最爱的人，却连情绪都管不住，是她自己的问题。瑞心的幸福，不该被她担误。
　　她跟 Abby 说了，谈没有用。
　　“你没有谈怎么知道？”艾明刚刚生气地这么问，
　　“我自己我最清楚。”本来就是我的问题，是我配不上瑞心，就像我也不值得你，看你现在跟 Lisa 在一起多好。凯萝心里这么想，当然她没有说出来。她们的事，不该再提了。
　　当 Abby 沉默了一下时，凯萝真的很担心连这朋友都要没了。结果 Abby 转移话题，问了她是怎么到这里的，打算去什么地方、会待多久，还问了她这里是几点、吃饭没…之类的问题。最后是凯萝要她早点睡，别担心她，才挂了电话。
　　瑞心…睡了吧？再次确认手机 App 里台湾的时间，都半夜一点多了。
　　就这样吧。瑞心没有我会更好。凯萝深吸口气，至少今天我办到了。
　　站在温水中，凯萝突然觉得累了，很累了。也是阿，好长的一天。
　　淋浴完她渴了，打开冰箱看到了酒，才想起她居然清醒了一整天。凯萝扭开了矿泉水，
　　“很好，”她对自己说，这是很好的开始。人都逃到这么远了，不必、也不可以再用酒精逃避了，我做得到。
　　镜子里的自己，看来又惨又累，但没有那么可鄙了。休息吧！明天睡醒再打给翟贺，到时台北就是白天了。
　　其实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凯萝边把头发吹干边想着。玲玲会不会想她？想起玲玲，凯萝只叫自己不要再想。她会好好的，本来她就会愈来愈少见我…凯萝感到自己的心又要陷入忧伤中，连忙闭紧了眼，一片黑暗中，她要自己快想些别的事。
　　都已经来了佛罗伦斯…再排一些要参观的皮件店，或是找找能合作的对象吧？凯萝将吹风机改为冷风，她拨拨头发让湿气散开，得等头发凉了再睡，不然起来又乱了。
　　至少在这里待个四五天…凯萝这么盘算着边打开行李箱，这才将衣物都放到衣橱里挂好，评估著明天要怎么搭配衣服。弯下腰，身体好僵硬…不舒服地隐隐作痛，真的该休息了。
　　陌生的黑暗房间里，没拉好的窗帘透入了外头的路灯，还听得到一些游客大声谈笑着，毕竟旅馆外头就是佛罗伦斯观光区最热闹的地方。真的好好逛了这个文艺复兴起始之地，是在婚后偶然参加了翟贺朋友的老婆们邀约的艺术旅行团。虽然不是那么常联络，其中有些也是很好的朋友。那次 Abby 刚好有事，娟芬一直邀她同行，住的就是这间旅馆。光在佛罗伦斯，她们就待了三天，好好地看了乌菲兹、学院、巴杰罗几个美术馆以及碧提宫。
　　那些朋友，很久没联络了。多半还在婚姻里吧，旅行团总是一起用餐，凯萝记得头几餐还会讲讲老公的事，很快大家就知道那不是任何人真正感兴趣的话题。能好好地讨论一天的见闻和心得，能讲讲自己的梦想与兴趣，都好得多，有些人也会聊起曾经的工作，当她们这样深入地聊天，也真的有点知心的感觉。
　　现在她可是有工作、自己赚钱自己用，不必看先生和婆家脸色的女人了。凯萝翻了个身，但工作又有什么意义？她赚钱要干嘛？凯萝的思绪胡乱跑着。欣赏这些家俱或精品，又有什么用？服务客户…又为了什么？这一刻，凯萝突然觉得人生很空虚。
　　…没有意义。这一切没有意义。
　　将睡着了，她微弱的意念飘着。只凝聚成一个念头，好想瑞心。见不到她，却更不停、不停想念着，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她。她可以幻想，她永远可以幻想。
　　瑞心就在我身边，她有甜甜的香味，她的睡脸…像是不属于这世界的天使。
　　柯凯萝累得睡着了。
　　看着几朵灰色的云快速地在蓝天下聚集，窗旁的凯萝想着要不要换双比较防雨的鞋子。
　　“应该有带摺伞吧？”她喃喃自语地去翻了包包与行李箱。早上跟当地的翻译约 11 点见面。现在还早，也许先出去晃晃。
　　义大利的冬天，感觉跟台北差不多，尤其是这阴雨的天气。但走在这古城的街道上，感觉还是很不同。凯萝还是不知不觉往大教堂走去，游客并不多，她直接进了大教堂。
　　大教堂内部是空旷、朴素的空间，让虔诚的心油然而生。两旁高耸的墙面镶着大片的彩色玻璃，透着天光，宁静而华丽地述说着神迹。别说在没有电灯的古时候，即使是现在，都让人惊叹得瞠目结舌。
　　终于她站在圆顶之下，抬头望着瓦萨利的最后审判。接近最上面穹顶中央的圆窗边，画上了一圈栏柱，立体得就像真的一样。栏柱里的先知们无情地俯视着她。下方的半球型空间中，一圈又一圈的云朵上，有天使及各式人们，围绕着那救世主，一个个上演着他们的小故事。凯萝好想牵着瑞心的手，细细地观赏这巨大的壁画，她一定会很喜欢。她一定会拉着她跟她说他们的故事，凯萝都能想像她又兴奋又得悄声讲话的神情，瑞心的脸上一定会充满光彩。
　　或是她们更应该去看米开朗基罗在西斯汀小堂的那幅最后审判。凯萝想起那穹顶上，那美得会让人忘了呼吸的创世纪，当年她初次见到时，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谁说世上没有神迹？这些伟大的作品虽然都只是凡人一时的创作，却有撼动数百年来无数人心的力量，多么不可思议。
　　凯萝一直最祟拜艺术家，画家、诗人、小说家或摄影师，不论何种形式的艺术，他们能把美无穷无尽地表现出来，能记录无以名状的复杂情感，能从零，创造出炫斓。所以她一直以瑞心为傲，她知道她有许多才华，她既聪明又努力，而且…是这么善良又完美的天使…
　　柯凯萝失神地迈出大教堂，无意识地走了一段路才发现，天已下起雨来。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突然，她想起等下还有约，这可不是让自己变得狼狈的时候！她连忙翻出摺伞来撑好了，用面纸慌忙地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眼看雨可能会越下越大，凯萝凭着记忆认着路，拐了个弯就到了领主广场，她连忙走进了市政厅旁的回廊避雨。
　　喘了口气，她整理好仪容，拿出在义大利机场租来的当地手机，联络了翻译。对方原本想到饭店找她，听到她在领主广场，很好心地提议直接约在回廊，等人时才不会淋到雨。
　　“我尽量早点过去，您先好好欣赏我们 Firenze 的特产吧！”翻译的陈小姐在电话里笑着说。
　　这广场上，有复制的大卫像，也有帕修斯展示着美杜莎头颅。各种生动的雕像中，凯萝被三个扭曲地、垂直叠在一起的人像吸引。那是由一块白色大理石中雕出的，罗马建国历史上黑暗惊悚的一幕 -- 掠夺萨宾女。在罗马人的宴会上，突然冲出的士兵，强虏走年轻的女人，无视她们的丈夫或亲人，在萨宾一族写下残忍的一夜，也开启了两族之间的战争。大理石奶油般的质感，在詹波隆那的凿刻下，竟能同时展现女性的细致丰嫩与男性的健硕，此刻的贲张情绪，永恒被冻结在光滑的白色石像中。凯萝痴痴地看着萨宾女那惊恐的脸，该是多么害怕、无力，该有多么不情愿…
　　每座雕像，都有长长的故事，不只是激烈骇人的萨宾人之劫，或有魔力能让人石化的蛇发女妖，也还有大卫对抗巨人，以及斯巴达与特洛伊两国的情仇史。光是这个广场，就展现了这么多故事，这对瑞心来说该是多好的刺激与洗礼，她真应该带她来的。
　　凯萝深深地后悔。瑞心又没有做错事。她现在在做什么呢？一定很难过吧。她也不知道凯萝正在这后悔、在这想着她。瑞心如果在这里，她定会带她好好地游历这里，这对她的发展一定会有帮助的。
　　所以…我到底是能帮助她？还是不能？我的确能毫无负担地带她来这里看这些，对她…是好吧？凯萝困惑着，灰色天空下，在城堡般的佛罗伦斯旧宫旁，她瞪着毛毛细雨，质疑着自己。
　　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凯萝吓了一跳。正想接听时，有人走向她，
　　“柯小姐？”一位跟她年龄相仿的女性微笑着正放下手机，凯萝的手机也不响了。
　　“您是陈小姐吗？”对方点点头，朴素但干练，有着像老师一样亲切的气质。
　　陈小姐先问了她饿不饿，吃过早餐了吗，相当热切。接着问她是否参观了这些雕像，要不要她帮忙介绍一下。原来陈小姐平常也会做导游，听到凯萝已不是第一次来，只是重温这里的作品时，她开心地笑着，
　　“Firenze 真的是遍地的艺术品，而且到处是艺术家！所以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原来陈小姐来义大利念书后，先待过罗马与米兰，最后落脚在佛罗伦斯。
　　“而且，这里的食物非常棒，让我真的离不开这里。柯小姐，我们现在就去吃午餐怎么样？”她热切地提议着，
　　“但我不大饿，可能吃不了什么。”凯萝轻轻摇着头，
　　“您一定要尝尝！一点点也好，总不可能中午不吃吧？”陈小姐说着，似乎其实没有要让凯萝拒绝的意思，她撑着大伞，边说着餐厅就在附近，边引导着凯萝继续往前走。
　　在附近的小巷内，她们转进了一家门面并不起眼的餐馆，十一点才刚开店，但陆续就有客人进来。凯萝压下心中被强迫而产生的微微不悦，试着心平气和地翻开菜单。
　　是义大利文，似曾相似的字，但凯萝不能确定…
　　“佛罗伦斯有名的就是牛排， Bistecca Fiorentina！就是 T-Bone …中文怎么说… T 骨吗？”陈小姐跟义大利人一样比手划脚说着，但讲到最后只歪着头想不出正确的说法，
　　“丁骨牛排。”凯萝帮忙终结她的疑惑。她也想了起来，皮件、牛排，都是佛罗伦斯特产。
　　翻译介绍着正宗的佛罗伦斯牛排是用丁骨这部位的肉，碳烤、厚切，因为是吃草的牛，生却不见血。说着她吞了口水，凯萝见了微笑着，难道她在住这儿也不常吃吗？还是真的很好吃？就像台湾有人天天吃牛肉面也不会腻一样。
　　牛排端上来时，凯萝被它的份量吓了一跳。即使是两个人吃也太大了吧，
　　“哈哈！柯小姐你一定觉得这份量很大吧？这是两人份的啦。”陈小姐解释着，边问她要不要也点杯餐酒？凯萝犹豫了一下，看着这味道肯定很浓郁的牛排，觉得还是该配个酒比较好，便点了点头。
　　她切了一点、尝了一口，又嫰又甜，确实十分鲜美。她感激地对翻译笑了笑，心里却不停地想着爱吃牛排的瑞心。若是她们一起吃，瑞心一定可以吃得很开心，她也不必吃得太撑。这么想着她又吃了一块，真的美味多汁，而且十分新鲜。搭配生的芝麻叶，微苦带点甘味，一种清香的味道沁入，确实，义大利人懂吃。只是凯萝的心情十分苦涩，该与她分享这美食的人，却被她狠心地留在台北。
　　陈小姐一直劝她多吃点，但凯萝的心情愈来愈差，她只苦笑地摇摇头，说最近胃不大舒服、不能多吃。她啜了一口红酒，即使只是一般的餐酒，也已有一定有品质。凯萝不想多喝，毕竟都说了胃不舒服了，但的确是…没有任何进食的意愿。
　　她礼貌地坐着等翻译用餐，真诚地希望别坏了她的兴头，也开口请她别介意、慢慢吃。凯萝看着餐厅里的其它客人，有些看来是退休出游的洋人、带着游客的紧张感，有些也许是当地人、边用餐边比着手势谈笑着。也有一桌亚洲人，看来是一家人，孩子至少是大学生了，那女儿正像是瑞心的年纪。
　　侍者将一大盘像是香草冰淇淋的东西端到了亚洲人那桌，除了爸爸之外的人都惊呼着，因为真的很大一盘…凯萝也心想，西方人的食量真的不一样，吃什么都是大份量。当侍者指着一小杯东西跟他们比手划脚时，那女儿瞪大了眼。大概是说那杯东西能淋到冰淇淋上。
　　“弟，你来淋，我来录视频，热巧克力淋上冰激凌，真是太牛了！”原来是中国人，这小姊姊轻亮的声音交待着她弟，说着拿起手机录影。凯萝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回头与陈小姐再聊了一下。
　　但她还是不禁再看了那女孩，这会儿她正眯着眼享用着熔岩冰淇淋。她脸上漾着单纯而幸福的微笑。凯萝不仅觉得似曾相识，更感到浓烈的懊悔。
　　在这异国的餐馆里，她抬头看着挂着的画、看着摆设、看着餐巾，但什么也进不了眼，她无法融入、被这个世界拒绝在外。不该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每一件好事情都大声谴责着她。她试着表现得若无其事，只轻轻地掩起了脸，希望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像是听到什么熟悉的声音，也感到陈小姐轻轻地碰碰她，
　　“柯小姐，是你的手机吗？”
　　在她的包里，闷闷地响着的是她台湾的那支手机的铃声。她试着不要太慌张地翻出手机，
　　是瑞心打来。
　　她以眼神向翻译示意后，连忙拿着手机，起身她先想往餐厅外头走，但看门口的路上人来人往的，肯定很吵。她张望着餐厅各处，站到了比较安静的过道上，在她自己巨大的心跳声中，接起了电话，
　　“凯萝？凯萝？”世界彷佛静止了，
　　“瑞心。”听到瑞心的声音，凯萝激动得眼眶都湿了，
　　“…Abby 跟我说你在义大利。”这不是幻想，是活生生的，她的至爱。她讲话的模样，生动地浮现在她眼前。
　　“对。正跟翻译吃饭…”凯萝眨眨眼，身旁的世界才开始流动。
　　“阿…你在工作吗？”瑞心听起来退缩了，
　　凯萝急着回她：“不是！…就吃个饭。”好希望瑞心能多说点，
　　“你什么时候回来？”瑞心突然就这么问，
　　“瑞心你看了我的信吗？”凯萝没回答，而且还明知故问，
　　“看了，但我们需要谈谈…”凯萝闭起眼，瑞心的声音，她怎么都听不够，
　　“嗯…”
　　“凯萝，你不能自己这样替我们两个决定。”
　　“嗯。”凯萝认真听到了她说的，
　　“喂？你听得到我吗？”
　　“我听到了，瑞心。”我好想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凯萝心里只疯狂地这么念着。
　　越洋电话的话质很不好，而且，听到她的声音，想念她的感觉更是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但她知道，是自己做了决定，离开她、让她别跟自己在一起，才会有更好更适合她的对象。凯萝紧抓着电话，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很慌乱。
　　“凯萝，我好想你。”她似乎听到瑞心在那头哭了。凯萝自己的心，瞬间也碎成一万片。
　　我也好想你，凯萝好想这么说。“天哪…我不知道怎么办…”但她只这么说，这也是她的肺腑之言，她无助得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你先吃饭？你可以打给我吗？或是我再打给你？”瑞心温柔地说。
　　“不…”不行，我不是要离开你吗？我们不是应该分开吗？但凯萝说不完这个句子。而且，送菜的侍者被她挡到了，她抱歉地走向另一边。
　　“凯萝？”瑞心又唤她，
　　看到陈小姐抬头对她笑着，这是公众场合、我正在工作…感到心里生出了一点理智，
　　“我再打给你吧。”她先这么回答。
　　“…好。”瑞心的声音那么柔软，就算听不清楚，她怎样也认得出她的声音。她听得到里头的情意。她对瑞心有无尽的爱，只要一点片段的声音，她就可以构筑出一整个她。这一刻，她们在地球的两面，这神奇的电话，将她带来她身旁。下一刻，当凯萝挂断电话时，她们瞬间又会相隔 9,550 公里。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你能一个人旅行吗？


第41章 Cold（1701）
　　放下电话后，失神地坐在床上的田瑞心，想到柯凯萝离开其实只是前天的事。
　　怎么会一下子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义大利，那是怎样的地方？瑞心从没想像过。一阵寒意袭来，瑞心抽了张面纸擤了鼻涕、擦掉眼泪，索性钻进被子里。在她自己的房间，虽然没有晚上真睡在这过，凯萝还是帮她换上了冬被。但刚钻进去还是好冷，瑞心打了个冷颤。
　　昨天她还是有去上班，但状况很糟糕… 凯萝消失的那晚，她在她们的大床上心慌地哭到睡着，起来一看了凯萝那边空着，她又开始哭。后来急着出门、没穿够衣服，白天采访时她又冷又无法专心，稿子也写不大出来。昨天下午陈副理第二次来找她时，说她脸色很差，他看着她的笔记和开着空白文件的电脑，直接叫她别写了先回家。她顺从地直接走了，在捷运上，提早下班反而人潮很多，她无力地挤在人群中，闻到旁边女生的香水，不禁眼泪掉了下来。她翻出了面纸，想假装要擦鼻涕，但想到稿子写不出来的羞愤，想到是不是永远失去了凯萝，她的心、她的肺、她的嘴角和眼睛，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似的，即使挤在人群之中，眼泪仍自顾自地一直冒出来，她愈想忍、只搞得愈激动。她再拿了一张面纸，用力地压着这该死的眼睛，想像止血一样止住眼泪。希望没有人发现她。
　　瑞心觉得也许今晚该睡在这里。不然在卧室的床上、闻着凯萝的味道，她已经脑子空白地哭了两晚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不希望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只会哭，她不该没有思考能力、只任由许多强烈的情绪绑架她。
　　到今天她上班时，别的同事纷纷关心着她，说她感冒一定很严重。瑞心虽然感激他们的关怀，但对于无法专心投入工作也感到很歉疚。中午，当她觉得应该再试着拨凯萝的电话时，艾明正好打来，告诉她凯萝的消息。不巧阿祯学姊正好来找她，她没法跟艾明说太多。用手机查了一下义大利的时间，瑞心决定下午好好想想要讲什么，下班才打给凯萝。
　　凯萝听起来不错，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她在工作、她在吃饭。虽然一听她的声音，对她的想念就像水坝破洞一样爆了出来，但是…她不知道凯萝是怎么想的，她会想她吗？
　　她还在意我吗？瑞心不禁这么质疑。
　　凯萝说会打给她。她真的会吗？瑞心在被窝里再翻了个身，她感到从头脑的最后，突然又涌出很强烈的感觉，压着她的眼窝，让她身体里的水份瞬间集中到眼睛和鼻子。她已经熟悉这任性的眼泪，就让它随意地流到枕头上。但原来鼻塞也有一种味道，她觉得就像泡在游泳池里。瑞心试着唤起她的理智，才发现这个强烈感觉是生气…她很生气。
　　她怎么能又一次丢下我！她怎么能让我这么伤心难过？瑞心皱着眉，边流泪、边止不住心里的疑问。胸口胀满生气的感觉，她放肆地嚎啕大哭，反正吵不到别人、烦不到凯萝。她一把掀开了被子，把枕头用力地往地上一砸。闷闷的一声，它不会反击，不论多大力丢它，它只能那样无法反抗而可怜地瘫着。瑞心瞪着它，这豪宅里的寂静又悄悄地围上她。
　　微微的头疼中，瑞心想到自己还没吃晚餐，但浑身不舒服的感觉，似乎不只是肚子饿而已。她又再一次检查手机，是不是错过了凯萝的电话，也查了义大利现在…是下午，也许她正在工作吧。应该去洗把脸，该振作起来、吃个饭。
　　对了，她刚是在跟翻译吃午饭，所以她真的是要过去工作的吧？也许她不是刻意丢下我。她说她永远会爱我…她是这么说的吗？洗脸台旁，瑞心突然想不起凯萝在信里确切的字句。她连忙走回自己房里，在衣服上擦了擦她湿湿的手，再次打开书桌上那封她曾不想再看、而折在一旁的信。
　　瑞心仔细地研读这封信；她没说她永远爱我，她只说…什么渴望的。但重点是她觉得她拖累了我，我应该跟更好的人在一起才是好。
　　如果她是真心这么想的，那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不好？然后我屈就于她？应该抛下她，即使她仍然要我？瑞心觉得这逻辑简直匪夷所思！她再从头看了一次。凯萝写着“这阵子我自己的痛苦”，所以是这个痛苦、是凯萝她自己的什么痛苦，让她开始喝酒然后…搞出这堆奇怪的想法？是这样吗？凯萝她在痛苦什么？凯萝怎么会觉得自己不好？
　　一个个问题像啤酒上的气泡一样溢满她混沌的大脑，瑞心正想翻出日记、拿笔写下来，却听到很微弱的…她手机的铃声，她慌张地猛转头看她的单人床，不对，手机没在这…
　　田瑞心像是要抢什么新闻一样在房子里冲来冲去，终于在浴室的牙刷旁找到她的手机，她的心脏怦怦狂跳着，好像都跑到了喉咙里。
　　看到来电显示，是艾明姊，瑞心舒了口气，
　　“瑞心？”听到艾明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种安心的感觉，
　　“艾明姊。”嗯，因为艾明就好像随时准备卷起袖子，可以把人从井里拉出去一样。这个画面突然闪过瑞心的脑袋。
　　“你跟 Carol 联络上没？”
　　“有，我下班后打给她了。”
　　“然后呢？”艾明毫不迟疑地问，就像关心自己的事一样，
　　“她在工作。在跟翻译吃午餐…”
　　“哦。”艾明似乎还啧了一声，
　　“她有说会回电给我。”
　　“嗯嗯…很好很好。”
　　“…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打…”瑞心诚实地说了她的担心。这句心声是顺利地跑出来了，但喉咙却突然不大舒服，她离开电话干咳了几声。
　　“I’ll check on her, definitely.”拿近手机，瑞心好像听到艾明像是喃喃自语、语气中有种发狠的感觉。
　　“瑞心你还好吗？吃饱了吗？”艾明开始关心她。
　　穿起大外套，瑞心还特别带了行动电源、可不能让手机在关键时刻没电了。她将手机紧紧地抓着、放在口袋里。艾明催她去吃饭，好好照顾自己，“才有力气处理柯凯萝这家伙”，刚听艾明姊开玩笑地这么说，让瑞心微笑了起来。
　　冷冷的黑夜里，瑞心边想著明天要问 Abby 的问题，无意识地走出公寓、走到了面店、点了餐、坐下，一直到有个男的问她能不能坐她对面，她才惊觉自己都已经在吃面了。瑞心礼貌地点点头，这男的声音有点像陈副理，瑞心不禁再抬头看了一下，不是，只是声音和样子有点像而已。她低头专心地吃面。
　　今天下午大概也是这样，她到现在也根本几乎想不起来她做了什么工作、采访了什么，因为想着凯萝原来在义大利的事、想着要怎么跟她说话，结果下午她只是一直在无意识地走动和反应着。回来后真要写东西，当然是写不出来了…回到位子，她愣愣地刚坐下没一会儿，陈副理就过来，轻拍了她，要她到会议室。
　　“小田，”他难得见到陈副理这样沉稳地坐着讲话，她紧张地瞪大了眼，
　　“不论你是生病了，或是别的状况，例如失恋什么的，”陈副理吸了口气，原本特别放慢了语调说话，但后半句还是自然地回到了他原本的连珠炮，
　　“你都没办法好好工作，你自己知道吗？”他喜欢丢出问题考她，
　　“对不起。”瑞心觉得羞愧也觉得抱歉。她想到应该回答他的问题，“…我知道。”
　　“你是很有天份又很认真的人，虽然我可能是第一次跟你说。”陈副理的眼神带着少见的温和，他继续说，
　　“如果你没办法做事，可以请假…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请假。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会影响别的同事？”瑞心试着回答，
　　“对，但我要说的是，更重要的是…我们做的是新闻，必须对社会负责的新闻。”他认真地解释，“如果你状况不好做错了，也许是很重要的事，那么你会后悔的，有些事做错了是收不回的。所以必须在当下就非常认真、谨慎。”
　　瑞心从没见过陈副理用这样恳切的态度跟她讲话，会议室里的她，正努力地体会这话里的意思。陈副理也耐心地等她消化。
　　“你喜欢这份工作吗？做记者，写新闻？”陈副理突然问她，
　　“…喜欢。”瑞心确实是喜欢。
　　“那么我希望你认真面对它，你无法知道何时会有什么新闻发生，所以你必须尽量保持在最佳状态、才能产出最好的。你懂吗？”瑞心点点头，从陈副理的态度，她知道他不是在骂她，他是在教她很重要的事。她心里很感动，当然，还是觉得很抱歉。她努力思索着要说些什么、该如何表达，或是，她需不需要跟他说明自己现在的状况…
　　“好了！我想你懂的。明天周五，你在家休息，好好恢复过来，周一再上班，就这样。”陈副理突然变回了本来的样子，超级明快地做了决定，然后清楚地交待给她。瑞心眨了眨眼，都还来不及谢谢他呢…
　　陈副理虽然站了起来、转身将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几乎要走了出去，但还是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那个温和的神色又出现在他脸上，他对瑞心微笑着，那笑容里，有信任，也有默契，所以瑞心知道自己不必说了。想起几小时前这番温暖的谈话，瑞心在心里鼓励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正好休假，跟艾明姊约了明天早上，一定可以好好谈谈，把问题分析出来。
　　可能是吃了热热的汤面，瑞心回家的路上觉得不冷了，甚至到家里时，还浑身发热。只是，也许是心里难过吧，身体有种虚弱的感觉。喉咙一直不大舒服，她给自己倒了杯水。
　　趴在书桌上，她盯着电话，等着凯萝打来。只有她一人的大房子里好安静，她听见了秒针走动的声音。她的头愈来愈痛，那任性的眼泪又自动流了一点，然后鼻子在她又哭了之后，就塞住了没有通。所以她张嘴呼吸着。这样一来，她听到的变成她自己的呼吸声，而不是一秒秒的滴答声了。她张着眼趴在桌上，突然感受到这个围绕着她的房间。这是凯萝帮她准备的，她总强调是工作室。但这房间对她而言，是爱的小屋，也许这整个房子都是。
　　开始工作以后她才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房间。那时她好高兴，不论是多简陋的家具，能有只属于自己的空间真是从小住在教养院的她难以想像的事。然后，她生命里出现凯萝，有如玫瑰一般高雅，高贵地令人不敢触碰。但她几次来到她的小套房，都只赞叹着她的小装饰品、她的摆设、从没嫌过什么。当然，主要是在这小套房里，她们可以尽情地、暧昧地讲讲话。
　　但这个凯萝的房子，即使已住进来生活了快一年，还是经常让她默默感动得不能自已。尤其是这个凯萝为她准备的、属于她的房间。她从没见过、也没想过，世上居然有用摇控器可以调整颜色与亮度的灯。她有好舒服、好有质感的床、床单、桌子，以及这张不知道要几万元、坐起来超级服贴的椅子，完全赢过公司里那些脏兮兮大家却每天照坐的办公椅。更别说那亮闪闪的电视、播放器及耳机。没有一个是她以前曾敢想像会拥有的东西，这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高级物品，有人却表现得像那全部是你理所当然该拥有的，而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这就是凯萝对她的爱。
　　瑞心抚著书桌的温润的木纹，吸口气她坐了起来，再认真看了看这房间，她走向窗边，将窗帘放下。这窗台是个很棒的角落，若她没有黏在凯萝身旁时，她会坐在这看看书，当需要思考时，她习惯就看着窗外的树。凯萝有天还帮她在这添了两个抱枕，布料也是格外舒适的那种。
　　她怎么会觉得她对我不好？她这样离开我，是以后都不要对我好了吗？为什么？我不懂！瑞心一时又完全陷入了对凯萝的不解与怨怼。
　　她害怕回到孤单，她害怕失去凯萝。凯萝不与她商量、不顾她的感受，甚至还骗她。就这样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田瑞心蜷缩在冰冷的被子上，就算觉得冷，她也不想动。她等着什么？她不知道该期待什么。她无法控制自己内心冒出的声音：凯萝根本不会打来，她只会继续骗她。瑞心想帮自己按下关机钮，她想要什么都不想了，那就不会痛苦了。
　　手机响时瑞心跳了起来，魂魄可能吓得没有全部回到身体里。萤幕写着凯萝。她拍了张凯萝那修得漂亮又擦了红指甲油的手的照片，当凯萝的大头照。
　　她站在桌前，接起了电话。那半秒的空白中她安心地闭上眼，她等到了。
　　“瑞心？你睡了吗？”凯萝的声音不是很清楚，但这低沉的、带着磁力又充满女人味的声音，就是来自她一秒秒疯狂想着的柯凯萝。
　　“还没。我一直在等你打来。”瑞心拿着手机，回头坐到床上。
　　“你都已经 12 点了，我怕你休息了。”她听了凯萝这么说，只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我只怕你不会打来了。”瑞心知道她自己的语气不大开心。凯萝那的背景听来蛮安静的，应该不是在外头，果然凯萝沉默不语。
　　“…凯萝，”瑞心开口，但其实她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感到那个从脑子后面巨大的压迫感突然又涌上。
　　“凯萝！你真的让我很难过！”随着飙出来的眼泪，她突然对她深爱的女人大吼，“你到底知不知道！”
　　瑞心用另一手手背擦着泪，她在干嘛，她想控制自己，但她的心好痛，她觉得好心寒。
　　她没有听到凯萝的回覆，她赶紧屏住呼吸，认真听着电话里凯萝的声音。她感受到她还在电话那头，
　　“凯萝你在听吗？”
　　“我在听。”那个声音，一个一个字击中她的心。
　　“你若喜欢我，你就不应该这么对我！”瑞心边说着又激动得哭了，她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没说完，
　　“为什么你不能跟我讲？为什么你要跑到那么远？”对着手机她哭诉着，她掩着脸、止不住地呜咽着。她暂时没法再讲下去，
　　“瑞心，瑞心！”凯萝急着唤她，
　　“干嘛？…嗯。”瑞心口齿不清地回应，她捂着自己的嘴，想止住哭泣，怕凯萝也要跟她说什么，
　　“…哦，天哪。”凯萝只这么说。瑞心等了等，凯萝没有再说话，但她知道她还在那头，
　　“凯萝，”瑞心瞪着地板，但她眼前似乎看得到凯萝正握着电话，“你怎么忍心又一次丢下我？你不是说不愿意看到我痛苦吗？你怎么会…？你告诉我…”说着她又哭了出来，你怎么会舍得？你怎么会愿意让我这么难过？
　　她被自己呛到了，咳了起来，而且非常难受，她不得不先将手机放到床上，她拿了张面纸，快快擤了鼻涕。太阳穴那又剧烈地痛了起来，她还是快拿起手机，
　　“瑞心？瑞心？”凯萝在叫她，她听起来很担心，
　　“嗯。”瑞心突然觉得平静了一点。她抽噎着，一时不知道还要讲什么。因为没有等到凯萝回答她任何问题，好像有种麻木、空白的感觉，不合时宜地漫上她的心。
　　“你要回答我吗？”瑞心突然可以冷静地这么问。
　　“我要，宝贝。我…天哪…瑞心，你…你别哭了。”凯萝慌张地马上回覆着。
　　瑞心等着，凯萝要说什么？怎么不说呢？在这对话的空白之间，她想到凯萝在信里“说”过的。
　　“凯萝，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真的想。”瑞心觉得，不如先把自己想讲的讲清楚，
　　“不是什么‘为了我好’所以我不能跟你在一起…”狗屁。她吞了口水，感到自己的头脑很清楚，她接着说，
　　“你不在这，我一点都不好！你知道吗！”讲完她后悔了，自己怎么又不小心大声了起来，
　　“…凯萝？”从电话里的感觉，她知道凯萝还在，她可能认真地听了，瑞心好像能看到她一定正摸着自己的脸边听着手机，
　　“嗯。”
　　“我需要你，我想要你抱着我，‘现在’就抱着我，这才是对我好，你懂吗？”瑞心轻轻地说，她的心里突然又生出很多的柔情，因为她想起凯萝的怀抱，她想起在她怀里的感觉。才光是这么想像，就好像安慰到了自己。


第42章 Hack（1702）
　　田瑞心不断起伏的心，就好像漂在汹涌的海浪中，一下在水面上，一下在水面下。而这电话就是那块脆弱的小木板，她紧紧抓着，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瑞心，你需要我吗？”那是柯凯萝温柔的声音，她想念她，想得心痛，想得无法辨识这声音里的表情。这声音能证明她的凯萝“存在”，所以她的心才能继续跳。因为太过激动，她几乎没办法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闭上眼，在脑子里再重温了一次她的话。她问我需不需要她，这问题真是太荒谬了，
　　“当然阿！”
　　“你需要我什么？…如果是我不能给你的呢？”凯萝的声音又说。
　　当瑞心觉得快溺死时，凯萝的温柔能让她续命，但当她浮在水面，喘着气、思考下一步时，她又发狂似地气凯萝。
　　“你哪有什么不能给我？”你不是都给了吗？你是不想给吗？瑞心不懂她的问题，她的头里，突然又灌满了很多又黑又愤怒的海浪，让她的眼泪又飙了出来，
　　“是你不愿意给吗？我说需要你现在就抱着我，所以你不想抱着我吗？！你连抱着我也不愿意吗？！你要丢下我？！”她大哭着边对凯萝吼着，
　　“不是的！不是的瑞心！”凯萝也很急，
　　“求求你别丢下我！我好害怕！”瑞心蜷缩着坐在床边，正央求电话那头狠心的人，
　　“天哪！瑞心，我不会丢下你！”为什么凯萝听起来也哭了、也在求她？
　　瑞心抽噎着，凯萝在远方这微弱的保证，让她冷静了一点。她用手背擦掉鼻涕和眼泪，
　　“但是…你丢下我两次了。”她一针见血地说完，紧张地抿着嘴，
　　“所以我才说我不适合你！我对不起你…”凯萝激动地回覆着，但后面声音愈来愈小，
　　瑞心恢复了一点理智，她也许稍微懂了凯萝的逻辑，但不能理解她怎么做的决定，“你都不想努力吗？你这样就要放弃我吗？”
　　“瑞心…我太糟糕了，你应该找更好的，”瑞心听到凯萝哭了。“瑞心，瑞心…对不起…”她喃喃地边哭边说。瑞心紧贴着话筒，多希望她贴着的是凯萝的脸，她好想要抱着她。
　　“如果你觉得对不起，就回来阿，就不要放弃我…”瑞心只想要她回来，
　　想到凯萝在那么远的地方，让她们两个都这么伤心，她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让我好难过…”瑞心已经不生气了，但她觉得非常无力。她们分开在这么远的地方、她碰也碰不到她。她又掉进一个叫哀伤的游泳池，眼泪和鼻塞…她闻到水的味道。
　　“瑞心，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凯萝的语气又激动了起来，“我想我不应该离开你的，我又做错决定了，我后悔了！”她急急忙忙地说着，
　　“嗯…”瑞心听着点点头，边继续抹掉自己的眼泪，
　　“你没有要丢掉我？”她觉得又能呼吸了。
　　“我…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你，这不一样。”
　　当凯萝说她后悔时，瑞心觉得水很快地退下、离开了她的脑袋，但她突然觉得好累。听着凯萝这样说，她没办法思考那有什么不一样。
　　“嗯。”她无意义地回了一声。
　　“瑞心，你还好吗？”
　　“我只想要你。什么适不适合的，我不管了…”她觉得自己彷佛退化成一个小女孩或一只即将要睡着的猫咪。事实上，她望着房间，发现房间微微地转了起来、让她的头好昏，于是她闭上了眼睛，直接躺了下来。
　　“凯萝…我哭得好累。”瑞心虚弱地说。
　　“宝贝，你先休息。我等下有饭局得去。”
　　“你那几点？”瑞心问她，并且在脑海里重播凯萝叫她“宝贝”的样子，
　　“下午快六点。”
　　“那你去吃饭吧。”瑞心连抓电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凯萝？”但她舍不得放下电话，手机上这片小小的强化玻璃的另一边，就是凯萝，
　　“嗯？”凯萝的‘嗯’好熟悉，闭着眼的瑞心，感到凯萝就跟平常一样，纤长、优雅的身体，侧躺在她身边，
　　“我的心好痛。”瑞心没有力气了，她让嘴巴自己讲它想讲的。
　　“瑞心…”
　　“所以你还要再打给我，好不好，你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
　　“好，你快睡…我…”躺在一旁的凯萝，有话要跟她说，小女孩想听而撑着没有睡着。但瑞心知道她快撑不住了，睡着之前，她一定要先跟凯萝说才行，
　　“我爱你凯萝”
　　“嗯…”凯萝应着她，她可以看到凯萝在看她。但瑞心耐心地等着，凯萝美丽的双唇，将对她说什么？是不是那后面的话，因为义大利太遥远而传不过来了？
　　凯萝的声音再度出现在她耳旁，
　　“…我也是。你睡吧！晚安瑞心。”
　　“凯萝…晚安。”瑞心好像终于可以安心死掉一样，全身一松、放下了电话，随即昏睡了过去。
　　田瑞心折腾、不安稳地睡了一夜。第二天的日光中，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却感到身体很重、很疲劳，几乎没有力气爬起来。她躺在床上试着唤醒这躯体，发现自己可能流了不少汗，除了残留在皮肤和衣服间不大舒服的感觉之外，留在她胸口的，还有焦虑、生气和绝望的残渣，一定是做了恶梦。而且也有半夜觉得很冷的印象。
　　终于她坐起来，找到了手机。她揉着眼睛、想着所有昨天和今天的事，9:02 、电量 14%，跟艾明约十点，就约在家附近。
　　应该先冲个澡再去见艾明姊，比较礼貌。瑞心这么想，一边将手机接好充电线。
　　边走向浴室，原本身上残留的那些情绪好像随着脚步全抖了下来，她觉得能振作起来了，但吞口水时，喉咙痛痛的。这是扁桃腺发炎，瑞心知道，但更知道不妙了！怎么会感冒了？难怪这么不舒服。
　　瑞心边淋浴边想着好久没生病了，搬过来后都没有吧？手边应该没有感冒药。不知道凯萝会不会有这种药放在家里？没关系。如果等下看那个放药的抽屉里没有的话，跟艾明结束后再去药妆店买吧。
　　她尽量穿得保暖一点才出门。艾明约在这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其实瑞心没有进去过，只是常常经过。想到 Abby 应该是为了她方便、特别约在这，她心怀感激。
　　在敦化南路的巷弄间，进了店门，才发现里面比她想像的宽敞。舒服的氛围、桌与桌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感觉能好好谈天。早上快十点，客人并没有坐满，她张望着看了看，艾明还没有到。亲切的侍者领她先坐下。她翻着菜单，才发现这咖啡店的价位有点高。
　　每回吞口水喉咙就很痛，侍者刚好拿了水过来，对她微笑着、放下一玻璃瓶的水。瑞心连忙喝了几口，凉凉的水让她觉得喉咙舒服多了，她继续研究这菜单。
　　“瑞心！你来啦？”抬头，笑眯眯的 Abby 走向她，坐在她对面。
　　瑞心跟她说其实她没有来过这家店，
　　“阿？你没有来过吗？我觉得还不错，当然是因为你们家搬到这我才发现的啦！”艾明看来还是很有活力、很精神，才刚坐下她又站了起来，将外套脱了下来，还从椅子下拿出了置物用的篮子，把衣服折进去。
　　“常常经过，但没有真的进来过…”瑞心微笑着跟她说。不知道凯萝有没有曾跟艾明约在这里呢？
　　瑞心想到这是第一次跟艾明两个人见面，让她突然有点紧张。这菜单琳琅满目，她一时也不知道要点什么。侍者过来了，艾明笑着直接跟她说上次吃的肉桂卷很好吃，现在有吗，
　　“当然有，那是我们的招牌。”侍者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那给我们来两个吧！然后…我要一杯 Cappuccino，热的。”瑞心见艾明根本也没翻开菜单，就这么用聊天的方式点起菜来，她是有多熟悉这家店阿？
　　艾明跟侍者等着她，瑞心只低头更努力地看菜单，Abby 又说了，
　　“我还要那个有 Bagel with cream cheese 和一堆早餐会吃的东西的那个…”Abby 的手指轻敲着自己的脸颊，
　　“纽约美式早餐？没问题！”侍者俐落地回覆她。
　　瑞心看着菜单，觉得艾明点的那套餐不错，但她又不想点一样的…
　　“瑞心你喜欢吃汉堡吗？有次中午我吃他的 Cheese Burger 还不错！”她主动建议着，“阿！但也许你想吃清爽的一点的？”说着艾明这才翻开了菜单，
　　瑞心犹疑着但还是点了点头，她的确是没什么食欲。
　　“那这个鸡肉凯萨沙拉呢？我觉得应该不错…”于是瑞心就点了这个，让侍者收走了菜单。
　　抬头看艾明…她好像是换了眼镜，低调的深色镜框，感觉柔和多了。
　　“你睡得好吗？一切还好吗？”她问着。瑞心听了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问这什么笨问题！当然是不好了…”艾明说着交叉双手，往后一靠。她还叹了口气。
　　但才一下她又向前靠在桌边，强调似地跟她说：“你知道，凯萝很担心你。当然我也是。”
　　你怎么知道她担心我？瑞心很想这么问，但她看着艾明，边喝水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问，
　　艾明微笑看着她，也喝了口水。喝到一半艾明像是突然理解了瑞心的眼神，连忙放下水来，使得水喷出来了一点。
　　“哦！因为她一大清早就打给我，好像是她们那边半夜吧…”瑞心听了有点惊讶，她的手紧抓着餐巾纸。艾明看着她，伸手轻轻碰了她的手，
　　“她不想吵你睡觉。…所以就吵我！”她开玩笑似地说着，
　　“Carol 要我回报你的近况给她。我是有说我今天会跟你碰面，But you know what？我偏不会跟她说你的事！我就是要她担心你，然后她自己打给你！她自己直接跟你讲话！”艾明激动地指着空气强调着，
　　“万一她没打给我呢？她就不理我了呢？”坐在咖啡店里的瑞心冷静地这么问时，觉得自己好像要负责扶着水坝的墙似的，她得坚强，至少在这里，不能再被情绪淹没了。
　　“那‘我’会打给她！‘我’会骂死她！”艾明好像一位随时可以教训自己小孩的家长。
　　艾明还不断讲着她对凯萝这次行为有多么不认同，但从她的话里，可以感到她非常熟悉凯萝，虽然她认为她不沟通、“逃到天涯海角去”很不对，但她也对她瞭若指掌，说她的个性就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看着 Abby 绘声绘影地说着对瑞心而言最重要的人，瑞心不由得还是觉得有点不是滋味。是因为 Abby 对凯萝无比熟悉吗？或因为 Abby 这么毫不留情地批评凯萝？瑞心再喝了些水，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别这么想，艾明姊是来帮我的，她一定可以帮我多了解凯萝。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吗？”瑞心想知道凯萝这两天还说了什么，
　　“主要就是她很担心你，说你…很难过什么的…”艾明迟疑着，大概是不好意思对瑞心说凯萝怎么形容她，“所以我就是对她很生气！我真不知道她干嘛搞成这样！”
　　艾明又叹了口气。瑞心仔细看着 Abby，她的眼神很温柔、充满了关心，而且毫无保留。
　　瑞心吸口气，从包包中拿出凯萝给她的信，对艾明说：
　　“也许你都知道了，但…我还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所以…你要不要看看凯萝给我的信？”也许不妥又唐突，但瑞心觉得这是最直接的方式。
　　当艾明认真读起信，瑞心却有点后悔了，她小声地说：“也许你会觉得…我不应该给你看她的信…？”
　　“…不会的，瑞心，我一定会帮你。我一定会帮你们。”艾明抬起头来，一脸认真。
　　“不管要做什么该做或不该做的事！我都会帮你！”说着她又继续看，看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还瘪了瘪嘴。最后她好好地将信还给瑞心。
　　“真是…完全无法同意她的想法。”艾明正说着，她的餐点送到了，侍者还问她肉桂卷是现在上吗？艾明摇摇头，简单地请她在饭后再上。艾明的眼神很快回到瑞心身上，似乎等着她先开口。
　　“我只是觉得，她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帮我们两个做决定。”瑞心在侍者走后，坦诚地说。
　　“没错！而且这是什么烂决定…她喜欢你，你喜欢她，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艾明摊摊手，然后拿起了她的餐具，侍者也送来了瑞心的沙拉。
　　“你快吃。”艾明微笑着催她用餐，随即也舀了一口炒蛋吃。
　　她没有心吃东西，脑子里不停想着各种问题。虽然 Abby 正在享用她的早餐，瑞心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我大概有理出一点头绪…想要问问 Abby 你的意见，可以吗？”
　　“当然可以！”她擦了擦嘴，放下她的餐具，专心看着她。
　　“我想…她对于自己喝酒的事感到很难堪，”
　　“嗯…”艾明点点头，
　　“还有最重要的是，她应该是有什么‘状况’，需要喝酒来逃避。”瑞心很感激终于能有人跟她讨论问题，
　　只是，讲了点话之后，喉咙变得愈来愈不舒服。瑞心不经意地看着眼前青翠的沙拉，看起来是蛮好吃的。她吃了两口，只觉得吞咽的时候喉咙很痛。
　　“什么状况呢…”艾明沉吟着，接着认同瑞心的论点：“对呀…我也吓一跳，她又开始没节制地喝酒，”
　　“又？以前发生过吗？”瑞心瞪大了眼睛。
　　“之前哦…”艾明抬头想了想，不一会她的脸色又略显尴尬，“就一月时，她跟你旅游回来之后吧…”她说的是凯萝上次抛下她之后。
　　“其实不是很明显，不常看到她的话，肯定不容易发现。因为她白天都好好的，”艾明继续说，她边回想时、也边慢慢吃着东西，
　　“不过那次她喝归喝，也是有顺利找到工作。而且最后她也自己想通了…你知道，就是她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的事。”艾明说。
　　听 Abby 继续往下说那时凯萝因为女儿…以及她的事，常常焦虑地喝太多酒，不论艾明是约好的还是突然找她，总是会看到酒杯，不久她就发现怪怪的了。瑞心第一次知道那时凯萝是这样的状况，虽然在峇里岛时，凯萝也有讲过她很后悔、很痛苦…。瑞心回想这些，想像着憔悴的凯萝，心里有点复杂而难过的感觉。
　　艾明啧了一声，“怎么会好不容易在一起又搞砸了！”
　　“艾明姊…Abby，这次还没有搞砸，因为我不会放弃的。”瑞心认真地更正 Abby。
　　所以…凯萝的痛苦，跟前一个冬天一样吗？瑞心想起那时自己绝望地、每天以泪洗面的心情，对照这几天把枕头都哭湿了的自己，为什么她心里那么确定这次是不同的呢？明明一样又伤心又生气…
　　那时的我，以为凯萝不要我了、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否爱我。但现在我知道，我知道得很清楚，不只是因为艾明说了、不只是凯萝电话里说的，而是在一起生活的这一年，每一天她都可以感受到，凯萝十分疼爱她、十分爱惜她。就好像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那样。
　　当她挖掘出这些新想法后，随即她又有了新的体会，她迫不急待地跟艾明说，
　　“其实，我觉得很难过，不只是因为凯萝丢下我出国这件事。我觉得更主要是…她不愿意告诉我她的痛苦，”她看着艾明连连点头，更鼓励她把自己的心情讲得更清楚，
　　“而且，我也气我自己没有来得及察觉她这些想法，让她自己一个人把事情搞成这样。”
　　瑞心再进一步问 Abby：“你觉得…她会不会也很难过我都不知道她在痛苦什么？毕竟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瑞心想到这，又担心又懊悔，她绞着手，眉头纠结成一团，
　　“瑞心…”艾明又轻轻碰了她的手，想安慰她，“我不觉得她会要求你知道她的想法耶…因为她真的是把想法都藏在心里的人。会这样做的人，真的会期待别人了解她吗？”艾明边想边问，
　　“谁不希望别人了解自己呢？每个人都希望吧？”瑞心几乎很肯定。
　　“你说的对…”艾明想了想，“但她不大坦白，是个大问题…而且我相信她一定没有怪你。瑞心，”艾明关切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瑞心，
　　“你千万别自责阿！你没有错。”艾明温暖的手覆在她手上。瑞心点点头，因着这温暖而释怀了些。艾明再拿起餐具，把她剩下的早餐都吃完。
　　“嗯…好。”瑞心也平抚了一下稍微激动的情绪，在心里整理着。
　　如果凯萝并不会怪我不了解她，那么她不想说，也许是习惯、也许是不愿意说。
　　简单来说就是她没打算让我来帮忙她解决问题。她有想过我可以帮忙她吗？
　　瑞心掂着这个想法。她翻了包包，拿出她的笔记本，记下这个发现。
　　艾明见她拿出笔记来写，讶异地抬起眉毛…瑞心看着刚写下的内容，专心地再往前翻了几页、前后确认着，她近乎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们够了解她，站在她的角度，也许会知道她想些什么？”
　　艾明突然说：“瑞心你先吃吧，你肚子不饿吗？你的沙拉都没什么动。换我来想想还有什么线索哦…”她边擦着嘴，边抬起下巴思考了起来。
　　“阿！凯萝还怀疑过你和导演！”
　　“怀疑我和葛导演？怀疑什么？”瑞心一头雾水。
　　“阿！我这么说不对，不是怀疑你们…该怎么说，总之，她一直很担心导演喜欢你。或许她担心这会影响你和她，我是说…你和 Carol 之间的感情？我记得她跟我说过。而且，我一直觉得她很矛盾…她既希望你能去导演那工作，又很担心导演喜欢你、会追求你。”
　　“追求我？”瑞心简直太讶异凯萝有这个想法，
　　“他没有对你特别好吗？凯萝担心他因为你长得像她以前的同学而…移情？这个词是这么讲的吗？就是说他会因为这样特别喜欢你？”艾明解释着。
　　“葛导演对我和对其它人一样阿，都很好。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什么…”她仍然停在惊讶的情绪中，
　　“我知道。我也跟她这么说。是她想太多。”
　　“葛导演对我而言就是个肯教我们东西的前辈。而且他对我也完全没有任何特别的吧…”瑞心自认并不是神经大条的人，这是真的没有。
　　“I believe so. 我不知道 Carol 为什么这么没有安全感，而且她真的很矛盾，又赞成你去又想太多…对啦！她就是没有安全感！You should take a note on this！”
　　她们又讨论了一下葛导演。看来艾明也开始担心她透露 Carol 的这些想法，会让瑞心觉得不舒服，毕竟这真的是莫须有的怀疑。但瑞心不会让自己往那边想，也许这是凯萝某种矛盾的自我纠结，而且艾明说得没错，重点是这是来自于凯萝对她们之间感情的不安、没有信心。
　　艾明又催着她吃东西，她还是吃了两口。一放松下来，又有新的想法跑出来，
　　“Abby…我觉得有个很关键的地方，就是凯萝写说这是‘她自己的痛苦’…我想，她可能觉得是某种她自己才能解决的问题，或是她根本不想、或觉得没办法解决的事，造成她自己的痛苦？”瑞心觉得愈来愈碰到问题的关键，
　　“你觉得，是工作吗？是她家里吗？或是…是她前夫或是玲玲？或是，她的过去…我太不了解。早知道我应该多问问她…”
　　“瑞心，别担心。她的过去我都知道，我觉得你很聪明！很有分析能力，也许我们加起来可以一起找出答案来？”艾明瞪大了她和善的眼睛，她的话让瑞心觉得好有希望、好放心。
　　“但你这样不吃东西我有点担心耶…”她又催瑞心吃东西。
　　“Abby，我有点感冒了，吞东西喉咙会痛…”瑞心终于老实跟她说。
　　“阿？你感冒了！糟糕！”艾明惊慌地说，“那喝东西？喝东西好点吧？你得吃营养一点，然后多休息才行！”
　　除了喉咙痛，瑞心还一直隐隐地头痛着，但她很急，她想找出凯萝难过的原因。她一定一定要跟凯萝在一起，她会坚持下去。从包包里，她再拿出新的祕密武器 -- 几张白纸。
　　她开始大大地写下几个可能的问题点，像是：工作、家里、前夫、玲玲…。她另外框了一个圈圈，里面写着“过去？”，想了想，她又框了另一个圈，写着“田瑞心的某个状况？”
　　她抬头，看到艾明大大地微笑着，眼光也刚从纸上转到她脸上。
　　“其实这就是我平常工作的方式耶，有时我会教同事这些分析方法…只是我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分析 Carol…”艾明笑着跟她说。
　　“阿！你觉得不好吗？”瑞心担心是不是不应该“分析 Carol”，
　　“完全不会。我只是觉得瑞心你真是天才。难怪 Carol 这么喜欢你。”
　　“有点奇怪吧？但因为我平常就会这样整理事情，所以…”
　　“来吧，别担心。我们一个个来看，Today we’ll “HACK” the system called Carol！”艾明说着还真的卷起了袖子。
　　结果她们谈过了中午，几乎忘了再吃东西。肉桂卷送上的时候，瑞心吓了一跳，那方块型的甜点，被淋上了厚厚又浓稠的热巧克力酱，让她差点认不出来是肉桂卷。又香又甜的滋味，还真的非常好吃。但一吃完，她发现她发炎的喉咙几乎讲不出声音来了。
　　瑞心痛苦地皱着眉头，手抚着自己的喉头、摇摇头对艾明悄声说：“发不出声音了…”
　　“Oh my god… ”艾明担心地站了起来，“我快去要杯冰水，我觉得你喝那个会舒服点。”
　　讨论稍停了下来，瑞心才感受到身体比早上更不舒服了，她扶着额头，觉得全身发热。她闭上眼，觉得头也开始昏了起来。不行，我还没搞清楚问题…
　　她看着自己在白纸上记录的问题重点，试着要自己专心再想一下。凯萝的过去中，最让她惊讶的还是…她在前一段婚姻里面痛苦挣扎了这么久。
　　十年，那几乎是瑞心一半的人生了，而且…依艾明的记忆，她很早就后悔嫁给那男的，然后这样撑了三四年，因为有了小孩而又…算是委屈自己吧，就这样十年过去了。
　　瑞心无法想像每天活在不快乐之中、不能自在过活的日子。她心爱的凯萝，有多常后悔当时的决定呢？每天吗？那该是多痛苦…
　　瑞心猛然张开眼抬起头，虽然头昏得让一堆金星出现在她眼前，但她突然想到凯萝这段日子该不会也喝酒逃避吧？她转头急着想找艾明，看到她正急急忙忙地端了杯水过来。瑞心这一抬头一转身，就觉得全身真的已经虚弱无力了。
　　“你喝口水，我喉咙痛时最爱吃冰淇淋，我也帮你点了一些，等下他们就拿来。”艾明还站在她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艾明的手停在瑞心肩上，随即她蹲了下来，她用手背摸了瑞心的额头，
　　“Oh Shit！你发烧了瑞心！”艾明焦急地说，
　　“没关系，艾明…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
　　“凯萝…凯萝她…”瑞心既发不出声音，又急、又无力地讲不清话，
　　“哎呀！你别管凯萝啦，看看你，你得休息或是去看医生才行。”
　　瑞心坚持着，“你帮帮我，艾明…我再问两个问题就好…”
　　仍蹲在她身边的艾明扶着她的手，关切地看着她，“你真的还可以吗？瑞心？”
　　瑞心肯定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呃…我这是“会议记录”的规模了吧，一不小心居然有 8 千字，
　　原本 17 章以为只有 2 回的，看来只能再往下了加了。
　　谢谢大家耐心等待并读到这里… 有什么感想欢迎留言给我，我很喜欢看你们的感想。


第43章 Message（1703）
　　田瑞心回家后，直接全身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她想起这行为跟凯萝好像，该不会凯萝回家时常常是这样虚脱的状态？瑞心自己苦笑着，怎么突然又了解柯凯萝一点了？
　　在餐厅被艾明发现自己发烧之后，艾明担心地说要送她看医生。瑞心还是觉得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很快好起来，为了让 Abby 放心，她答应她明天如果状况没好会去看医生。Abby 眼镜后那和善的大眼睛充满了担心，要她一定要先休息，别再想太多凯萝的事了，先顾好自己的身体。
　　“你们两个之间吸引力这么大，注定在一起的。放心吧！”艾明笑着这么说。
　　真的吗？但凯萝不这么想怎么办？瑞心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侧躺着枕在自己的手上。
　　但凯萝也说她后悔了…她也哭了，她心里一定很难过。好想她。
　　瑞心愈来愈昏沉，她用最后的力气翻出包包里的手机，查了义大利的时间，现在才周五大清早。凯萝今天应该会去洽公吧…她根本是要去工作的。她没有要丢下我，她出差完就会回到我身边了。
　　瑞心想着凯萝准备出门的样子、边安慰着自己，很快就睡着了。
　　隐约中，手机讯息的叮叮声传来。
　　瑞心试着醒来，整个头像是灌了水一般，又涨又昏。吞口水时喉咙还是痛，她坐起来边揉着自己的头，边急忙看着手机。是周定纳传讯过来，
　　“这几天怎样？跟凯萝聊了吗？”
　　瑞心叹了口气，想起只顾着哭，都没跟小定讲最新状况，自己这样不大 OK 耶。她连忙回讯：
　　“凯萝又留封信就走了，出国了。不过我在处理中，”瑞心先简单写了重点，“感冒了有点惨”又这么补充着。
　　讯息才发出去，手机就响了，小定马上打来了。
　　“喂！”小定压低了声音，听得出他在走动，
　　“有没有搞错阿！！ ”他的声量回复到正常，应该是走到了办公室之外。瑞心想先让他惊讶完，
　　“这个人在搞什么阿！很夸张耶！”
　　瑞心想开口回应，却发现很难发出声音，“…好几天的事了，对不起我没马上跟你说。”自己的声音变得好沙哑好怪，而且讲话喉咙好痛。
　　“你感冒很严重耶…声音听起来好糟！”小定夸张地回应，“你真的是田瑞心吗？”
　　瑞心听了不禁想翻白眼，阿不然这电话还有谁会接，
　　“大姊真的出国吗？”
　　“不要叫她大姊。”瑞心奋力地说，
　　“好啦，你真的是瑞小心。唉唷！”小定替她唉叹了一大声，“那女人到底怎样？你还好吗？”
　　“不好！不要叫她那女人…”被小定讲得都不好了。
　　“你声音很恐怖耶…需不需要我过去照顾你？”
　　“不用啦，但是我讲话好痛。”瑞心觉得身体状况其实还好，就是喉咙发炎了吧。她转念想着能请小定帮忙的事，“我想请你帮我看东西，”才讲了几句，瑞心觉得喉咙又痛又痒，
　　“什么东西？”小定问着，但瑞心开始咳嗽… 她拿着手机但没贴在耳边，她得喝杯水。艾明要她喝冰水，但喝冰的总是对身体不好吧？搞得她现在不知道该喝热的还冰的…
　　“瑞心？”手机里小定的声音传来，
　　吞了口热水壶里结果也不算是热的水，瑞心觉得好像能讲话了，
　　“我还在，我喉咙痛毙了。”
　　“你说需要我看东西？工作的吗？”
　　“不是，跟凯萝有关的。”瑞心想着，她这样讲不了话该怎么办…她灵光一闪，“你不用过来，你上线，我用传讯跟你讨论就好！”
　　“哦…好！这样你就不用讲话，聪明的孩子。”小定快速地说，“那我上线再问你。真是…好，我回位子就立刻上线，马的…”听得出他边往回走。但这是骂谁呢！“挂啰？”他最后说，
　　“嗯。”瑞心连发出这个声音都觉得勉强了。挂了电话，她再猛喝了些水。
　　开了电脑，上了facebook，小定已经留了好几句话给她。看了时间，才四点多，小定是都不用工作吗？也是啦，这么大的事，他真的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瑞心简单地跟他前情提要之后，也跟他说主要是想讨论一下几个她对凯萝想法、想法背后的原因的推测，这样才有办法彻底说服凯萝，让她回心转意之外，也别再来这么一次了。
　　她从包包拿出笔记，以及跟 Abby 整理的那些白纸出来，边看边想著有哪几个目前的观察和重点，尽量把完整又简要的目前结论都 key 给小定瞧瞧。
　　她边写，小定边回着“嗯”、“了解”那些话，中间还说，“你分析得不错！记者没白当！”
　　瑞心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别人的新闻阿！是她自己的幸福。整理得差不多，瑞心看着自己的讯息，觉得挺有条理的，
　　“差不多这样吧，周公大师有什么见解？等你指点高明了…”写得戏谑，瑞心却真的希望小定能给她一些意见，当然，她也知道周定纳一定会有意见的，他最爱分析这些，毕竟是要做小说家的人，随便什么约会爱情电影他都能大谈特谈了…
　　果然，萤幕上出现小定的话：“大师不敢当（拱手），但我会赌上我爷爷周田一的名号！”
　　瑞心噗哧一笑，“哪有什么周田一的名号啦！”她的手指飞快地打着，“总之谢谢啦！”
　　“不过，瑞心”小定的打字速度也很快，“你这次这么冷静分析，很怪耶”
　　“你真的还好吗？”他一句句地打出来，就像讲话一样。迟疑了一下，他又说：
　　“难过就哭阿！”
　　“我有阿，我还有对她生气大吼…用国际电话”瑞心微笑回覆着，
　　“真的假的！然后咧？她怎么反应？”
　　“她就…感觉也很难过”
　　“是哦。难过什么？该不会还对你不满吧？！”小定的用的符号，似乎标示着他的不满，
　　“不是，她说她后悔了。她说什么觉得自己不适合我，和抛弃我是不一样的。”转述着凯萝的话，瑞心才发现凯萝的心情一定很混乱吧，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呃…”小定看来也有同感吧，“哎唷！她怎么一直这样啦！上次也是差不多的理由阿”
　　瑞心知道小定进入状况了，“我觉得她肯定是跟自己过不去。”
　　“而且，小定，我觉得我这次坚强得起来是因为”瑞心先将这打一半的话送出了，她想起其实前几天她并不坚强…但现在就暂且略去她哭得很惨、惨到忘记跟朋友报告的事吧。
　　小定急着问：“因为怎样？”
　　“因为我觉得她真的还是爱我耶”对自己的朋友，她不隐瞒自己的感觉和想法。
　　“…是哦。唉！这什么状况！”小定停顿了会，又说：“她这个人很复杂耶！受不了！”
　　瑞心急了，“你要不要帮我啦？”她用力地按下 Enter 键，送出给小定的问题！
　　“好啦！我知道你很爱她啦！”好像可以听到周公嘟囔着，“真是的，大姊性格真的很差耶！”他又评批了凯萝。
　　瑞心知道朋友是为自己抱不平，她也是感受得到这心意，而且觉得感激。看着电脑，小定没发话的空档，瑞心静下来又咳了几下。小定又传来说他要想一下，而且他老板突然找他，他说要先去应付一下。
　　瑞心撑着头，一放松下来，马上又感受到自己真的在生病中的虚弱感。
　　小定还是再传了一句话来：“真的不用我去照顾你吗？”
　　“ 确定不用。”瑞心只这么回。怎么可以麻烦人家。
　　小定那头，真的没有再显示他读了最后这一句，他的状态也没有在打字，看来是真的离开座位了。
　　瑞心掂量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可能还是微微在发烧。而喉咙这状况，还是别再讲话的好。只要多喝水，多休息…应该就会快点好起来的。瑞心深吸口气，眨了眨眼，给自己打气，她往上看着自己跟小定说的内容，不如趁现在精神和脑袋状况还可以，多想想这件事吧。她翻着那些资料，想再再检查一次看是不是有漏了什么重点。
　　电脑发出短促的讯息声，一抬头看到小定又发了新讯息：
　　“回来了。你知道每个人对爱情的理想模样有可能不同吗？”
　　嗯？瑞心不是很理解，小定还在打字，先让他说完，
　　他又接着写“应该说…对关系的想像，每个人会不一样。”
　　“而且，那想像可能不一定适合她。”小定说，他还接着打，
　　“这不一定是不能改变的，看人的个性…和缘份之类的，也就是两个人的造化啰！”
　　瑞心歪着头，试着理解小定想表达的，这时小定又写了新的，
　　“这很深，但我有看到一些资料在写这些事”小定这么说。的确，瑞心似懂非懂，
　　她回问：“所以呢？你是说凯萝和我，对爱情的理想…不同吗？”
　　“同不同我不知道，但你可能要猜猜凯萝的。我不知道她卡关、过不去的，是不是卡在那个地方”小定回答。
　　“你说凯萝的爱情的理想模样？”瑞心确认着。
　　小定说：“对呀，就是她的幻想里，她跟你的关系是怎样的。”
　　“关系？你是说…你能举例吗？”
　　“比如说照顾和被照顾、主宰和听话…也许不是全面都是谁主导谁顺从，而是…你知道”小定解释到这，让瑞心有点懂了，
　　“好像知道”瑞心回给他。她再往下延伸，“所以…你是说…”
　　“凯萝有某种对爱情的理想，然后她跟自己过不去的地方，也许跟这有关？”瑞心问。
　　“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我是说你啦，你们！”小定修正着，“应该讨论一下你们彼此对爱情，或说对你们关系的理想。”
　　瑞心很讶异，原来爱情也有理想，什么叫爱情的理想？完美的爱情吗？理想就是追求更好的…所以…
　　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急急忙忙从包里翻出凯萝留给她的信。
　　…我真心希望你有更好的对象，能照顾你、跟你有共同的兴趣和话题，而不是像我带着一大堆问题，只会拖累你。
　　凯萝在信里还真的明白地写了。天阿…就好像拿着一份很难的考题，却突然找到了本以为消失的解答本一样，瑞心激动地发抖，
　　“小定！我好像发现了什么耶！”
　　“什么什么！”小定也激动地问她，
　　这时瑞心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让她吓了一跳，一看，是凯萝！
　　她飞快地打字给小定：“妈呀她打来了！”
　　她无心再看小定回了什么，而是深吸口气接起了电话，
　　“…喂？”差点发不出声，喉头产出的声音…又怪又糟糕。
　　“…请问是瑞心吗？”凯萝美丽的声音迟疑着。
　　“是我，”相较之下，自己的声音好难听…“我是瑞心，我声音哑了。”
　　瑞心好像听到凯萝倒抽一口气，接着是一阵静默，
　　“… Abby 跟我说…你不大好，瑞心，”凯萝的声音颤抖着，
　　瑞心很吃力地发出像机器般的怪声：“嗯。”
　　“她不跟我说你怎么了，我好担心…”
　　“只是感冒而已。”
　　“感冒？”凯萝惊讶地说，
　　瑞心边掩着嘴尽量小声地咳嗽着，边觉得这样可能没办法讲电话…看着眼前的电脑，她突然有个主意，
　　“凯萝你在那能上网吗？”
　　“什么？”凯萝不理解这天外飞来的问题，
　　“你有带电脑去吧？”既然是出差，她想凯萝是有带笔电去的，
　　“有，上网，可以。”凯萝突然一下全都意会过来，她答道。
　　“我喉咙痛，我们线上聊好不好？”瑞心提议，虽然她跟凯萝之间很少这么做。
　　“…线上聊？你说打字吗？好。”凯萝答应了，还小声地说着那她先挂断了、你喉咙痛别讲话之类的喃喃自语。
　　瑞心点了 facebook 里要发讯给凯萝的视窗，整理着心情等她，但其实她跟病毒奋战着的身体，所有的体力都被这一点兴奋耗尽了，她的思绪只剩一片空白。
　　一回神看到小定的视窗，她才想到而连忙跟他说：
　　“我也请她上线跟我用打字的了。”
　　“她有关心你吗？”小定质问着。
　　“有吧…”瑞心知道凯萝最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好吧。你们先聊，随时跟我说状况哦！”瑞心看了后顺从地回给小定一个“好”。
　　凯萝的讯息传来了：
　　“你感冒听起来很严重，有没有去看医生？”
　　瑞心回到凯萝的视窗，照实回覆她：“没有，先休息一下，应该自然会好”
　　“但是…症状有哪些呢？发烧吗？很不舒服吧！喉咙很痛…有咳嗽吗？”凯萝的审问又来了。
　　瑞心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她担心，不过她觉得病就是自己会好的，她自己并不担心。
　　“没事的。”她简短地这么回了。跟凯萝线上聊天，好陌生的感觉。
　　Carol Ke 的状态显示成正在打字，但没有字跑出来。是不知道要打什么，还是旁边有事了呢？
　　瑞心耐心地等着，白色的画面，在她和凯萝之间，看也看不穿，她不知道凯萝正想些什么，会讲出什么，或什么也不讲？
　　这一整天，她都在分析着的这个人，正跟她聊天… 然后打不出字来。
　　对方打字的状态消失了，仍然没有字跑出来，只能自己主动出击了。
　　“凯萝，我有事要问你”瑞心有力而俐落地打出这些字，“你是不是觉得一定要照顾我？”
　　状态显示凯萝总是马上读了她的话，但回讯都会迟疑一阵子，是网路的问题吗？
　　“对不起，我不在那边照顾你。”她回道。
　　不是，不对。这不是我想问的。瑞心心想，她试着换个方式问，
　　“我想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孩子？”看着自己的问句，瑞心发现也许刚好精准地问对问题了，
　　这次隔了更久，凯萝才回讯：
　　“怎么会这么问？当然不是”
　　“你把我当小孩子，所以你认为只能你照顾我，不能我照顾你，”瑞心急着打完送出。
　　凯萝已读但沉默着，所以瑞心继续说，
　　“你常常说我还年轻，是不是觉得我不懂事，所以很多事不能跟我谈？”
　　“不是的…”凯萝立刻否认。而瑞心马上继续提问：
　　“你把我当小朋友，还是当女人”
　　Carol Ke 打字中，但字没有出来。瑞心想像她修长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犹豫着，果然她有可能把我当成小朋友吗？瑞心感觉很复杂，自己大概猜对了，但又不希望答案真是这个。
　　“当然是女人。”凯萝送出了选择。
　　瑞心讶异地放下一颗心。所以她不跟我说，不是因为我还小、觉得我不懂事，那是为了什么？得让她多讲一点。
　　“凯萝，你说说你的想法好吗？”想知道答案，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问。这是她当记者学到的。
　　“你当然不是小孩子，”凯萝说，“但我有义务照顾你，我想照顾你，但我做不好”这几个字像是上了凯萝的配音一般，她又看到凯萝悲伤的模样，
　　“你哪有做不好，你没有做不好阿…”瑞心不同意。她是真的不理解凯萝为何老这么说，
　　“你觉得我对你好吗？”凯萝问，
　　“你对我很好阿。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好？”
　　“情绪不稳，甚至还喝酒…总带给你麻烦”凯萝马上回了。…什么阿！看着凯萝的想法，她为什么这么怕麻烦我？她到底是怎么苛求自己的？
　　瑞心问她：“喝酒是为了什么？你跟我说嘛，你的痛苦是什么？”
　　凯萝又没有回覆，瑞心叹了口气，继续说：
　　“如果你不是把我当小朋友，是当你的伴侣，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不知道怎么说…”凯萝迟疑了好久只吐出这句。
　　瑞心觉得很无言，换她不知道要打什么字上去。她瞪着这该死的聊天视窗。
　　“瑞心，对不起”凯萝传来这句话，让瑞心闭上了眼睛，各式各样的情绪涌上，
　　“对不起什么？”这个人只能用引导的方式问才行，
　　“我有太多的问题，我不想拿这些问题烦你。所以我才没说。”
　　瑞心觉得无力又想生气，但她试着集中、试着理智。所以也许无关凯萝对她信任与否，而是凯萝习惯自己处理问题？但又或许，她可以对别人 -- 瑞心想到的是 Abby，她可以对别人透露问题，但对自己她就是不能，因为这不是她理想关系的样貌？
　　瑞心叹了口气。她继续打字：
　　“我知道你觉得你自己不好，所以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当送出时，她突然后悔写得太直接了。好像那句话白纸黑字写出来就会成真似的，但她先不管，她有重要的想问，
　　“那我问你，如果你是完美的，你是你心目中完美的样子，”边打字，她的心紧张地怦怦跳，
　　“那么，你想跟我过一辈子吗？”
　　如果什么问题都不管的话，你到底有多想跟我在一起？
　　“想。”看到凯萝的回覆，瑞心舒了一大口气，她继续用光速打出她想对她说的：
　　“那让我来帮你解决问题阿！让你变得完美，变得超适合我！”瑞心说，她打算继续一次讲完一大段，“如果我不是小朋友，我就可以帮你阿！而且哪有人比‘我’更知道怎样的人适合我自己呢？”瑞心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我连照顾你都做不好，我没有信心。”
　　不可置信地，瑞心看着凯萝的这句话。这简直鬼打墙了！
　　“照顾我照顾我，你就只想到这个！”瑞心气愤地咬着牙，她的愤怒，全往键盘上用力地敲去，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照顾我自己！而且我早就可以了”大力地按下 Enter，她愈想愈气，
　　“你怎么不让我照顾你？你难过的事如果让我分担！也许不会那么难过呢？”都是你这笨蛋！
　　“你不必自己一个人阿！这样多孤单，多辛苦！”你很让我心疼你知道吗！
　　“你才应该让我照顾你！！”
　　瑞心在一连发了一堆话之后，激动地掉下眼泪。
　　看到凯萝的状态一直正在打字，却没有东西跑出来，她想像凯萝盯着萤幕的模样，她戴着眼镜吗？她美丽的脸庞是什么表情呢？瑞心掩着脸，胸口大力起伏着，一些泪安静地掉了下来。但她可以、她相信自己可以说服凯萝，她让信心重新充满到肺里。然后她又开始咳嗽。
　　擦掉眼泪，她切换到小定的视窗转换一下心情，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定有留言说要她有什么状况就跟他说，他先下班去吃个饭，晚上他随时可以待命。
　　待命？瑞心觉得很夸张。但也感激有这样的好朋友。她也留话给周定纳：
　　“跟她讲一讲，我又哭了啦！ 其实这几天哭很多啦。但你不用担心，哭不死人的，我会多喝水。”
　　觉得自己写得很好笑，瑞心自顾自微笑着，也再喝了点水。
　　凯萝的视窗终于动了，
　　“对不起，我之前没想过这些”
　　“那现在呢？现在有考虑吗？”瑞心问她。
　　凯萝又“欲言又止”。
　　“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吗？”瑞心质问她，凯萝又马上已读，然后回不了话。
　　自以为不完美的凯萝…你不必完美才能跟我在一起阿，真傻耶。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多需要你吗？瑞心有这样的OS。对于这么谨慎打字的凯萝，她考量着要不要直接骂她傻，会不会让她更压抑了？到底该怎么表达…瑞心撑着头坐在书桌前，皱着眉看着电脑。
　　她们继续聊着，瑞心觉得根本没有太多进展。凯萝也试着再问她的身体状况，但瑞心真的觉得没必要过份担心。看看时间她们也聊了好一阵子，晚餐时间都快过了，凯萝催她去吃饭，她看看手机上义大利的时间，于是也叫凯萝快去吃中餐。她问了凯萝下午有工作吗？她说再几个小时才有约。这时换瑞心瞪着萤幕打不出字。
　　她好想念凯萝，她觉得这些字句好遥远、好冰冷，她想要她的声音，想要看到她…
　　阿！
　　“凯萝我们来视讯好不好？我想看你。”
　　“我也想看你”凯萝马上回覆，才让瑞心想到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糟糕。
　　瑞心调整了笔电的角度，萤幕上小小的方框中出现了自己睡了一下午、然后又咳又哭的，很不 OK 的脸，她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想去洗把脸但似乎来不及了，她只期待快点看到凯萝。
　　柯凯萝没有上妆，戴着眼镜，穿的是她的格子睡衣。她看来也有点憔悴，淡淡的黑眼圈，但依然那么的美丽，她看来焦虑地盯着画面，眉头都蹙了起来，她的手掩上嘴，没有说话。让瑞心觉得自己的状况到底是有多糟阿！瑞心看着画面上的自己，再想办法整理了一下…算啦！就这样吧，看到了凯萝，她心里好像什么烦恼都暂时没有了，
　　“你那天气好吗？”瑞心想也没想就开口问，“工作顺利吗？”
　　“嗯，顺利。”凯萝回答她，她细长的眼睛更眯了起来，像是要把电脑看穿一样，“你今天没上班？请病假吗？”
　　瑞心试着微笑着，她点点头，还是别说话，声音好难听。
　　“很不舒服吗？”凯萝的脸上充满担忧，
　　“…还好。”瑞心才开口说着就咳了起来，她忙别过头，拿起水杯喝掉最后的两口水。她皱着眉不经意地摸了摸喉咙，
　　“你喉咙痛别说话了。”凯萝低沉的声音说，
　　于是瑞心不说话，她只专心地看着凯萝，凯萝也只盯着她、什么也没说。几天不见，凯萝的脸，变得好陌生，但这样的陌生，只让她觉得更美。
　　好荒谬，却如此真实。所有感觉都是真实的，就算乱七八糟。
　　所以，凯萝一直说不听的，也都是属于她的、毫无逻辑的这些感觉，那源头，恐怕是凯萝这几十年来累积的不安。
　　“宝贝，”凯萝突然开口，但又不好意思地尴尬笑了一下，“你去吃营养一点，然后休息了好吗？”她的声音，是那么温柔，从那美丽的薄唇说出来的话，永远那么有魔力。
　　所以她关掉了视讯连线，合上了笔记型电脑。一松懈下来，田瑞心又头昏又无力。她不假思索地走向主卧室，趴在凯萝那边的床上。
　　没有剩下一丁点力气了。连生气或哭的力量和意愿都没有了。闻到凯萝遗留在枕头的味道，瑞心让脑袋自由地想着凯萝，她幻想她抱着她，摸摸她的头。她对瑞心无限的温柔与关爱，当然是瑞心疯狂爱着她的原因，相信这也是凯萝最愿意给予的。
　　凯萝留下的淡淡的香味，包围着她病得动不了的身体，她半闭着的眼睛，看着床边无人的梳妆台，凯萝经常待在那，早上叫她擦防晒、晚上要她擦保养品，她若不听…凯萝就会动手帮她。
　　爱情的理想模样？凯萝照顾我、疼爱我，当然很好。但瑞心闭着眼，脑海里还出现凯萝每晚听她讲话时的神情，她是多么支持我，以我为傲。她总是边听边微笑着，她知道那高深莫测的笑容里，有她对自己止不住的爱意。
　　一下这脑海里的凯萝躺到了床上，听自己说了什么，仰头大笑了起来，那是她记忆中最美、她最珍爱的凯萝的样貌。
　　瑞心想起今天知道的，凯萝的许多过去，如果，如果凯萝能永远别再难过害怕，能常常这样放心、开怀地笑，该有多好。
　　对比凯萝在视讯里忧愁的样子，瑞心飘渺的思绪突然想到凯萝在餐桌上写信时，可能是怎么样的心情？她也好想摸摸凯萝的头，要她不要担忧。
　　凯萝没有安全感、她怕失败，那我就应该让她安心、让她知道我的所有，让她知道我多爱她、 她多适合我。不论她有什么不完美，我都会守在她身边，我会保护她。我就是要她…
　　瑞心小小的意念自由地绕着这些想法，而她一动也动不了的身体，正跟感冒病毒缠斗着。
　　周六田瑞心醒来时已是中午，像游魂一样在家里飘着，在她房间找到了手机，上头有凯萝的留言，还是问她身体的状况，烧退了没，一直不好还是看医生吧之类的。瑞心觉得虚弱得迈出家门都有问题。…可恶的凯萝，不在身边，只指指点点这些干嘛，帮不上忙！小定也留讯息了，要她有什么状况就找他，要来陪她、送饭来都行。
　　是饿了，冰箱里没什么食物，瑞心盘算还是打起精神、冲个澡打点自己，好外出觅食、补充营养。
　　吃完午餐，她去面包店买了些面包、也去药妆店买了感冒药，回家疲累地坐在餐桌旁，打算等下烧一大壶开水。凯萝又打电话来了，瑞心愈来愈觉得好气又好笑，接起电话，她不禁用沙哑的声音挖苦她：
　　“凯萝，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生病阿？”
　　“嗯，我很担心你。”
　　“很想照顾我对不对？”瑞心的语气带着笑意，虽然声音很难听。
　　“嗯。”
　　“对不对嘛？”瑞心挑衅她。
　　“对。”凯萝听话地回覆了。
　　“谁要你跑那么远阿？我现在好需要你呢！”瑞心的嘴角上扬，
　　“瑞心…”听到凯萝轻唤她，瑞心突然觉得：怎么会折磨她是这么有趣的事。
　　“好啦，我已经吃饱了，你别那么担心。我再休息一天就会好的。”瑞心对电话那头纠心的人轻声说着。没问题的，药都买来了，等下就来吃。
　　因为生病，因为凯萝不断关心她，瑞心有个错觉以为她们和好了。就算下午开始下起雨来，天色一下子暗了、也突然变冷了，瑞心穿上了大外套，心情还是不错。她从冰箱把冷冻的火腿拿到水槽，想说晚餐总算终于能对这最后的存粮动手了。
　　空旷的大房子，没有开音乐或电视，也没有凯萝的修长的身影。房子中央有那个走廊，是她看到行李箱、哭着要凯萝不要走的走廊…寂静中，回忆又袭来，瑞心知道这所有的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她跟凯萝还是没有完全谈开，凯萝安心了吗？她要怎样才不会想放弃她？怎样才不会再说什么不适合她、想要她找更好的人？
　　瑞心还是回到书桌前，撑着头她摊开那些资料，想想该怎么办才好。想着、写着，累了她就趴着，或跑去躺着。
　　下午凯萝又传讯来问她喉咙还痛不痛，还真的已经比较不痛了，瑞心简单地回覆她。晚餐时间，凯萝又打来…问她吃什么，身体状况怎样。瑞心反问她今天都在做什么，凯萝却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整天担心我？什么也没做？”瑞心问她，但凯萝没回答，
　　“被我说中了对吧？但你不敢这么说，因为…你还是没决定要继续跟我在一起，对不对？”瑞心继续说。
　　“瑞心…”
　　就只会叫我，不敢回答。
　　“我是不是很聪明都说中了？”
　　“嗯。”小小声地，凯萝肯定了她的猜测。
　　“你快回来好不好，回来照顾我，我要跟你说话，我要你抱着我…”虽然还想说服她，但忍不住瑞心撒娇了起来。
　　糟糕！这些话，是不是跟“我才要照顾你”矛盾了呢？瑞心心里突然一阵混乱。
　　“凯萝…”反正，诚实告诉她自己的心情，总不是什么错事吧，瑞心继续说：“你在那不是办法呀，反正你也在担心我，你快回来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可是…”
　　心愈来愈急、愈来愈乱的瑞心，突然生气起来。还“可是”什么呢？！你这柯凯萝还是卡住，你是不是永远都想不通！
　　“唉算啦，我没力气跟你说。你若想说你自己的想法和感觉，你再跟我说。”瑞心气急败坏，“我挂掉啰！”心里一股闷气，瑞心还真的挂了凯萝的电话。
　　才挂上她就后悔了，想想自己被凯萝搞得这样反反覆覆，心情起起伏伏的，好累。
　　夜里，下起大雨，瑞心再确认一次手机放在床头充电着，来电及讯息的音量都调到最大了。如果凯萝打来，她会听到的。感冒药，让她的头比平常还重，沾了枕头就抬不起来。
　　“叮咚！”迷蒙中，瑞心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她捞起手机确认着。10:15，是晚上吗？好像有几个未读讯息…正想检查是什么讯息，
　　“叮咚！”阿，原来是门铃，会是谁呢。她急忙爬起来，才看到天色，这…是早上了！
　　她站前穿衣镜前，用睡衣随便抹了抹脸，快步走去开门。拉开一条缝，
　　“瑞心！”艾明的声音传来，她的脸也凑了过来。瑞心惊讶地打开门，发现后头 Lisa 姊也来了。
　　“Carol 照三餐打给我…我想我必须来一趟。”艾明一手抱着大大的纸袋，另一手也提着东西，“我带了食物和厨师来照顾你了。”她踢掉鞋子，快步走向餐桌放下了东西，回头走过来，
　　“你还好吗？还发烧吗？”Abby 和 Lisa 都温柔地对她笑着，她们的手轻抚上瑞心的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回是两回的份量 ^^ 各位也看得辛苦了。
　　吵架真的很混乱，平常就要多沟通、多发现问题，好吗？积在一起很辛苦的。


第44章 后悔（1801）
　　瑞心咬着下唇，认真地想着，抿嘴让她可爱的酒窝变得好深。因为想着事情，漂亮的大眼睛眨了几下，然后她飞快地打字。她坐在工作室的椅子上，盯着电脑自信地微笑着。
　　别写了，别写了瑞心！你不要写就好了。
　　凯萝也整晚盯着电脑，没有查任何家具的资料，而是看着瑞心讲过的话、以及那封信。所有想法飞快地转着，她手插进头发，把它们都弄乱了。她站起来在旅馆房里跺步，抚着自己的颈项。一头乱发里之下，是一团又一团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最后决定还是先冲澡睡觉再说。
　　对，你睡吧，睡起来也别回信。拜托，这样就好。
　　厚厚的云层笼罩着台北街头，原先只飘着的毛毛细雨，似乎有一两颗大的雨滴落下、酝酿着雨势。瑞心左右张望着，看到对街有便利商店，是了，一定是帮她和同事买杯下午的咖啡。她的马尾轻快地跃动着，没撑伞跑了过去。等咖啡时，她边掩着嘴咳嗽、边拿出手机来检查。那只是个习惯，不，是因为她急着想知道凯萝看信了没。
　　她查了查义大利的时间，但就这么刚好，新信通知来了。店员把咖啡弄好了叫她，她抬头礼貌地微笑着，但又很想看手机。她请店员给她袋子装那两杯咖啡，低头想继续看收到的信。接过咖啡，她得过马路快点回去继续采访，刚好是绿灯。终于可以看凯萝的回信，她边走边低头专心地看…
　　不！别看阿，瑞心！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边走边看手机…
　　一阵摇晃，柯凯萝惊醒。
　　飞机很可怕地上下晃动着，走道另一边的女士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凯萝看了下她，对方给了个尴尬的微笑，这女士的眼神聚焦到她脸上后，变得柔和，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乱流啦！”
　　凯萝闭上眼躺回自己的位子，感受到这乱流。再大一点吧，就这样坠毁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眼泪又再度滚落。
　　有人轻拍她的肩。该死，空姐又来了。“柯小姐…”凯萝连忙坐起，用手遮着眼角，
　　“你好点了吗？气流不大稳定，是不是更不舒服了？”
　　凯萝的胸中像是有千万根刀子，都快刺穿、爆出来了，她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脸色。但她压抑着自己，眨眨眼，吸口气，
　　“嗯，也许你可以再给我…一样的，我会觉得比较好”凯萝的手指绕着，说不出那个字，
　　“再一杯 Whisky？好的。请稍等我一下。”空姐对她笑了，她也有酒窝。让凯萝的心好痛。
　　她撑在桌上，手掩着脸，幸好隔壁的坐位没有人。她的胃绞着，她的手也绞着她的头发。她没办法想任何事，就算睁着眼，也看不到东西。她不能呼吸…她的耳朵里充满了这机舱巨大的隆隆声。
　　但她还是睁开了眼，她想知道现在几点。下午两点，她几点坐的飞机？九点？不，是接近十点才起飞，所以这样是…才过了四个小时，才三分之一的路！天哪！不能飞快一点吗？凯萝看着手机，她的手开始发抖，她知道那封信就只要再点几下就能看到，但她不敢看。瑞心的照片，也只在一指之遥，她盯着她的姆指，悬在那，该不该点开相簿…
　　“柯小姐？您的 Whisky。”抬头空姐递上了那杯琥珀色的饮料，
　　“我们准备熄灯了，您再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再按铃叫我？”凯萝对她点点头，试着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酒窝空姐关切地看着她，但还是礼貌地离开了。
　　所以台北是晚上了，下午出的事，Abby 说会处理，现在…会手术吗？还是更糟？这个想法止不住地跑出来，凯萝像是被人从后脑猛打了一下，咳了一下就哭了出来，她一手抓着酒杯，一手掩住眼睛，胸口的剧痛却止不住，不…不…为什么！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无尽的后悔让她紧盖着自己的双眼，溃堤的泪水却从手里溢出。
　　稍平静下来，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翻出包包，她不能再哭了，她需要更多面纸。这包包，找什么都找不到。烦闷地，她没注意就一大口将酒喝完了。黑暗的机舱中，柯凯萝无神地她盯着前面的椅背，虚无的黑暗中，自己终于可以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其实她知道的很少，早上一睁眼，她马上坐到桌前决定开始回信，然后匆忙地准备出门时，Abby 打来。她要她冷静、要她马上回来，跟她说她刚接到瑞心同事的电话要去医院，她一定会全力处理，但情形可能很严重。
　　柯凯萝的世界彷佛一瞬间变成过曝的亮白色，她快速地运作着，收着行李、搭车往机场。她急切地等着艾明再打来，才发发现她早上曾经漏接瑞心的电话！在艾明打来的前五分钟！那是瑞心吗？她万分后悔没有接到电话，她急忙拨给 Abby，她刚到医院，但还没找到她们。凯萝叫她别挂电话，她还一边买到了直飞的机票。
　　她听着艾明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瑞心的同事。她隐约听到他们说瑞心在布帘后面，医生和护士他们在处理。场面听起来很混乱吵杂，Abby 问着状况，一边直接复述给她听，凯萝跟艾明说她听得到，要她开免持…把电话拿近一点她直接听。
　　“过马路被一台货车撞到，蛮严重的她的手和半边都不能动了、很痛的样子…我跑过去，她把手机给我就昏过去”男声说，
　　“怎么会撞到？对方违规吗？”她听到 Abby 问，但这不是重点，
　　“医生怎么说？现在她的状况！”凯萝大声说着，她急得眼泪都涌上，
　　“这是她家人吗？”男声楞了一下，似乎是对艾明问着，
　　“…对，你跟她说！”
　　“医生说胸部一边没声音、要马上插胸管什么的，”男声对着电话清楚地说，
　　“她清醒吗？”她听到 Abby 问，
　　“到医院后有醒来一下，跟我说要找凯萝、艾明和小定，我拿她手机一一打的…”
　　还有醒着、还能交待事情。凯萝记得电话中又变得混乱，似乎是小定到了，他大声地问着类似的问题。凯萝急着还想知道急救的状况，她唤着 Abby，
　　“Carol，我去看一下里面的状况，你现在在哪？”Abby 的声音清楚地传来，
　　“我到机场了，天哪… Abby…”凯萝记得，她在航空公司柜台旁，靠着墙一阵腿软，就掩着嘴蹲着、失控地哭了出来，情绪又再次把她击倒，在最不应该的时候。
　　“Carol，Carol！你振作起来，机票买了没？我会跟你说状况好吗？Now just get yourself back here, Okay？”凯萝掩着嘴点点头，才发现她的机票都掉在地上了。
　　Abby 探了状况，有个护士跟她说，应该会马上准备手术，
　　“亲属到了吗？”电话里她听到护士问，
　　“她没有亲属，没有在台北的！”应该是小定大声回答着，
　　“好，没关系，你们是同事吗？朋友？”护士说，“情况紧急，都可以签，等会儿一个人帮我签。”
　　接着 Abby 突然跟凯萝说：“我看到她了！”凯萝的心跳似乎都停了，
　　“Oh God...”Abby 只发出微弱的惊叫，
　　“Abby！Speak！”
　　“很多仪器，她们在给她输血…她接了管子，医生…医生身上都是血…”凯萝听了，纠心地捂着嘴，
　　“瑞心似乎是醒着！”Abby 激动地说，她听到她往前走，“医生在问她，她脸白的像纸，好像很喘…讲不出话”
　　“小姐，你们在外面等！”有个女生突然大声地说，凯萝听到帘子拉上的声音，
　　“Carol，你先买机票尽快回来就是了！”这手机，以及里头 Abby 的声音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事物，听了话，她才回神，看了看机票。她发抖的手里握着手机，上头显示的时间，快要可以登机了，她得动作快点，才能早点回去。
　　“我买好机票了，我要往里走了。”
　　“好，我跟你说，这样讲电话也没用，对瑞心没有帮助，你懂吗？你能做的就是快点回来，别担搁了？我先挂断，你先上飞机，好不好？”
　　“你再打给我！跟我说状况！拜托！”
　　“好，你也可以打给我，但你先想办法上飞机。对了，告诉我航班。Carol！上飞机，还有，告诉我航班！Okay？Can you do it？”
　　“OK。”凯萝深吸了口气，抹掉脸上的泪。她一手抓着机票和手机，快速拖着行李前进。
　　然后她登机前再跟了艾明通了两次电话，第一次艾明说她跟瑞心同事聊过了，闯红灯的是瑞心，她在绿灯快结束前开始过那个大马路，不知道为什么她太专心看着手机，所以马路后半段她完全没注意到灯号变了、也没停下来。凯萝停在免税店前听着，艾明似乎还说着她已找了律师、要她放心，但凯萝的心只往下沉。
　　她噙着后悔的眼泪，她用尽了意志让自己往登机门走。瑞心是在看她的回信，一定是的。
　　登机前 Abby 第二次打来，是因为他们终于能看她了。
　　但瑞心昏迷着，大量输着血。他们没人能跟她说到话。
　　凯萝不知道该怎么想。她行尸走肉一般上了飞机。
　　Abby 说那是因为脑震荡，医生说会再检查脑部，但一有手术房，还是先解决血胸的问题，毕竟刚到的时候还是清醒的。凯萝不懂这些，她与 Abby 都没遇过这些。
　　一片黑暗。柯凯萝现在眼前唯一的光，竟来自窗外。小小的飞机窗外，黑色的云海最边缘，透出一层橘色的光，使得上面的天空变成橘黄、白、再渐变为深蓝色的渐层。日出前的幽暗中，这奇特的景色，不像在人间。
　　同样的商务舱，不只没有她在身旁，最让凯萝害怕的是：也许此时此刻，恐怕已经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再与瑞心一起，只是她不知道而已。瑞心只坐过那么来回一趟飞机。我为什么自己来义大利？！我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她，凯萝咬着牙，用力捏着自己的手，巨大的后悔让她痛彻心扉，她想把自己折断、刺穿。
　　我愿意带你出来！多少次、多常、多久，住在国外也可以，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只要再给我机会。求求你，求求老天爷，求求上苍。我知道错了，拜托，让我再见到她。
　　凯萝开始祈求，没有信过的所有上帝神佛，所有在这痛苦的人生之上的存在，她愿意用任何事交换，只要瑞心能活下来，只要能给她们机会。她闭上眼在心中虔诚地不断恳求，但她同时怀疑，若有任何伟大的存在，为什么要帮她、这个咎由自取的她。
　　不，请悲悯瑞心吧，我的宝贝。她是那么善良而无辜。瑞心的笑脸，和她想像中染着血却又无比苍白的她，该有多么痛，或是…她已感觉不到痛了？！这些瑞心同时出现在凯萝眼前。让她回到开心的样子吧，让不幸都发生在我身上就好，拿我的命去换吧。
　　正努力以 900 公里时速快速横越地球的巨大飞行器里，高分贝的引擎声，包围着安静的旅客。而所有的思绪正继续摧残着柯凯萝的意志。
　　看着窗外石板路上的外国游客说笑着，是晴天，柯凯萝微笑着，她终于好好地用电话跟瑞心讲了她的决定。听见瑞心很开心，她更开心。然后她联络了几件事，就启程回台湾了。一下子，她已从容不迫地回到台北的家里、放了行李。家里还是熟悉的样子，她还特地看了瑞心的房间，主卧里，也有她没折好的被子。还是大白天，但她等不及瑞心下班，她直接问了瑞心她在哪里，迫不急待地去她采访的地方找她、想把她接走。她好想抱她。
　　到了那里她找了一阵子，很幸运地远远她就看到瑞心，她美丽的身影即使构不着，凯萝仍感到快乐的感觉…好强烈。台北的阳光中，她跟同事在讲话、边点着头，她认真时的酒窝，是凯萝最喜爱的。感觉她工作告一段落了，凯萝走向她、叫了她。瑞心左右张望着，终于她看到凯萝，她灿烂地笑开、马上朝她跑来。中间她们横着马路，凯萝看着往来的车子，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她左右看着车流…
　　不行…不行，瑞心你别过来！一瞬间突然天下起大雨来，最快的雨刷也无法让人看清前方的那种大雨。凯萝紧握着方向盘，白色的水幕挡着她的视线、她什么也看不到，却又不能马上煞车停下来…她开着车快速前进，心里却好害怕，好害怕出事情…忽然，车前方突然从旁出现了人影！
　　凯萝又再次一身冷汗地醒来，手里紧握的是空的酒杯，而不是方向盘。
　　机舱里已开了灯。凯萝恍惚地再摸着座椅扶手、摸着前方的椅背确认着，她不在车里，更不在台北。当然，瑞心也不在。前头墙上的萤幕，提示着这飞机目前的航程，到 TPE 还有 1,134 公里。
　　她不想再睡着，但她也不想醒着。
　　终于，可以再点酒了，机长终于广播了，下机了、出关了，那行李她甚至不想等，她急得想用跑的去医院。一降落她就拨了艾明的电话。出了最后的闸门，她搜寻着熟悉的脸。
　　“Carol！”循着声音，艾明楬色短发、高佻的身影，隔着人群向她招手，比个手势要她往一边走，她迫不急待地快快拥抱了凯萝，拍了拍她的背。
　　“来吧，我刚已叫司机开过来等。”艾明仍拥着她，接过行李，她们一起快步往出口走。
　　“手术结束了吗？ ”凯萝刚刚在电话上听她说了，因为 Lisa、瑞心的几个朋友都留在那等，Abby 决定叫她家的司机载她来接她去，这样最快也最安全，手术已开了一晚上但还没结束，一有消息 Lisa 就会打给她。
　　Abby 拥着她的手放下，原来她一直紧握着手机，她停下来看了一下，“嗯，还没打来，没关系，我们上车再打给 Lisa，好吗？”
　　凯萝看着她关切的双眼，下头有黑眼圈，以及在 Abby 身上难得看到的疲累。但她的每句话仍然那么有精神。“你…”凯萝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嗯？怎么了？”Abby 问她，手又回到她的背上，“还可以吗？你很担心吧？”她抚了抚凯萝的背，这力量也支撑着凯萝继续往前走，
　　艾明一定一直待在那，没有休息，然后冲过来接她。因为她知道她需要她。“谢谢你。你看起来好糟。”凯萝不禁语无伦次。
　　“你看起来更糟。”Abby 几乎笑了，“没关系，你都回来了，我们一去就会有好消息的…要有信心。”机场的自动门下，强风把凯萝吹得眯起了眼睛，外头还只是清晨的天色。中年男子先帮她们开好了轿车门，再俐落地接过她的行李往车后走。艾明很快钻进了车里，“来吧！很快就会到医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嗯…写这个我也很痛苦。好吧，骂吧…


第45章 担忧（1802）
　　她们到医院刚好是手术完毕，护士出来找人时，柯凯萝、艾明还气喘吁吁的。
　　“你们是家属吗？”
　　“跟我说吧！”凯萝说。
　　“手术顺利，现在在恢复室，然后会直接到外科加护病房。你们去办好住院手续就过来。”护士说着，接着扼要地交待病房位置。
　　听到手术顺利，柯凯萝真心地谢谢天。神经还紧绷着，艾明陪她去办了手续。看到 Lisa、小定都在，还有那应该是小定的哥哥也在，对于他们都待了一夜、一脸的关切，她十分感激。
　　到了加护病房外，一位医生从里头出来唤着：“田瑞心的家属？”
　　“这么多人…哪位是家属代表？”医生看着他们一群问着，
　　凯萝一把拉了小定，“我们两个。我是她表姊。”
　　医生有点迟疑，“没有其它亲人了？”
　　“对。”
　　“好，那你们进来简单看一下好了。”男医生边抓了抓头，“给她们探病衣”他跟一旁的护士说，
　　“衣服穿好，还没买口罩对吧。你们进来别讲话，我出来会再让你们问问题。”他又回头交待着。
　　凯萝焦急而安静地踏入加护病房，感到空气与外面完全不一样，各种仪器的声响此起彼落，医护人员干练的身影穿梭来去。她找着刚刚的医生，他走近了前面一个病床，问着话、还举手指示着什么。那里就是瑞心了吧，凯萝的心像是快蹦出了胸膛。
　　终于她看到瑞心，苍白的脸闭着眼，脖子之下整个上半身缠着好多绷带，里面透出线来接到仪器上，右手被板子样的东西固定住。她的脸是好的，四肢也都在，但那些绷带，让她感觉十分严重。凯萝不禁捂住嘴，想压制自己的惊恐。
　　“血氧…正常阿。血压呢？”医生喃喃自语，旁边的护士跟他回报血压的数字，他点点头，
　　“田瑞心的家属，”医生转向他们，但眼睛还瞄着不同的仪器，歪着头像是想事情，
　　“好。车祸嘛，造成锁骨、肋骨及右手的肱骨骨折，这些都处理好了。肋骨穿破了肺，造成大量血胸 ，所以紧急开胸，也补好了。目前看到血氧是正常。这个胸管，”他比了比瑞心身侧，凯萝才看到那接了出了一根管子，连到一个罐子，罐子里有些像蕃茄汁颜色一样的东西，她试着保持理智与冷静去理解，“会让她的肺内的压力正常、她才能呼吸，也可以引流血水。情况变好就可以拆掉。”听着医生的话，她才知道那是瑞心肺里的血跑出来，这样会让她可以呼吸？
　　医生没继续说话，凯萝才转头看医生，他正看着手上的那堆纸。“入院时意识是清醒的…”他转头跟护士说要做 CT，接着才跟凯萝和周定纳解释：“我们没预料到她现在会昏迷，可能是脑震荡造成。会再做断层扫描确认。72 小时内观察，很多小血块或是肿胀其实会自己恢复。”医生解释着，但他边说着边看着瑞心，透露了他的担心，
　　“她几岁？”医生不知道在问谁，
　　“23”小定回答道，
　　“还很年轻，就看她的恢复力了。年轻人通常很 OK。”医生说着，
　　凯萝看着瑞心，她想走近仔细地看、想碰碰她。但护士阻止了她，医生也叫他们往外走，说要到探病时间才能进来。
　　到了外头，医生跟他们说这几天如果有问题，可以收集好，护士会安排他没有开刀的时间回答他们，或也有可能是探病的时间。凯萝刚接收了一堆资讯，但脑里几乎被瑞心身上的绷带及那罐血水所占据，
　　“医生…到底，她脱离险境了吗？有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她突然听到自己这么问，
　　“开胸是个大手术，虽然都顺利完成，当然有些风险还是会发生在术后…我是希望都不会发生。”医生说，“脑部的问题，断层扫描之后会清楚的，这是现在比较需要了解和观察的。我不能随便叫你们太乐观，但我希望不严重，也是很有可能等下就醒来。”凯萝仔细看着医生，他的眼睛充满血丝，看看手表，他一边脱下口罩，嘴边的胡渣都冒了出来，
　　“谢谢你…医生。”凯萝突然体会，是他尽力把瑞心从险境救了回来，她不禁握上医生的手臂。
　　他微笑着，拍了拍凯萝的手。“很多人都有帮忙。好，待会见。”他点点头便又疾步走了。
　　艾明、Lisa 和小定的哥哥都看着她，艾明急着问她瑞心怎么样。她们往一旁的座位区移动，她和小定两人互相补充着说明他们看到的、听到的。
　　众人一阵静默，好像脑里都被同步了瑞心躺在病床上，缠着绷带，接着一堆仪器的样子。艾明打破了沉默：
　　“下次探病是 11 点开始，一天只有三次，我刚刚有搞清楚。早上 11 到 12 点，下午 2 到 3 点，然后晚上比较长，8 点开始有一个半小时。”然后艾明还补充着，一次只能 2 个人进去，
　　“要穿那个衣服，和带口罩的样子。”Lisa 补充，凯萝才想到她身上还穿着这淡黄色的探病衣。脱了下来，她想起刚刚住院时说有属于他们的置物柜，茫茫然中，她招呼小定脱下衣服，找着置物柜。
　　小定出现在一旁，递上一支手机。“瑞心的手机，她同事给我的。”
　　艾明还问着他同事的事，凯萝边呆望着这手机，边听小定说小严半夜才走，刚到院之后他们一个女主管有来，看艾明都有在处理事情，留了电话给小定之后就先离开了。
　　手机好好的，什么损伤都没有。记得瑞心第一时间只急着把手机交待给同事。什么意思？！手机这么重要吗？凯萝咬牙，突然很想对这个小方块生气。
　　“凯萝姊，我有问理察…就是瑞心的前男友，她家人的事…”凯萝坐下后，小定也跟过来，突然跟她说。
　　“阿，对，我们要联络她家人才对。”凯萝说，刚刚一急，觉得谎称自己是表姊应可以带过。
　　“理察跟我说，她有伯父伯母在彰化，好像妈妈也还在的样子…”小定说着，“但他没有联络方式。”
　　凯萝想着这个问题，这些事她也知道，不过之前她的确也没问过他们的联络方式。她看着瑞心的手机，
　　“其实我晚上有看了瑞心手机的通讯录，有个妈妈，也有伯母…”小定说。凯萝抬头看着他，他眨眨眼，回应凯萝询问的眼神，
　　“我还没有打。”小定说，
　　“我来打吧。”凯萝决定，
　　“可是，他家人…不一定…”一个男生的声音突然说，凯萝抬头，是一旁酷酷的，小定的哥哥。小定在一旁说他是他哥阿飞。
　　“不一定怎样？”艾明问。
　　“他家人这些年不是对她不闻不问的吗？他们来的话…万一，”阿飞顿了顿，看着凯萝和艾明，“亲属的意见好像是比较优先。”
　　艾明突然“阿”了一声，凯萝也懂了。
　　但是不通知家人是不行的，如果有什么万一。凯萝想到这，不禁又举手掩嘴，好像这样就能让这个念头消失似的。
　　“我忘了问傅森这个部分！阿，我叫他过来算了！”艾明说着拿出手机，要打给傅律师。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谁不要瑞心好，有什么我也能说服他们的。凯萝这么想，打开瑞心的手机，找着联络簿。
　　结果“妈妈”的电话是空号。凯萝接着拨了“伯母”的，是通的，响了好久…
　　“喂？”
　　“请问…是瑞心的伯母吗？”
　　“瑞心？…哦…瑞心哦！你有什么事情？”伯母听起来人在外头，
　　凯萝简单说了瑞心出车祸的事，问她或是其它家人是不是要来看她。
　　“我…我们没办法马上去台北呢…状况很严重吗？”伯母听起来既担心又为难，
　　“严重，但我绝对会尽全力照顾她，她会得到最好的。您放心。”凯萝保证。
　　“阿你是？”伯母这么一问，凯萝才发现她都没有自我介绍，
　　“我叫柯凯萝，我是瑞心的…好朋友、我们住在一起。”她又编出一个身份。
　　“嗯…但是…如果需要钱，需要住院…”伯母似乎也慌乱着，随即跳到了她烦恼的问题，
　　“伯母，别担心，我有足够的钱，我会帮她找最好的治疗。”
　　“你真是好朋友呢，柯小姐。”伯母感叹着，
　　“如果你们要上来，我再发简讯跟你说医院和病房，好吗？”
　　“好。”
　　“嗯…我想再请问您一下…瑞心的妈妈，我们联络不到…”
　　“她妈妈在大陆啦，改嫁之后，搬去很久了，都没有她的消息了呢…”伯母说，
　　“您觉得，要联络她吗？”
　　“我会想办法联络看看啦…”伯母答应她。双方都不知道要再说什么，凯萝礼貌地结束了电话。
　　“伯母没有要马上来的意思…她说会联络看看在中国的瑞心的妈妈。”凯萝对大家说，
　　“所以，就是我们了。”她这才仔细地看着每个人，艾明、Lisa、小定和阿飞。
　　是这些人守了一夜、跟她一样担心的要命，这些人是瑞心的亲人。
　　“…谢谢你们。”凯萝对他们说，扠着腰的艾明也坐了下来，搂着她，拍了拍她的肩。
　　他们讨论了一下，在加护病房，其实没有太多他们能做的，因为医生护士们本来就全天候在照顾这里的病人。艾明想找医生的朋友多问点，而 Lisa 说她出去买些口罩来，等下探视要用，也问了大家饿不饿。
　　凯萝说她不饿，谢过 Lisa，而艾明轻声问 Lisa 她今天要不要去上班。阿飞则说他还是先去上班，小定说他要留着，他这才拿出手机请假，接着他好像拨电话给那位理察，讲了状况。
　　凯萝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离 11 点还有好久…这是瑞心的手机，她每天带着的。凯萝不禁将它握紧、靠在自己的胸口。一静下来，担心瑞心的千百种念头一下都浮出来，柯凯萝掩着脸，自顾自地与她的后悔、她的担忧，以及她对瑞心的信念，与这全部搏斗着。
　　艾明在一旁讲着电话，“Lisa … 再帮我买个纸笔来，笔记本之类的…”她听到 Abby 这么说，然后她在电话里问着对方，有关是否有熟识的外科或脑科的医生的事。Abby…Abby，为什么你这么好。
　　柯凯萝不想抬起头，她觉得她快要没有力量，如果瑞心醒不来呢？没有她的世界，她活得下去吗？然后她想起女儿玲玲。
　　然后她想起自己的家人。她也有活着的责任。
　　更何况瑞心的状况没有那么糟吧？她告诉自己，接着她深吸口气，抬起头来。她看到小定在一旁抱着胸，闭起眼睛似乎是休息着，他睡着…或快睡着了吧。
　　艾明…走到远处的走廊，轻声讲着电话。大概是怕吵到他们，她以为凯萝刚睡了吗？
　　想想瑞心需要什么，想想我能做什么。柯凯萝！振作一点！她对自己说。
　　她的包里应该就有纸笔。她的包呢？行李箱呢？行李箱…刚进医院时就没有拿，应该还在艾明家的车上。她四处找着她的包。休息区里还有一些其它人，也低声讲话，或像小定一样闭目养神。
　　走近艾明，原来艾明手上一直勾着她的包。她站在艾明旁，有股想要倚着她的冲动，不过，她只是跟她拿了她的包。Abby 边听着电话，边揉了揉眼睛。应该叫她先回去休息的。
　　坐下来，凯萝已经忘了她为什么要找包。好不容易想起她要拿出纸笔，她拿着笔瞪着笔记本，想不起她原本要记什么。是某个要帮瑞心做的事…
　　“我等下再拨给我哥认识的几个医生，他说他先整理一下，也知会一下。”艾明又回来坐下。凯萝放弃回想，看着 Abby，想着要不要开口请她回去休息。她应该不会肯的。
　　Lisa 买来了东西，水、面包什么也都买了。她们静静地等着时间。
　　凯萝终于想起要记的事，她写下：
　　* 衣物需要吗？问护士
　　* 请假、回报状况
　　瑞心手机里应该会有同事吧，就找那位小严，或陈副理。这时间他们应该正忙，也许中午。
　　终于差 15 分就 11 点，艾明安排着还是让小定凯萝先进去，视状况再换她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戴着口罩的关系，凯萝紧张得呼吸困难，踏进病房，觉得比早上还亮，整个加护病房都亮晃晃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们走到她的病床前。瑞心还是刚刚的样子，闭着眼。
　　“你们可以握她的手，跟她说话。有可能会对她清醒有帮助。”护士好心地说。
　　“请问…断层扫描，结果出来了吗？”凯萝马上问她，
　　“嗯，应该有结果了，我去看看医生等下会不会过来跟你们说明。”
　　“谢谢你。”凯萝小定异口同声地说。
　　她马上握起瑞心的手，有点冰冰的，让她心慌。靠近一看瑞心的脸，其实不像她以为的那么苍白，其实还是熟悉的模样，就像睡得很沉。但这么近看着她的全身，还是让凯萝的心都纠了起来。
　　绷带很扎实地固定着她的胸部，右边锁骨那一带，包得最密实，附近的肌肤一大片都染上优碘的黄色。可以看到凯萝这侧的绷带之下还敷着厚厚的纱布，她的胸口微微的起伏着，而那根从侧面伸出来的管子，有些气泡，随着她的呼吸在管子里动着，罐子里还是有些蕃茄汁颜色的血水。
　　凯萝咬着下唇，心痛地紧握着瑞心的左手。小定站在另一侧，那只手的上臂以夹板固定着，肯定是那里骨折了，凯萝看到小定迟疑地不敢碰那只手。
　　“瑞心…你听得到我们吗？”小定靠近她耳边，轻声地说。凯萝看到他眼里噙着泪。
　　凯萝伸出手，最轻最轻地，碰了瑞心的脸颊。
　　“瑞心，”她终于唤她。这两个字，自离开她以来，总是承载着她思念的呼唤、隐诲的坦承，以及…深藏心中却终于表露的恳求。
　　瑞心没有回应，即使她再次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受苦的、都是伤的身体，凯萝不敢碰，怕自己的手会让她感染了什么，但她的脸庞仍然完好、完美，只是沉睡着。
　　“瑞心…”她再次发出恳求，但瑞心不接受，她不为所动。
　　无助地，她抬头看小定，小定正看着那些仪器，她也看着这些跳动着数字或线条的仪器，在电视里、在影片里看到的，原来都是真的。这些机器正监控着、帮助着瑞心，如果有什么状况也许就会警报大作、通知医生护士来救她。幸好它们现在只是规律地，一声应和着一声，跟他们一样陪伴着瑞心。
　　凯萝找到了椅子，坐在靠近瑞心耳边的地方，试着轻声跟她说她回来了，要她快醒来，跟她说大家有谁也都在，她也找了伯母了。
　　小定绕到了她这侧，拍拍她，跟她说他要换艾明她们进来。
　　艾明来了，凯萝以为她一定会很惊讶。但她很沉着。她可以看到 Abby 在眼镜与口罩之后，静静地观察，凯萝跟她说，可以跟瑞心讲话。
　　艾明点点头，“瑞心，我拧着凯萝的耳朵把她带来了哦。”说着，凯萝感到艾明在口罩后苦笑了。
　　“…田瑞心的家属？”凯萝闻声回头，那位医师站在床尾，拿着一叠纸。
　　“我看过扫描结果了，脑部只有一两个很小的血块。”这才觉得这病房的仪器蛮大声的，凯萝她们靠近了医师想听清楚点，
　　“那个应该几周之内就会自行吸收…”他说，“不一定会造成昏迷，但也有可能就是影响到，加上脑震荡或是轻微的肿胀…”
　　“总之就是再观察。”他下了结论。
　　“除了观察或是等血块自己消退，有更…积极的方式吗？”艾明问。
　　“开刀把血块消除也是可以，但通常不会建议，最好还是先等一下。”他说。
　　“会不会说这个状况如果不消除会有什么永久的伤害之类的？”艾明又问，
　　“这个 Size 的血块应该是不会，依现在看到的都还算轻微，都不会影响到颅内压才对。”
　　后来剩10分钟时，艾明还换了 Lisa 进来看看瑞心。凯萝想到等下就要离开她，心中极度不舍，她盯着瑞心的脸，一下子也不移开眼，心里好希望她下一秒就醒来。
　　出了病房，已是中午时刻。小定说，他下午还是去工作好了。艾明也说要 Lisa 去上班。她先要大家一起去吃饭，一边和 Lisa 讨论著什么。凯萝心里还是挂念着瑞心，觉得下午 2 点一下就到了，而且这中间瑞心醒了怎么办。她不想离开这儿。
　　“凯萝姊，”小定突然叫她，凯萝对他点点头，这男孩，是瑞心最好的朋友，他一直在这。
　　“你…”他嗫嚅着，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看着凯萝，
　　“你真的打算要离开瑞心吗？”他问了出口。
　　“哦…天哪。”凯萝被这问题吓到而脱口而出，
　　“没有，没有，我不会。”她急忙回覆。
　　“可是她跟我说…”
　　“我后悔了，我…我对不起她，我…总是…”我总是做错决定，把别人害惨了，她想到这，真的很愧疚，在瑞心的好朋友面前，她突然无地自容。
　　“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你们一直有在谈。我是说，你现在的想法…我是说…”周定纳一直试图修正自己，他年轻的脸上，深深的黑眼圈布满了那方框眼镜的范围，
　　“我是说，在瑞心出事之前，你决定了吗？我想知道你的想法，真正的想法。”他的眼神，正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定定地看着柯凯萝。
　　意思是，在车祸之前，我的想法吗？
　　我的想法，如果…如果早点想出来，如果早点想通，如果早点告诉她、让她安心，该有多好，是不是这场车祸就不会发生了？想到这，凯萝的心和胃，又绞成一团，痛得让她握紧了手中包包的提把。
　　“怎么了？”艾明过来，看着凯萝皱着眉头，跟男孩间的气氛有点异样。
　　不行，我要回答他。瑞心的好朋友，“请你相信我，我会照顾她。”
　　她直视小定的眼睛，“我会改变，我要跟她在一起一辈子。”
　　她看到小定点点头，艾明的手轻轻抚了她的背，
　　但是，她们还有一辈子吗？瑞心…瑞心伤得好重，凯萝终于压不住内心的巨大的后悔及担忧，她还是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这部分不小心写得比我预期的长了一倍，所以这章还有一回。


第46章 犹豫（1803）
　　从医院被艾明和 Lisa 一边一个拖去吃饭之后，柯凯萝急着回来，小定和 Lisa 则是拖着疲累的身体去上班了。
　　终于吃了东西的身体，好像更累了。休息室里，她和艾明静静地休息着。只剩下她们两个，医生、护士都没来找她们。午后的时间在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中凝滞住。
　　第三次能见到瑞心，她仍是沉睡的模样，仪器如常地动着、无知无觉地忠实鸣唱着。
　　凯萝紧握着瑞心的手，唤了她几声。艾明替她拿了椅子过来，凯萝仍离不开瑞心，她伸手整理了她的头发。过一会儿，凯萝坐下，却抬头看着艾明，这里只有她们，和瑞心。她终于忍不住了。
　　“Abby，”
　　“嗯？”艾明的脸，熟悉得就好像自己的一部分，
　　“你知道瑞心一定是因为想看我的回信，才会边过马路边看手机…”凯萝终于说出折磨她的祕密。
　　“都是我害的…”坐在床边的凯萝望着瑞心，任由眼泪一颗颗掉下来，“Abby…都是我…”
　　“回信，什么回信？”艾明蹲了下来，握着凯萝的手臂，“Carol，你在义大利，车祸怎么会是你的错？”
　　“瑞心昨天晚上寄了封信给我，”凯萝拿出手机里，翻出那封的确只是“昨晚”收到的信，只是，对凯萝而言，收到这封信之后已过了 32 小时。
　　艾明凑过头来看，凯萝也重新看着信，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涌出来。
　　凯萝：
　　我知道我们是属于彼此的，因为我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也了解我自己。
　　你的个性有很多缺点，比如说你没有耐性，但你最严重的问题是：对感情你没有自信，
　　你觉得你不了解我，你担心不能给我最好的，所以你退缩了。
　　我都清楚，而我的个性有很多优点，我很有耐性，而我最大的优点是：我无可救药地爱着你。
　　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了解你，我什么也不怕，我会给你最好的，我不会放弃。
　　我想我已经够了解你。让我大胆猜测，你最大的担心是：
　　你很脆弱、你会任性，你并不如外表看来的坚强，
　　你怕这样的你不能照顾我，你怕我知道之后不爱你，你最怕的是这样的你不适合我。
　　请你不必担心、也不必退缩，你的一切伤痕，我会知道是怎么来的，那些伤会由我来安慰、由我来抚平，我会知道你的软弱与担忧，只要你将自己放心交给我，我会支持你，
　　就如同你一直以来给我的爱与支持，我也可以给你，请你相信我。而你唯一要做的，
　　就是信任我、信任你自己，我们的爱，就足以克服我们眼前的所有难关。
　　光是读这封信到这里的一半，前晚的凯萝已经完全臣服。
　　“她…她很了解我。”凯萝对看到这里的 Abby 说。
　　“你跟她说。把你想说的跟她说。”Abby 温柔地对凯萝说。
　　凯萝坐近了床头，俯身凑在瑞心的耳边，“谢谢你，瑞心，你很了解我。即使我都没有跟你说，”
　　“…对不起。”也是在读信之后，凯萝认真检视内心，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隐藏这些。她不知道、也没想过，这些事可以向瑞心透露，她从不知道瑞心也想要了解她、支持她。她当然信任瑞心，只是她以为她必须用完美的一面给瑞心，才是对她好。
　　凯萝试着，在种种仪器声之间，对着沉睡中、不知道听不听得到的瑞心，努力地练习坦承：
　　“我很惊讶，你自己知道了这么多事，有些也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瑞心可能听不到，凯萝觉得自己大胆、多话了点。
　　“我很感动…”当她看到瑞心豪气的承诺，说她会知道她所有的伤，她会安慰那全部。瑞心在信里表露的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巨大的温暖，凯萝在电脑前瞪大了眼、久久不能自已。
　　“后面还有…”凯萝再看了一次信的后半部之后，将手机拿给艾明让她自己看。她专心地轻抚着瑞心的脸。她还有话要回覆她。
　　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但我有你，我也许并不拥有你，但你永远在我心里，我们是属于彼此的，
　　我对你的感情，从我们在百货公司见面的那一天起，就不可能收回也无法减少，只有疯狂地增加。我想我有无尽的爱可以给你，我会包容你、照顾你，直到你知道你可以放心地爱我，我会等你。
　　凯萝，也许你觉得你不了解我，但我很了解我自己。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你就是最适合我的人。你不必坚强地照顾我，你是我的爱人，不必是我的母亲。我们应该照顾彼此、支持彼此。
　　你以为你对我不够好，不是我最好的对象。但其实你已经是、也一直会是对我最好的人。
　　你为了我勇敢面对自己、放弃了女儿，承受跟她分离的痛苦。而且，若是为了我好，你愿意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价，不是吗？你甚至想要为了我好，连你自己的幸福都不要，在你的想法里，跟我在一起像是自私，对吧？这代表你其实很想跟我在一起，对吧？
　　你懂吗？为了我，你可以做到所有的事情，这过程中，你已经给了我多少东西？而当中最珍贵的，就是你爱我、为了我的这份心。除了你，又有谁能是我更好的对象？
　　我对你，也是一样的。我们这么相爱，我们只能属于彼此。
　　这份想与你在一起的渴望，胜过任何人、任何事物，我相信你也有同样的想法。
　　就好像不论在任何时空中，每天都会日出一样的定理，柯凯萝，不论发生任何事，
　　田瑞心的这颗心只会永远疯狂地爱着你。你曾经证明过这件事，不是吗？
　　现在，请让属于彼此的我们再次相聚吧，我等着你。
　　瑞心
　　手掌里，是瑞心她小小的脸蛋，这里面的脑袋，多么的聪明。凯萝纠心地看着她脖子以下的那些绷带，这目前睡着但受重伤的身体里，有一个多么赤诚、多么勇敢又疯狂的灵魂。这就像个奇迹，而这奇迹爱着她，只爱着她，残破的柯凯萝。
　　“你真的觉得我对你好吗？”凯萝又问她。她还是不大确信，虽然瑞心苦口婆心。
　　“虽然我想对你很好，但我没做到，还…”凯萝闭起眼，克服心里的情绪，她得学着把话说出来，“还自己跑去义大利。”
　　“我知道错了，你说得对。所以…你醒来好吗？”她不应该什么都拖着不说，不然也不会搞成这样…
　　“你不是要知道我的事情吗？快醒来，我才能告诉你。”凯萝唤着她，
　　“…我才是什么都没有。”凯萝继续对她说，“但我现在懂了，我有你，我必须至少还有你才行。我需要你…瑞心，拜托…”眼泪把她的口罩都弄湿了，凯萝狼狈地用手擦着泪。
　　时间再次到了，她们跟其它家属一样静静地依序走出加护病房。脱下口罩，艾明伸手将它接了过去，“下次再换上新的吧。”她还递上了手帕。
　　脱下探病衣收好。她们去坐在休息室一角，Abby 将手机还她。
　　“所以，你回信给她了？你回了什么？”
　　“我说我会回来，说我会好好跟她谈。说我…”凯萝看着艾明，中断了自己的回答，
　　“Abby？我真的适合她吗？”其实凯萝还是迟疑。
　　“她说她只要你阿。而且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你是不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凯萝苦笑着。
　　“Carol，你不知道吗？她爱你、她只要你，你也爱她，你怎么可能不适合她？只要你们多沟通就行了。”Abby 叹了口气，“你这自己想不开又不讲的个性，可不可以改一改…”
　　“嗯，我是回信跟她说了，我想改，因为…我真的想跟她在一起。”那几天，凯萝真的好想她。
　　但比起现在，那都算是好的了，她只要打个电话就能跟瑞心讲到话，只是大半时间她都在迟疑着而已…现在想来真是太可笑了。
　　“Carol，下次探病时间是晚上 8 点，我陪你回家放行李、休息一下再过来，好不好？”Abby 提议着。
　　凯萝很迟疑，她放不下心。但确实她是累了。Abby 也一定累坏了。
　　“I could help you unpack, and ... ”Abby 边说着还边打了个哈欠，发现凯萝看到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才回你家好好休息吧！”凯萝说。“谢谢你…Abby。”
　　艾明静下来看着她，“…这里有医生护士照顾着她，我们，尤其是你，得先照顾好自己。”有时候…应该说是大多数时候，Abby 会让凯萝觉得很可靠，像是天蹋下来她都在的感觉，就算她其它时候都冒失又调皮。
　　“Listen, Carol，”艾明叫她，却又低头掰着手指在算什么，“你超过 30 小时没睡了… I may not count it right… 真的，回家休息吧，我请我家的司机送你回家。”
　　凯萝看着体力应该也已经到极限的老朋友，点了点头。她们一起等着车来，先载凯萝回家，艾明再回她家。
　　睡了一会儿，凯萝冲个澡就准备回医院。头脑清醒了不少，想起之前爷爷住加护病房的事，准备了自己晚上待在休息室要用的东西。到了停车场看到她空着的车位，才想起她的车根本就还停在机场，那天她几乎像逃难一样飙车去机场跳上第一班去香港或新加坡的飞机。她对荒唐的自己摇摇头，也好，这状况还是叫车好。
　　“…或是你可以带玲玲来看我？”车上，凯萝先打给了翟贺，解释她的状况。
　　前夫很吃惊瑞心出车祸，也知道严重性。凯萝知道自己要求过份了些，但她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心思去看女儿。她知道女儿会想她，她也想女儿。但…她不禁苦恼着，自己是不是过份自私了…带小朋友来医院总是不好，满间的病毒、细菌。她也收不回讲出的话，只叹了口气。
　　“不然，再说吧。我还不知道状况会怎么样。”翟贺当然更没办法决定了，听着他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反应，她还是得靠自己，“总之，我晚上再打给玲玲，你记得让她接电话，就帮我这个忙，好吗？”她叹口气挂上了电话。
　　看着窗外的台北街头，个个马路边等着的女孩，都让她想起瑞心。每个红灯起步，她都想替司机再多张望一下，天色正要暗下来，司机开大灯了吗？这时视线会不大清楚…很危险。
　　凯萝要自己别想太多，她决定应该要再打给瑞心的伯母。
　　虽然有存了伯母的号码，她还是特地用瑞心的手机打，这回伯母认得她这个“好朋友柯小姐”了，她问他们是否有要上台北，以及…是不是联络上瑞心的妈妈了？
　　“…我找不到她妈妈耶…我是觉得，算了啦！”听着伯母的一旁似乎还有小朋友哭闹的声音，
　　“这样吗？”凯萝试着专心从吵杂声中分辨伯母的话，但对方突然大声地骂小孩，把她吓了一跳。
　　“她那个妈哦，从我小叔过世之后就当没这个女儿了啦，我看找到她也没用啦。”伯母又回到电话上，对凯萝说。
　　“柯小姐，你人很好，照顾瑞心。我…我是想跟你说，”凯萝听着伯母好像走到比较安静的地方，
　　“自从她小时候，我们就没办法照顾她，才会…才会送到育幼院，”她的声音，变得小了些，但是更清楚了。
　　“我也是很过意不去…”伯母愈讲愈小声，
　　“但是知道她有上大学，现在还做记者…我就想说，也不能人家好，就突然又变成是人家的伯母，你甘知影我ㄟ意思？”她突然开始讲起闽南话，
　　“就都有看她的新闻在祝福她啦…”凯萝仔细听着，伯母的心情，她渐渐理解，
　　“但是没想到发生这种事啦！我心里也是很难过。”凯萝适时地应声着，让伯母表达完她的意思，
　　“她一个很漂亮的小孩子，我也是很喜欢她…唉…”伯母的声音，似乎难过了起来，
　　“我知道。”凯萝说，“伯母，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她。”
　　“阿现在到底情况有多严重？”伯母问着，
　　柯凯萝思考着要说多少，重点是瑞心她得醒过来，其它的情况，她也不知道…
　　既然他们不能来看她，她决定挑一个最能安慰伯母的说法，
　　“医生说还要观察，过这两天情况应该会愈来愈好吧…”她是很希望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凯萝总觉得，很多人在关心别人时，都只会问“还好吗”，希望听到肯定的答覆，让自己不会再有负担。
　　“因为阿…我是想说我们也没有钱、也没念过什么书，如果她有什么状况，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呐。”伯母又说。
　　“嗯，我都会处理的，我知道怎么处理。”凯萝尽量沉稳地说，
　　“阿你这个朋友怎么对瑞心这么好？哎唷！真难得呢！”伯母好像又回到了吵闹的小孩子旁边，又回到了她这十几二十年来，只需要偶尔想起漂亮的小瑞心的日子。
　　回到医院，接到 Abby 传讯来问她吃了没，要带东西给她吃。凯萝很想任性地回她：吃不下、不想吃，不要带。想想还是由她吧。她坐在椅子上整理笔记，想著有关脑伤、骨折的部分，是不是该找不同的医生问问…等下应该要问 Abby。
　　结果艾明带来了 Lisa 做的一些容易吃的三明治，是 Lisa 做好叫她去餐厅拿的。她请 Lisa 先不用再请假，“反正我在，我都不必请假最方便。”艾明说。她的工作是顾问，大多时候都是同事先约好，才会有需要到的时候。艾明的确从她哥那里拿到了一些医师清单及联络方式，她们正讨论著该拿哪些问题请教他们时，周定纳到了。
　　“你们都没走吗？”小定惊讶地问她们，
　　“有啦，姊这全身都换过了没看到吗？”Abby 回答他，但还是很亲切地拿三明治给他吃。
　　小定倒似乎是没换衣服，不像印象中那么干净整洁的样子，是了，他才是都没休息也没回家，下班又过来了。
　　“他同事说下班后也会过来，我说要问你们看方不方便让他们探望一下，八点的…”小定急着对她们说。
　　“…嗯，好。”凯萝点点头，边想着这件事。
　　过了七点半，凯萝一直看着手表，或是有没有医生来找她们。
　　“小定！”有人走近叫着小定。凯萝抬头一看，是很面熟的长发男生，旁边跟着头发花白、满脸焦急的男人。她直觉地站了起来。
　　“我主管，陈副理。”长头发的男生对他们说，介绍了那男人给他们。
　　“我是瑞心的主管，陈俊彰。”他原先似乎确认着该跟谁介绍自己，但他的眼光停在凯萝身上而发话了。
　　“我是柯凯萝，”凯萝伸出手来，没让陈副理犹疑的手缩了回去，与他好好握了手，
　　“谢谢您平常对瑞心的照顾，”凯萝衷心地说，这一年来听了瑞心讲了无数次，她知道陈副理对瑞心非常好。“你是小严吗？也谢谢你。”长发男生不好意思地对她点点头。
　　凯萝知道要介绍自己。她的心怦怦地跳着，万分犹豫该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没有要截断在这，所以24小时之内我会负责把瑞心弄醒


第47章 关系人（1804）
　　这是她的天性，她不怕别人知道。她爱瑞心，渴望和她每分每秒在一起，她也不怕别人知道。她只担心…天哪，她只担心田瑞心能不能活下来。
　　“我是想照顾瑞心一辈子的人，”柯凯萝向瑞心的同事们介绍自己，“如果她愿意的话。”
　　当她看到陈副理掩饰不住惊讶的样子，她心里的仪器还是警铃大作了。她安慰自己，我没说错，我没替瑞心发言，我只替我自己陈述。这说法不代表瑞心是同志，我…我该不会影响她的工作吧。不，不会的，这两个人是好人…但万一、万一…
　　“您好，柯小姐，”她看到陈副理的眼神变得柔软，彷佛放下了心来。“我知道瑞心家人不在台北，小严一直跟我说她朋友在处理，我…”陈副理像是想解释什么，但他发现他不必。
　　“…您们辛苦了。”他的眼神真诚地向凯萝和艾明、小定致意。他们也向陈副理介绍了自己。
　　陈副理开始道起歉来，车祸是在工作时发生的，他觉得他们有责任，他很快又再问了瑞心的现况和病情，凯萝努力想跟上他讲话的快节奏，艾明和小定也帮忙一起，回应着像他像记者一般不停冒出的问题。
　　“快 8 点了，不如小定和陈副理先进去吧？”凯萝提议，他看到小定跟医生一样，胡渣都冒了出来，
　　他们紧张地在门外等着，凯萝仔细地从旁看着这些她新认识的，瑞心的同事，她没做错决定吧？他们不会因此对瑞心不利吧？她一直觉得，在职场上、在公开场合，表露自己的性向，是件危险的事。这世界危机四伏，若无其事地隐身在大多数异性恋之中，总是安全些。但瑞心是这样想吗？她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小定突然手忙脚乱地接了电话，听起来是他哥哥或瑞心前男友之类的人打来关心，他只跟对方快速说了现在刚好要进去，出来再说。
　　他们进去，凯萝仍忧心地呆站在门口。正好看到瑞心的医师走了过来，
　　“…嗯？田瑞心的…表姊？我以为你会在里面，她家人来了吗？”医师问她，
　　“不，里面是她的同事。”
　　“嗯…她的家人不过来吗？还联络不上吗？”医师似乎不是随口问问，而是真的想知道。
　　艾明看到医生来了，也马上过来，这让柯凯萝有勇气多了。
　　“蔡医师，对不起，我没有实话实说，我不是她的表姊，我是她女朋友，我是她的伴侣。”她想起刚刚傅森讲过这个词。
　　医生理解地点了点头，让凯萝继续往下说，
　　“她的家人，我真的联络了，他们没有要过来。我、我们几个就是最在意她的人了。”她比了比艾明，当然她的意思还有小定。凯萝心里希望她的诚实，能让宽宏大量的医生原谅她稍早的谎言。
　　“好。我是想跟你们说，嗯…她还没醒过来。这些…让她的骨头都断掉的撞击力道，我们不知道对脑部是不是造成什么影响，虽然扫描显示没有太大问题才对… 一般脑震荡的状况，就算病患清醒，还是要仔细观察至少 72 小时…更何况她现在昏迷。”医生一口气解释到这，他顿了一下，让凯萝不禁紧张地抓着艾明的手臂。
　　“我只是想…没有亲属在的情况下，如果需要开刀，或是做什么治疗…”医生迟疑着，像是自言自语，
　　“我来代表吧。费用我也都可以支付的，您觉得可以吗，医师？”凯萝马上跟他说。
　　刚刚就在附近的护士突然插嘴说：“这不是我们说可以、不可以的，法律都有规定的。”
　　凯萝皱起眉头，艾明也开口想说话，但医生先回覆了：“关系人的身份就可以了。好朋友、同居人什么的都可以。”他主要是转头跟那护士说，但也转过来跟她们点点头。
　　是的，傅律师在刚刚她们吃晚餐时有打来，她们已经仔细问过了。
　　他说医疗法上，有关手术或麻醉这些治疗的同意程序，依序就是问法定代理人、配偶、亲属及所谓的“关系人”。依他的解释，这关系人的范围很广，就算是好朋友或同事都算。虽然前提是前面应该比较优先，但瑞心的家人都不在场的情况下，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本来阿，你们若是去区公所注记过，会有一个‘伴侣’的身份，不过现在法律还没通过，这也不算是配偶，还是一样是‘关系人’而已。”傅森在电话里这么说，很好懂，虽然令人不大满意。
　　“你在这有曾经看到田瑞心的其它家属吗？”医师问那护士，她摇摇头，“是啦，而这两位小姐一直在，很明显，她们就是最在乎病患的人。而且本来关系人就是可以。”
　　凯萝感激地看着医生似乎说服了那护士。
　　“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要建议什么额外的治疗方式。”医生转向她们，犹豫地沉吟着，“我知道你们会担心…我觉得…”他闭起眼睛，想了一想、深吸口气，“我只能说目前都在监控中，我们等到明天早上看过状况后，再讨论看看，好吗？”看来他不能说出什么没把握的话。但他的眼神很真诚，他真的在等着凯萝和艾明回覆。
　　凯萝看看 Abby 后，她向医生点了点头。医生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她，就转身离开了。
　　还正思考着医师话里的意思，就看到陈副理匆忙地走了出来，
　　“柯小姐？可以换我同事进去吗？他也是瑞心的好朋友。”
　　“好。瑞心…还是没有醒吗？”凯萝问，很可惜陈副理摇了摇头，证实了医生说的。
　　凯萝千头万绪地傻傻站着，被艾明拖回椅子坐下，过会儿，可以换她们都进去时，Abby 说她跟小定同步一下状况，要她先进去。
　　凯萝凝视着瑞心的脸，这些，她思念的小细节。
　　左边眉毛头的地方有点不顺的毛流，两边脸颊上最受日晒的地方，还是有些斑点。凯萝的指尖偷偷爱怜地抚着瑞心应该是有酒窝的地方，柔软的肤触让她更加难过。
　　她的嘴唇已恢复了正常的血色，丰润可爱的下唇及薄薄的上唇，总是笑着、开心地跟她说所有发生的事。她完美的小鼻子，让她显得聪明灵巧。
　　记忆中又圆又亮、总是迫不急待想透露讲不完的故事的大眼睛，却是闭着。
　　凯萝一直往坏处想。瑞心已经昏迷了一天，如果一直是这样呢？如果最后她看到她的，是透过视讯那又感冒又难过，红肿疲累却强打起精神的眼睛，或是…或是那天她离开家前，瑞心那不知情而开心对她笑着的眼睛？
　　后悔与不舍，又从隐型的炮台发射，轰一声将凯萝的整个胸膛打穿了。她踉跄地坐下，握着瑞心的手，这有温度的手，和她微弱呼吸着的身体。如果，如果情况更糟呢？不只是醒不来，而是连这生命，这比她自己还重要的美丽的天使都死去了呢？永远的，永远看不到、说不到话了呢？
　　看着瑞心，凯萝多希望她能突然轻轻地睁开眼。就如同每天早上，爱赖床的她，被凯萝唤醒时的模样。但这次，不只是周公抓着她讲话，凯萝紧咬着唇，闭上眼祈求，不论是什么抓住瑞心不放，凯萝都要把她拉回来。
　　凯萝想起有一天，大概是看了新闻上的老人照顾议题吧，她便跟瑞心说：“我们年纪差很多，我会先走哦。”
　　瑞心只跟她说：“没问题，我可以负责的。”
　　一开始凯萝听不懂她的回答，于是瑞心又说：
　　“因为如果我先死掉的话，凯萝你一定会伤心死的。所以交给我吧，我会照顾你，然后我来负责伤心到死就好。”她美丽的小脸认真地说。
　　想到这，凯萝紧握着瑞心的手，心痛地不禁开始啜泣。
　　“这不是约定好的！而这都是因为我，你不能先走，你答应过我的！”凯萝无声地在心里呐喊，她激动地哭了起来，眼泪模糊了她视界中瑞心的脸。
　　凯萝感到艾明来到她身旁，搂了她。
　　但她的眼泪还是一直涌出来，她没办法控制，她放下了瑞心的手，缩起肩膀，双手环抱着自己，她想让自己不要哭，却越忍越止不住地激动起来。
　　“Carol！Carol，Look at me.”Abby 说着，双手紧握着凯萝的臂膀，将她转向她，她眼神关切地看着凯萝。
　　“你是不是一直往坏处想？”听到 Abby 问她，凯萝只继续低着头，她快被胸口的黑洞吸走了。
　　“为了瑞心，你不能往坏处想，你知道吗？你要期待好的。”艾明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凯萝试着凝视她温柔的眼睛，
　　“还是你的计划是想哭哭啼啼，让她担心得跳起来？”艾明掏出了手帕，轻轻地按上她的眼睛，
　　“Hmm？What’s your plan？What are you thinking？Tell me.”艾明边擦着她的泪、边轻声说着，她的温柔，飞进了凯萝的胸口，让她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她吸口气，她扶着艾明的腰，再次转向瑞心，她可以面对的。瑞心也说过，信任她、信任她们的爱，她们可以克服难关。她再次握起瑞心的手，她要再在她耳边跟她说一次，提醒她这些她自己说过的承诺。
　　九点半出了病房，小定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艾明轻拍了他的肩。凯萝坐在他身边，尽力说服他回家休息。她这次记得跟小定交换了电话，有什么状况，她一定会通知他。
　　“会是好消息的。”艾明补充说。她们先确定周定纳不是骑车过来的，再三叮嘱他回家要小心，看着他眼神清醒了些才让他走了。
　　“你饿吗？”艾明又问她。她摇摇头，她只觉得有点渴。
　　“Lisa 待会下班会过来，我们请她带东西过来？还是你想去外面透透气？”
　　凯萝坚持她要待在这。她也坚持艾明要回家休息。
　　“你知道你有多久没睡了吗？”Abby 质问她，
　　“跟你一样久而已。”凯萝觉得她这问题很好笑。“我会在这里睡。这里有我的位子。”
　　凯萝从包包里翻出了电子手环，上头有号码，她拿给 Abby 看，指指一边的躺椅，“那可以躺下的。”
　　“那你要不要让我来换你？比如说早上几点之后，你可以回家洗澡，或是睡不好的话可以补眠一下？”凯萝知道，Abby 也不会放弃照顾她。
　　天亮之后，凯萝去洗了脸。她试着走到医院之外吹吹风，看看渐渐变亮的天色。这天色和冷风，让她想起一年之前她为了争取女儿第一次偷偷离开瑞心，让她想起那个从瑞心的公寓暂时离开的清晨，也让她想起在义大利那些与瑞心相隔半个地球的早上。与瑞心的回忆应该还很多，她不应该净往坏处想。
　　她想要想起峇里岛的海，比这晴朗的，比这温暖。那海的颜色跟现在的天空很像。那海里瑞心戴着草帽，大笑着向她泼水玩。
　　她想起在她们的公寓里，大部分的清晨，她醒了总会好好欣赏瑞心还睡得很沉的脸，然后打开一点窗帘，看看今天的天气，也不让房间太暗、瑞心才会渐渐醒来。
　　日出是永远的定理，而太阳现在醒了，把冷空气都驱散了些。凯萝伸展了自己，拍拍脸，她要带着太阳的能量回医院。
　　“各项数值都稳定，整体的状况应该是在变好。我还是不建议现在做什么侵入式的治疗或探测，尤其她术后的其它状况都还不错…”医师十点多就来找她，在艾明与 Lisa 刚到之后，她们正拿出一些瓶瓶罐罐，看来是装了热食来。现在她们都专心地听医生说话。
　　“我们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的身体应该是正在复原…你们觉得如何？”医生认真地问她们。
　　听到状况算是不错，她们都有点放心。凯萝点点头说好。虽然感觉很漫长，但其实现在才第二天，她昨晚上网看了一些资料，车祸之后昏迷好几天，之后恢复得好好的人有很多。医生走前，他的眼神好奇地看了一眼艾明正打开她们带来的保温瓶。
　　“蔡医师您吃早餐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凯萝闻到了味道好像是香菇鸡汤，她问着医师，这是她们目前最依靠的人。
　　“哈哈，我吃过了，谢谢你。”他笑着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对她们点点头微笑着走了。
　　这加护病房里，当然没有阳光，但灯光十分明亮，来了几次，像是 24 小时都没有日夜变化。但柯凯萝记得刚刚阳光的感觉，她心里紧紧捏着那感觉、要带给瑞心。
　　“瑞心…”凯萝抚着她额头，顺着她的头发，就像平常要唤醒她一样，
　　“瑞心你想不想再出国去玩？去海边？”她突然想问她。
　　“我带你去义大利好不好？或是法国的海边，法国南部有很漂亮的海…”她向瑞心提议着。回应她的是那恒久的哔、哔声。
　　凯萝眨了眨眼，要自己坚强，才第二天，她可以等的。瑞心说她没有耐性，谁说的，她偏要耐心地坐下来等。
　　她握着瑞心的手，看着从她身侧的胸管接到的罐子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红色，每当瑞心吸气的时候，那水位会微微地上升，而她吐气的时候，管子里会跑出一点气泡。她静静地看着。
　　Lisa 在一旁也静静地看着瑞心。凯萝决定还是继续拿义大利那些漂亮的艺术作品及故事跟瑞心说，边说着，Lisa 用眼神和嘴型跟她说要换艾明进来，她点点头。
　　故事讲完了，凯萝看着瑞心几乎动也不动的脸，她的肌肤都有点干躁了，不知道能不能帮她做保湿。看着自己这一身淡黄色的探病衣及口罩，她觉得自己真的在乱想。艾明进来，也低头跟瑞心问了早，叫她小懒虫，问她睡饱要不要起来了。
　　“你看信了吗？瑞心？”凯萝突然想问她。
　　感到瑞心回握她的手，凯萝吓了一跳，非得低头用眼睛看着手确认。
　　“凯…凯萝？”微弱的声音传来。
　　“醒了！她醒了！”艾明惊叫，还连忙转身张望着，想找护士过来。凯萝握紧瑞心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瑞心睁开了眼，但瑞心的眼神跟她没有对上，
　　“瑞心…”凯萝才唤她，护士突然过来，要她让一让，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护士大声地问她，
　　“田瑞心。”瑞心微弱地说，她皱着眉头、看来十分困惑，或痛苦？
　　“出生年月日？知道吗？告诉我。”
　　“82 年 1 月 13。”瑞心的眼神聚焦在护士脸上，凯萝决定走到病床的另一边，站得近些，让瑞心能看见她，
　　护士牵起瑞心的手，“请捏我的手。”瑞心听话地捏了她的手，
　　“好，眼睛往下看。”瑞心的眼睛往下看，但随即，她看到了凯萝，她惊讶地睁大了眼，
　　护士继续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任何觉得奇怪不舒服的地方，说看看。”凯萝觉得护士的口气好急，会不会吓到瑞心？瑞心试着说上半身和右手痛痛的。
　　“很痛吗？瑞心？”凯萝急忙问她，也抬头看护士，
　　护士只点点头，她拿起应该是瑞心的病历表看了看，打算往外走，也许要通报医师吧。
　　“尽量手和身体不要有动作！”那位护士还回头交待着，“不然你会很痛。”
　　“很痛吗？瑞心？”凯萝再次问她，手抚上瑞心的脸，
　　“嗯。我撞到车了。”她的小嘴吐出这句话，能跟她对话，凯萝觉得好不真实。
　　“对！你撞到车！ 而且你把你的锁骨、肋骨和手都撞断了…”艾明在一旁笑着说，“你撞到车咧…”
　　“Abby！”凯萝抬头瞪她。
　　低头她看到瑞心居然还笑了，
　　“Oh God！”激动、感动涌上凯萝的心，眼泪又满出她的眼眶，她原只是捂着嘴，但瑞心的眼神召唤她，她急忙双手捧起她的脸，她好想紧紧抱着她。
　　不行，“你不要动…”会痛的。
　　凯萝满怀激动地抚着瑞心的脸，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翻动着、她的眼神在凯萝自己的脸上跳动着，她正看着、检查着自己，
　　“凯萝你们为什么都戴着口罩，我想看你。”她又皱起眉头，她的声音好微弱，
　　“这里是加护病房，规定是这样的。”凯萝温柔地对她说，我的宝贝，
　　“而且探病的时间有限，我们等下 12 点就要出去了…”Abby 在一旁又煞风景地说，
　　“现在是几点？”瑞心问着，她随即又皱了眉头，
　　“是不是很痛？”凯萝焦急地问她，
　　“嗯…好多地方好痛，我怎么了…”听她问着，凯萝边跟她说明，边想着是不是该请医生给她止痛，她在网路上有看到那样的机制，可以自费的。
　　“凯萝，你真的回来了…”瑞心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她激动地想抬手摸凯萝，却一下子痛得叫了一声，还轻咳了起来，结果她痛得眼眶都湿了。艾明也很着急，说她去找医师，急忙地跑开了。
　　凯萝纠心地握着瑞心的手，她将脸贴着瑞心的额头，心疼极了。
　　“你不要动，我就在这。”她感到瑞心放松下来。
　　“对不起，我受伤了。”她虽然看不到，但感到瑞心眨着眼睛。
　　“别这么说。”她握紧瑞心的手，起身，她疼惜地轻抚着瑞心的脸颊。
　　“我哪里也不会去，我一步也不会离开你。”
　　“真的吗？”瑞心微笑着，
　　“但是这个探病时间有限，你要好起来离开加护病房才行。”凯萝心里想着这区区的一天三次，对她们又要短暂分离感到很焦虑，也不忍瑞心一个人待在这。
　　“阿！我的手机呢？”瑞心突然大声问，激动起来她又轻咳着，她痛得脸都不自主绞了起来，还继续说：“你的回信我只看了一半…”
　　果然…这孩子！凯萝再次摸着她的额头安抚她，但她心里也很激动。想看手机？！想到都把自己搞到这么危险的境地。
　　“不准看。”凯萝不禁有点生起气来。
　　瑞心嘟起嘴来，但随即她的眼里充满疑惑，
　　“你想知道我写了什么，我说给你听就好啦。”凯萝知道她，所以赶紧温柔地说。
　　瑞心的眼神似乎很惊喜，“真的？”
　　真的，我什么事都会跟你说。什么事都可以，只要你愿意听。
　　“真的，我什么事都会跟你说。以后什么事都直接跟你说。”凯萝还不习惯说出口，但她会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
　　阿…虽然还没有全剧终，但我已经有种想放鞭炮的感觉…
　　留言跟我说说你的感想？


第48章 直接（1901）
　　田瑞心睁开眼，过了一阵子才想起现在是在医院的病房中。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看来应该是白天了，医院的味道中，她还想找那熟悉的气味、期待的身影。她小心地转头，看到柯凯萝正试着轻轻地拉开病房的窗帘。
　　有窗户真好，而且这里好安静，瑞心想起还在加护病房的时候。那时虽然很想看凯萝、想跟她说说话，但探病时间很短之外，她也很快就累了，一直睡睡醒醒、在昏昏沉沉中、搞不清楚时间怎么过的。
　　后来换到这病房，凯萝说很幸运刚好有单人的病房。瑞心蛮开心这样能有很多时间跟她独处，每回一睁眼就看得到凯萝，让她觉得好安心。
　　瑞心再次感受自己的身体，绑着、系着一堆东西，她不大敢动，觉得很不自由，这个身体像是她不能随意使用似的。幸好医生护士们似乎对她的状况很乐观，一直说她年轻恢复快，这让她觉得挺得意的。
　　老实说她很不习惯这样虚弱、不能自主的状态。但…凯萝终于在她身边了！这大大的幸福，几乎可以盖过一切。
　　她看着凯萝，她知道…凯萝会帮她做任何事。就像现在，凯萝看了一会儿窗外，然后她转了过来，发现瑞心醒了，正看着她，
　　“宝贝？你醒了？”她急忙地走了过来。
　　瑞心发现她只要一个眼神看着她，凯萝就会马上靠过来，等着她要求任何事。当然，更常主动问她，
　　“你想喝水吗？”凯萝已走到床边，她的手抚上瑞心的脸颊，“还是饿了？你饿了吗？”
　　瑞心用脸轻轻蹭着她的手，她闭上眼，微微地摇着头，
　　“是伤口痛吗？手疼吗？”听着凯萝有点着急，瑞心赶紧回覆她，
　　“没有，”瑞心开口，她凝视着凯萝美丽的眼睛，凯萝细长的的眼睛关注着她，她的手又抚着她的额头，还俯下身来怕听不清瑞心讲话，
　　“我想要亲你一下！”瑞心轻声说，
　　凯萝会意过来，微微生气地皱了个眉头，但眼神没有离开她。瑞心撒娇地噘起了嘴，等着凯萝吻她。
　　她获得轻轻的一吻，“早安，宝贝。”凯萝也笑了。
　　她试着小心地移动身体，一下就感到身侧伤口以及骨头断掉的那几个地方仍然痛着。一开始几次她想翻身，或是没注意到想移动她的手，好几处尖锐的剧痛，痛到让她一下子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像是眼前就快要一片黑、脑子会停止运作那样。才两三次这样痛彻心腑的经验吧…就让她好好地记住了千万别想动右手，也别想随便翻身。还有一次想咳嗽也很痛，现在想到都会怕怕的。
　　最刺激的，就是换药了。她试着超小心地撑住全身、尽量不要动到，但还是会搞得很痛，她常常咬得牙根都痛了，换完都气喘吁吁的。然后…她觉得每次凯萝在一旁看得都快昏倒了。
　　但因为她实在太好奇了，她拜托凯萝在换药时用手机拍给她看侧面那手术的伤口。凯萝可以说是脸色发白，她紧抿着唇，好像手都发抖着，拍好后，护士都还在呢，她等不及请凯萝马上拿给她看，不管凯萝无奈得快翻白眼了…
　　“这样，是多长阿？”凯萝都没放比例尺…瑞心有点不满地心想。
　　“大概六公分长。”护士帮忙回答了。
　　哇！有点可怕，但很厉害的感觉。瑞心这么想，但没敢讲出来，她只吐了个舌头。
　　换药大业完成后，她终于又躺好了，凯萝又过来摸她的头，她一脸担心的要命，让瑞心觉得也很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凯萝，你到我左边来嘛…坐下。”瑞心看着她顺从地换了一边。
　　她试着伸出左手，碰碰凯萝的脸，“你怎么那么怕啦？”
　　“我觉得你好痛，我都脚底发麻了。”凯萝说，一付惊魂未定的模样，
　　“不会啦，习惯就好了阿。”瑞心对她微笑，
　　“好长一道，以后可能会有条疤…我有查了一些资料，可能要问一下整型科医师…”凯萝轻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瑞心觉得她很夸张：“除了你，谁会看到那里阿？！我又不是要做演员或 Model 什么的…”
　　凯萝只抓着她的手，吻着她的手背。她那时柔情地看着瑞心，让瑞心轻叹了口气，那些疼痛的确还在，凯萝无微不至的担心，也如影随行，让她不禁也担心起凯萝来。
　　昨晚是在这病房的第一个晚上，黑夜中，瑞心突然醒来了，然后竟然怎么也睡不着了。感受身体这里那里的不舒服，有些感觉是姿势僵硬的那种酸痛，她索性开始地试着可以怎样微微地移动而不会太痛。夜晚的微光中，她看着凯萝睡在一边那像是简便的长沙发的床上，不知道那睡起来舒服吗？一定没有家里舒服吧。凯萝蜷着侧躺着，感觉睡得不很安稳。但至少没发现她醒了，不然她一定又跑过来，都不能休息。
　　如果小心过马路该有多好，那现在就是跟凯萝在家里抱在一起睡了。瑞心懊恼地想。她眼巴巴地看着摸不到的凯萝，有点生自己的气。然后东想西想的，睡不大著。
　　结果这时应该是近中午了，凯萝正照昨天护士教的方法把病床上半的床板升起来，让她可以靠着坐着。昨天护士给她的右手吊了三角巾，还教她只要把手放轻松，这三角巾自然就会帮她固定着。
　　她还记得，昨天护士走后，凯萝一口口喂她吃饭，瑞心觉得挺新鲜的，可以这么撒娇。但今天她想自己试试看用左手慢慢吃。
　　“可以吗？”凯萝总是蹙着眉看她，
　　“可以！凯萝你别那么担心… 你呢？你要吃什么？”瑞心看着她，她鬓角那两根小白头发又跑了出来。先不要跟她说。
　　凯萝无意识地叹了口气，“我不饿…”她回答，还边用筷子帮她挟了不同的一点点菜到汤匙里。她只专心看着瑞心左手有点不灵巧地拿汤匙，像是怕她不小心拿歪掉了东西似的。
　　“凯萝，你不可以这样，你要去吃东西。”瑞心放下汤匙，认真跟她说。凯萝看着她，似乎有点不情愿，但瑞心很坚持，最后她总算有答应晚点去买东西回来吃。
　　下午时，趁着凯萝也看了一下手机，瑞心终于要到了她的手机，凯萝也是有替她充电，只不过调到了静音。她看着同事的群组里的许多讯息，耐心地用左手姆指慢慢往回翻，看到同事提到她出车祸、要手术的状况，各个都吓坏了，后来是小严和陈副理跟大家说了来探病的情形，以及她醒来的事。
　　“陈副理和小严有来吗？”瑞心抬头问凯萝，
　　“有呀。”说着她又走了过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瑞心回想着当天的状况，记忆很模糊，那天是采访什么？是了，是小严送我来医院的…我还把手机给他。
　　这时凯萝的手机突然响了。她说是 Abby 打来。瑞心蛮想听她们在讲什么，但好不容易拿到手机，她更想继续看她的手机，最主要是…她想看清楚凯萝给她的回信。凯萝在加护病房念给她听过，但她觉得一下就要忘了，她想亲眼完整看一次。
　　瑞心，
　　我很愧疚，我又再一次抛下你。我又做了错误的决定，而你又再次原谅我。不只这样，你的信，让我很感动。我不知道你如何能自己知道这么多事情，你怎么能这样了解我？
　　我从不认为你年轻所以你不懂事，或是我就不能信任你。我只是习惯这样做，又常常陷在自己的死胡同里。我想我应该跟你好好谈谈，让你跟我说我能改善的地方，也许…我应该请你包容我、教我怎么对你好。你说得对，我不应该想要我们放弃彼此，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我的瑞心，我好想你。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感冒了就请假多休息好吗？我很快就会回去。
　　凯萝
　　“这边…都很 OK。”瑞心听到凯萝对艾明说，“吃的？好阿，你带点东西过来，”
　　“你带她爱吃的。”凯萝看着她，笑了，不知道是在笑 Abby 讲的话，还是在对瑞心笑。总之瑞心是笑得很开心。“好，我再传讯跟你说。”
　　“Abby 和 Lisa…”凯萝才放下电话要跟她说，电话又响了，凯萝看了一下就接了起来，
　　“小定？”凯萝还是微笑着，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跟小定说着病房的号码之类的，
　　“小定也说要过来。Abby 她们也是。”
　　“是哦！”瑞心到这病房后都还没看到他们，她隐约记得加护病房里他们都有过来，
　　“小定…他一直待着呢，你送到这里之后…整个晚上，到第二天，他去上班，又直接过来。”凯萝回想着，“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吧…”
　　凯萝喃喃自语似的，但她想了想，突然眼神炯炯地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嗯…”瑞心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正想回覆时，她仔细看着凯萝的脸，
　　“凯萝，你在吃醋吗？”瑞心好奇地问她，
　　“没…没有阿，我就是想到。”凯萝显得理所当然，
　　“你…很直接问了你想问的问题耶？”瑞心笑着跟她说，凯萝听到她的反问，惊讶地稍稍张大了眼睛，
　　“Abby 跟我说…”瑞心因为发现凯萝变坦诚了，觉得很开心而继续说，
　　“你担心葛导演的事。但之前你一次也没有跟我说…”她看到凯萝掩不住她的惊讶，
　　“而这次你直接问了耶！”瑞心很想给凯萝拍手，不过不行。
　　凯萝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她微微低下头，说：“那是我太荒谬了。”
　　“阿？”换瑞心不懂凯萝的反应了。
　　“后来我才知道葛导演根本就是 Gay，他有很要好的男朋友。”凯萝尴尬地说，
　　“阿？是哦！你怎么知道？！”换瑞心了一跳，不过她大声说话加上抬起了身体，几个地方又痛了起来，她不禁皱了眉头，凯萝马上跳了起来，扶着她，让她再放松地靠回去。
　　“不过，他真的有那个感觉耶…”瑞心想想觉得很有趣，她抬头对上凯萝无比关切她的眼神，凯萝只对她点点头，看来有点敷衍。凯萝一定又怕我痛了。
　　她看着凯萝的眼睛，好熟悉、好近，她的眉毛，她眼角小小的皱纹，都是伸手就能碰到。她的眼里…充满了爱意。瑞心用左手构着了她的腰，在这个状况下，就算是搂着她了吧，
　　“凯萝…能这样跟你说话好好哦…”她抬头轻声跟凯萝说出她此刻的感受，
　　凯萝对她温暖地笑了，她靠得更近，让瑞心可以轻靠在她的胸口，她轻轻地抚着瑞心的头。
　　“我好开心…”瑞心闭起眼睛，在医院的味道中，她总算又闻到凯萝的气味，这淡淡的香味，好像能让她全身都舒展开来…
　　没多久小定就来了。他叫凯萝“凯萝姊”而不是什么奇怪的绰号，然后放下包包。他们看来很熟络地聊着，凯萝简单地介绍这个病房的设施给小定看。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哦？觉得怎样？”看凯萝坐到墙边的长沙发去，小定放心地坐在床边问瑞心。
　　“就都不能乱动很不方便。”
　　“你真的快把我们吓死了…”小定夸张地说。
　　她问了小定当时是谁通知他…等等的细节，让小定可以完整地说经过以及他的感受，一边她看到凯萝正拿出一本笔记本来翻，
　　“小定，你能待多久？”
　　“你说这里吗？都可以阿！我晚上没事。”
　　“凯萝，你要不要去办些你自己的事？或是回家休息一下？”瑞心问她，她觉得也许凯萝需要去看玲玲或去公司也不一定，
　　“对呀，凯萝姊，我在这陪瑞心就好。”小定也转头跟她说。
　　“嗯…那我出去打几通电话。”凯萝跟他们说，拿着她的手机和那笔记本往外走了。
　　“总之…至少你们和好了啦！”小定也放松下来，往椅背一靠。
　　“嗯。不幸中的大幸。”瑞心附和，
　　“我有问她阿，凯萝姊，”小定双手抱胸，感觉有点得意地说，“她有跟我保证说要好好照顾你。”
　　“什么呀？她跟你保证个什么呀…”瑞心笑了，“你们怎么会讲到这个啦！”
　　她跟小定开心地闲扯着，小定还说他一急，通知了好多人，理察也知道了。
　　“理察有跟我说你伯母的事阿，后来凯萝就用你的手机拨给你伯母。”小定跟她说，瑞心回说她知道，凯萝之前就跟她讲了，也说了妈妈联络不上的事。
　　“那天手术一结束阿，凯萝一个箭步就说她是你表姊，完全不假思索耶！超威的！”小定绘声绘影地说，
　　“是哦？！哈哈哈！…表姊哦！”瑞心想像不出凯萝是她哪门子的表姊，
　　“不过…你同事来的时候…就小严，还有你主管…，她跟你同事说了耶，”
　　“说什么？”
　　“我忘了她怎么说的…”小定歪头想着，“总之就是有直说她是照顾你的人之类的。不是什么表姊、好朋友之类的。”
　　“真的？”瑞心没想到凯萝会这样跟同事说。
　　虽然她也没有什么机会跟同事聊到凯萝，但她总觉得凯萝并不想让人家知道她们的关系。所以…她觉得好意外阿。
　　“你 OK 吗？让同事知道？”小定问她，
　　“OK 阿！只要凯萝 OK。”瑞心耸耸肩的时候，锁骨附近又疼了一下，她尴尬地笑了一下。
　　小定静了静，又突然问：“你们结果有好好谈谈吗？”
　　瑞心知道他是认真在问：她们到底解决问题了没。
　　“我就有寄一封信想说服她阿，然后她是有回信给我说她愿意好好跟我谈，她想听我的、真的对我好…之类的。”瑞心有点不好意思照凯萝的原话讲。
　　小定点点头，很认真地微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对吧？”
　　“嗯。”瑞心边点头时，凯萝正开门进来。
　　他们没法再聊凯萝的事。凯萝主动问起小定的工作这几天请假是不是 OK，也谢谢他这么照顾瑞心。小定不好意思坐着跟凯萝聊天，也站了起来。
　　凯萝详细地问起小定的工作内容，其实瑞心记得这些问题，小定上次来家里时应该都讲过了，不过这次他没那么紧张，讲了蛮多。凯萝甚至还问了小定最近经手宣传的是哪些电影…瑞心只怕周公话匣子一开，不知道凯萝吃不吃得消呢…
　　敲门声之后，艾明和姜晓莉进来了。瑞心主动叫了她们，她们看来很开心。她们也都跟小定感觉很熟悉的样子，
　　“痛不痛阿？瑞心？”Abby 问她，
　　“嗯，还好。”
　　“恢复有这么快吗？”Abby 对她的答案有点讶异。
　　她们拿出了一个铝箔纸的餐盒，也有餐具，像是餐厅的外带盒，瑞心好像闻到了牛排的味道…
　　结果在大家面前，凯萝喂她吃起切成小块的牛排。瑞心觉得很不好意思，大家都盯着她吃东西，
　　“等下再吃嘛…”她对凯萝摇摇头说，
　　“不行！这凉了不好吃！”Abby 在一旁说。
　　瑞心觉得有点为难，“那我自己吃就好！”说着她举起了左手跟凯萝接过叉子，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大家吃饭了没，我一个人吃东西不好吧…
　　果然，艾明突然说：“好香，我都想吃了…分我吃一个吧？”
　　但 Lisa 马上打了她手臂一下，用眼神阻止她。
　　“那你会煎给我吃吗？”Abby 笑着对 Lisa 说，“哎唷！”看来 Lisa 又捏了她一下，
　　艾明揉着手臂，转向凯萝：“不对，Carol。”
　　“现在是‘我’女朋友煎牛排给‘你’女朋友吃，”她带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所以…我要吃的牛排，应该要换你煎给我吃！”她指着凯萝，夸张地抬起下巴，
　　“嗯…不对哦。”小定插嘴说。
　　瑞心接着说：“是我要煎才对哦！”她简直想跟小定击掌 High five。
　　“我煎！我回去就煎，可以吗？ ”Lisa 马上大声说了，“明，你很烦耶！”她又轻捶了艾明一下。大家都笑了。
　　“瑞心，你这手要吊多久呢？”Lisa 为了转移话题便问她。一边凯萝看她停下来，好像想伸手继续喂她吃，瑞心对她摇摇头，
　　“医生说骨头要三个月才会好…”凯萝抬头对她们说，
　　“要这样吊三个月？！”Abby 瞪大了眼，
　　“那工作怎么办阿？”小定问。
　　“…可能要练习左手写字…”瑞心半开玩笑地说，“阿！我先录音再用单手打字就好啦。”
　　大家又聊了一下之前等她手术，以及她在加护病房昏迷时的事，瑞心边快快把东西吃完，听他们讲着话，
　　“谢谢你们…”瑞心说，“对不起…我…”
　　“你好好养病，我们就安心了！”艾明接口说，小定也点点头。
　　没多久，小定就说他饿了，不如先走了，他会再来看她。艾明也跟着说她们该回家煎牛排了，凯萝送他们出门，看来还在门外聊了一下。瑞心吃得嘴油油的，她一手端着餐盒，也拿不到桌边的卫生纸，正想着要不要用衣服擦嘴算了。
　　凯萝回来了，收走了餐盒，帮她擦了嘴，“吃饱了吗？”
　　“有点太饱了…”瑞心觉得自己好像太贪吃了。
　　凯萝在一旁收拾整理着东西，突然她走过来问：“你担心工作吗？瑞心”
　　“嗯…我突然觉得，可能有点严重。”
　　“要不要找同事或是陈副理讨论看看呢？”凯萝把手覆上她的手，轻轻地握握她，
　　“好。”
　　瑞心也想到一个问题，“凯萝，你都在这，那你的工作呢？”
　　“我没关系阿。”
　　“我说真的，你也不应该担误你的工作…”瑞心知道凯萝一定以她为优先，但她会担心，
　　“我会找时间去，我的工作不用一直待在那，你知道的。”凯萝要她放心。
　　“…凯萝，”瑞心突然想到另一件事想问她，
　　“你怎么跟我同事介绍自己的呀？”说完，瑞心不禁调皮地笑着，
　　“嗯…”凯萝瞅着她，知道她已经知道答案，“小定跟你说了是不是？”
　　瑞心不管，“你说嘛！我想听你说！”
　　柯凯萝不好意思地笑着，而田瑞心沉醉在她的笑容里。


第49章 揭露（1902）
　　凯萝的上半身只轻轻地靠着她，但她的脚忍不住与瑞心的缠在了一起。瑞心决定应该把手穿过凯萝的颈后，这样至少她能将柯凯萝搂紧。眼神迷蒙的凯萝，捧起了她的脸，凑过来给她深深的一吻，瑞心激动地轻喘着，感受她们柔软湿润的唇互相啃噬着。身体各处的渴望，混合著几丝熟悉的疼痛，她突然好生气自己的身体不能自由活动，她将这股愤怒转而用力地吸吮着凯萝的颈间，听到凯萝也轻轻地□□，她浑身都热了起来，但愈大口呼吸喘气着，她愈开始觉得伤口似乎要撕裂开来…
　　凯萝抬起头来拉开了她们的距离，“宝贝？”
　　凯萝抚着她的脸颊，边深呼吸她亲著瑞心的额头。瑞心正皱着眉，等着呼吸平缓下来。
　　凯萝关切地盯着她，只盯着她的双眼，瑞心无奈地看着这双美丽的眼睛，嘟起嘴来。她气得有点想哭。但凯萝的脸又靠近了她，她吻着她的唇，“放轻松，宝贝”，吻了她的脸颊，然后突然吻向她的耳朵，然后又跑回来吻了她的鼻子，凯萝这一连串纯洁的，蜻蜓点水似的可爱的吻，把瑞心逗笑了。
　　凯萝侧躺在病床的边边，只轻轻地用手指划过瑞心的脸，她似乎拿捏到，如何让瑞心觉得亲密，但又不致于太过激动。当凯萝的手指经过瑞心的嘴时，瑞心试着用嘴唇夹住它，凯萝的手指挣脱后，调皮地又来碰它，比嘴唇更灵活地，边挑衅、边准备逃跑、不想被夹住。田瑞心突然伸出了小舌头，出其不意地舔到了凯萝的手指，让她惊呼了一小声。
　　瑞心转头看着凯萝，她微笑着、感受胸口涨满的爱意。她用左手抓着凯萝 ，还是想与她有更多的接触。
　　“哔哔哔哔！”凯萝的手机突然发出闹钟的声音将瑞心吓了一跳。
　　“…医师快来巡房了！”凯萝有点惊慌，但仍小心地爬了起来、下了病床，避免动作太大影响、弄痛了瑞心。
　　“凯萝…”瑞心舍不得她下床。
　　听到瑞心唤她，凯萝停止整理自己的衣服，马上俯身下来，她的脸靠得好近，依然热切地看着瑞心。凯萝张嘴、突然热吻下来，就像刚刚的温柔只是切错了频道，她们随着这一吻，又回到她们一开始应该进行的节目…
　　两声敲门声后，几个医生直接走了进来。她们差点来不及分开，凯萝吓得掩嘴咳嗽着，而瑞心只觉得耳根都热了上来，自己一定脸红了。
　　瑞心看蔡医师只看着凯萝，他的眼神有点疑惑，
　　“不会是感冒了吧？柯小姐？”瑞心听了有点想笑，她看着凯萝连忙摇摇头摆手说不是。
　　蔡医师要住院医师报告了状况，他点点头，也问了瑞心一些问题。瑞心其实觉得这番折腾还挺痛的，但在这之前，的确是好点了，她心虚地回答着。
　　“蔡医师…请问，三角巾是要吊三个月吗？”凯萝见医生们的讨论稍歇，马上提问，
　　“三个月？不用啦！应该三个礼拜就可以了。是骨头愈合…”他解释着，“田小姐的这些骨折的地方，骨头会自己长回去、合起来，平均大概要三个月。”蔡医师清楚地说明，旁边的医生们也点点头。
　　“那么，她能回去工作吗？还是继续休息比较好？”凯萝继续问，
　　“田小姐做怎样的工作？”蔡医师看看凯萝，也看着瑞心，
　　“我是记者…要到处采访。”瑞心自己回答了，
　　“哇，是记者阿！”医师们都有点惊讶。
　　“嗯…主要是不能承重，就是你不能提重物。而且也最好不要有较大的动作。多休息很重要，所以…看你的工作型态，如果会有这些事，或是很操劳的话，看看能不能几个月内先调整，这样才会复原得快。”
　　她们谢过蔡医师。看着一队医师出去，瑞心仍想着自己的工作到底有哪些大动作，或是要不要提重物…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彻底休息，”凯萝在床边对她说，“你工作时一定跑来跑去的。而且你们是不是每次只有两个人出去，如果需要拿东西什么的…”
　　瑞心歪着头，她倒不觉得这样就不可以工作，小心点就是了。
　　“但是…应该可以用左手拿吧！”她觉得应该是没问题。
　　“而且，你的伤口也不能压到什么的…”凯萝握起瑞心的左手，她仍然很担心。
　　“你就请假，待在家里，我也请假，好好照顾你，这样才好得快。”凯萝想说服她，她一直这么打算。
　　接下来凯萝还陪着她做肺活量训练及例行的咳痰疗程，虽然会痛，但瑞心觉得自己一直在好起来，住院才几天，她已经幻想着出院、可以自由活动的生活。
　　“那我只去两小时，两小时就回来。有什么事…”午饭前，凯萝再次拿起瑞心的手机，是在检查电量吧，
　　“我知道，我会打给你。不会有什么事的啦！昨天也是好好的阿，对吧？”瑞心对凯萝笑着，她要出去跟同事和朋友吃饭，说是找到一个人可以代理她的工作，双方跟她老板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
　　昨天凯萝也有离开，她终于去见了小玲玲，一样赶着回来。瑞心觉得她真的太放不下自己了，这次车祸也完全影响了凯萝的生活。她自己用左手吃饭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要下床上厕所或是活动一下，只要小心点缓慢移动，也都没什么问题。瑞心抓抓头，心想：倒是想要请凯萝帮我洗头呢…
　　吃完中饭，慢慢上完厕所，看着各台的电视新闻、边看了看手机里的讯息、回回讯，然后才午睡了一会儿，很快凯萝就回来了。
　　看她醒了，凯萝轻快地吻了她的额头。
　　“醒啦？我回来很快吧！”凯萝咧嘴得意地笑着，瑞心还有点昏沉，微笑地对她点点头。
　　凯萝轻戳了下她的脸颊，随即哼着歌…转身去放下她的包包、挂她的外套。
　　“阿！回来要先洗手才对！”她边自言自语，边轻快地在病房内穿梭，不一会儿就说要削水果给她吃。
　　凯萝的心情好像很好。昨天看完玲玲回来后也是这样。一定是因为出去外头、能处理自己的事很开心吧，她一直待在医院一定很闷！
　　“凯萝，”她看到凯萝抬起头来，脸上挂着微笑，
　　“你应该多出去，一直待在医院太闷了。我可以照顾自己！”瑞心对她说，
　　凯萝活泼地翻了个白眼，“说什么呢！”她将一块苹果送到瑞心的嘴边，自己也张嘴“阿…”叫她张嘴吃。她完全不理会瑞心说的。
　　“我最喜欢跟你待在一起，有本事，你跟我一起出去阿…”凯萝笑着、挑眉瞅着她。瑞心看她这样，不禁也开心了起来。
　　“阿…对了！葛导演说他和几个同事下午会来看我…他们刚好有个行程结束了有空档。”瑞心想起刚刚手机里的讯息，跟凯萝报告着。
　　“哦！好久没看到他了呢！”凯萝又送了一块苹果过来，她自己又阿…的张嘴，瑞心觉得她很好笑。
　　葛导演，廖姊，丁编剧都来了，还说摄影组王叔他们还有事，送他们来就得先走了。大家问着车祸的来龙去脉，看着瑞心包着这边那边的，廖姊一脸觉得很严重很可怕的样子，而丁姊皱紧了眉头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伤得好重阿！瑞心。”丁姊摇摇头，叹了口气。瑞心一直偷偷把丁姊当师父，她这么一说让瑞心觉得好愧疚。
　　“但我看你气色还不错的感觉，医生说你恢复的状况怎么样？”葛导演问着，边看着瑞心和凯萝，
　　“我恢复得很快阿…”瑞心每天听到医师们讨论她的状况，觉得整体而言是很好没错，
　　“翰文你别让她得意起来了…”凯萝插嘴说，一边拿湿纸巾过来给她仔细地擦嘴。她还轻声问瑞心要不要喝水？瑞心明明摇头了，她还是拿了插着吸管的水杯过来，瑞心只好就着喝了两口。
　　“柯小姐，您一定很担心吧？”导演微笑着问凯萝，他穿着淡黄色的衬衫及紧致的浅色长裤，好像带进了外面下午的暖阳，
　　“别叫我柯小姐吧…多见外，都一家人的！”凯萝一手拍着导演的手臂，还俏皮地对他笑着
　　、眨了个眼，
　　瑞心觉得有点惊讶，凯萝对导演第一次这么说话。是因为知道导演是 Gay 吗？还是因为她今天心情很好？
　　“我当然很担心阿…她还说想早点回去上班呢，翰文你们快帮我劝劝她。我连假都请好了，让她在家里待着，好好休息才好的快，对不对？”说着她的手轻轻地、怜爱地碰了瑞心的脸颊。
　　端心深吸了口气，她眨眨眼，意识到凯萝刚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然后她看着大家的反应，
　　葛导演看着她和凯萝，笑了开来，“是呀，瑞心，待在家里给人照顾…多好呀？”他还继续一直说…也不是常常有这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机会阿…之类的玩笑话，凯萝和大家都笑着。
　　所以刚刚凯萝等于跟导演和大家说了我们正同居中…瑞心仍想着这件事，她不禁有点得意。
　　听着导演和凯萝热烈地谈天，还讲到导演的男朋友之前一个小车祸就赖在家里的事，凯萝机智又幽默地跟他一搭一唱，不只瑞心，其它人也都听得很开心。瑞心觉得导演和凯萝好像一下子放下了矜持、整个放开来，似乎可以当很好的朋友的那种感觉。她看着他们，一瞬间能相处得这么好，真是奇妙阿…
　　“导演，我们要小声一点啦，这里是医院…”大家被凯萝讲的瑞心“撞到车”的笑话逗得大笑后，廖姊突然提醒他们，于是他们稍稍静了下来。丁姊问了问瑞心之后身体的注意事项，凯萝得意地拿出她的笔记本，说她都有做好笔记，没问题的。
　　最后丁姊来摸了摸她的头，导演也在一旁说：“听凯萝的话，好好休息哦。”边说着，他和凯萝还交换了个眼神，凯萝活泼地跟他比了个 OK 的手势。
　　“出院再来找我们玩。”导演又说，亲切地捏了捏她的手。
　　他们走后，瑞心问凯萝：“你都不在意，跟别人说我们…我们在一起的事了，对吧？”
　　凯萝对她的问题显得有点惊讶。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好像她不大能处理这个问题似的，她突然眼神失焦了，掩起嘴来。终于她在床边的椅子坐下。
　　“我该不会…你…”凯萝看着她，有点语无伦次。凯萝闭上眼，深呼吸，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凯萝仍迟疑着，“ 我是不是不应该说的？”
　　“不会阿，我不介意让他们知道。”瑞心把手覆上凯萝放在床边的手，要她不要担心。
　　“我之前以为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本来就不介意的。”瑞心继续说，“而且，你这么美…我觉得好有面子…嘻嘻！”她笑着吐了个舌头，对于自己这样的心情有点不好意思。她看着凯萝正腼腆地笑着，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好幸运。
　　但到了晚上，凯萝的好心情不见了，瑞心觉得凯萝变得有点焦虑。
　　“凯萝，你在烦什么？”
　　“嗯？你说什么？”她还是一样立刻来到了她床边。
　　“你在烦恼什么？”
　　“…我没有阿。”凯萝嘴上这么说，却明显很不自在，跟下午判若两人。
　　“你明明有。”
　　凯萝叹了口气，她专注地看着瑞心，坦承地说：“其实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如果你是问‘现在’的话。”
　　“你是说…你心情不好，但你不知道为什么吗？”瑞心试着问她，而凯萝还在想着什么，先点了点头。
　　“…我觉得…”凯萝迟疑了一下，继续试着表达，“我不大会…我不知道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瑞心听不懂，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答应你要做的这些改变。”她的态度，像是道出了心中的祕密。
　　“阿？”瑞心有点意会不过来。凯萝答应她的？是要对她更坦白、说出所有想法的事吗？
　　那么，她不是正在做吗？一整天、这几天，她都明显感觉到凯萝比以往直接了。
　　“你做得很好啦！”瑞心安慰她，“凯萝，你已经比以前更直接了，不是吗？”
　　瑞心努力想坐了起来，她想更靠近凯萝。凯萝站起来扶了她，
　　“而且…你想说再说就好了阿！”瑞心抬头看她，凯萝忧郁的脸，让她心疼，“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可以陪你。”瑞心没想到，这些也让凯萝觉得有压力。
　　她再想想自己说的话，不禁莞尔…现在是谁在陪谁阿！没关系…凯萝应该知道她的意思。
　　瑞心突然想问她：“凯萝，那你之前痛苦的，你自己知道是什么吗？”
　　凯萝像是仔细思索着这问题，她坐了下来，仍然显得不安，“也许吧…”
　　“是玲玲吗？”瑞心知道，她肯定舍不得与女儿分开。
　　“嗯 。”
　　“还有我？”虽然瑞心觉得一个‘我’好像不能代表凯萝那些无止境的…对她们关系的不安，
　　凯萝也点点头。
　　“现在呢？也许你是在担心我，所以心情不好？”瑞心觉得渐渐可以理解凯萝，
　　“当然很担心…”凯萝轻声说，她握着瑞心的手，大姆指轻轻地摩着她，
　　“你看我都不担心呢！”瑞心跟她说，
　　“那是你太乐观了！”凯萝虽然轻叹了口气，但还是笑了。
　　第二天一早，凯萝就说她可能需要去门市一趟，她满脸的焦虑。瑞心为了让她放心，特别要她站在一旁，看她自己可以下床，慢慢的走去厕所、完成上厕所的任务。
　　“你看！可以吧？我本来就可以做到阿！你放心去办事！”瑞心对她说。
　　瑞心自己走到墙边的椅子坐下，看凯萝抱着胸、不放心地看着她，瑞心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抬起下巴对凯萝笑，心里盘算着如果凯萝还是放心不下，还得要怎么证明… 幸好凯萝嘟囔着说好吧，然后拿出她的化妆包往浴室走，看来是决定要上妆出门了。
　　“阿！凯萝你有纸笔吗？或是你可以帮我去买？我想练习看看左手写字。”瑞心突然想到，她可是要好好利用空闲时间才行。
　　田瑞心还是开着新闻台听着，一边努力控制这笨拙的左手。一开始她甚至被自己的左手字逗笑了，后来她试着调整，边想着实际的情境…重点是能不能够快速的记东西、到自己看得懂的程度，美不美观不是重点。不一会儿她就发现，她应该先从基本的笔画练起，才不会连一横一竖都不成形。
　　右手不能用，还真不方便。瑞心好像到这一刻才体会到，左手有多笨…跟右手有多巨大的差距。
　　房间空空的，凯萝不知道事情办的顺利吗。瑞心转转她的脖子，低头写字有点累了，她把纸笔放到一边，轻轻地躺下。
　　闭上眼，她还是想着凯萝。她现在很担心我，想要我好起来，也许担心我的工作？也许不担心？她有时会心情很好，但一下子就变差了。的确…是没什么开心的事。不过，我好得很快阿！田瑞心跟自己对话着，她的思绪，总围绕在凯萝身上，一下子，她想到凯萝昨天在她还没醒，就爬到病床上躺在她一旁的事。她在凯萝温柔的目光中醒来，随即，凯萝轻柔地开始碰她，一切…就好像是个美梦。
　　阿！右手还有很重要的功用阿！
　　这个大发现让瑞心一下子瞪大了眼。她拿起手边的笔记本，看着上面歪扭的字。左手的能力就这个德性！这…一定不行的！瑞心认真的皱着眉，她用左手拍着额头，催着自己冷静地想想这阵子凯萝的性福该怎么办。
　　凯萝中午回来后，竟然说她晚上也有个约。
　　“娟芬，她说今晚她本来就有与一对医生夫妇聚餐。刚好他们是外科和脑科，她说不如我一起吃个饭，有问题就可以直接问…”凯萝在浴室里洗手，边跟她说。
　　“娟芬，你昨天也是跟她吃饭对吧？你说家具采购的代理人，是她朋友？”瑞心边喝着水，看着凯萝用毛巾擦着手。
　　“对呀，王小姐是她的朋友，她们一起跟我老板吃个饭认识。”凯萝回答，“阿！其实…”
　　瑞心对她微笑，“我知道，她们都在那天的饭局上！”是她们上个冬天重逢的那天晚上。
　　凯萝点点头。瑞心跟她说：“我也想多知道你的朋友，娟芬小姐感觉对你很好…”
　　“对，她人面很广，帮我很多。这次李医师夫妇我之前也是认识，不过很久很久没见了…”
　　“你去吧！晚上也许我同事会来找我，或小定会来吧？别担心！”瑞心蛮高兴凯萝能回复一些社交生活。
　　似乎听到开门的声音，瑞心醒了过来，脚步声是凯萝吧，她抓起就在手边的手机，看了一下，快 11 点了。
　　“我回来了，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需要我帮你什么吗？”凯萝问她，她看起来有点累。
　　瑞心摇摇头，她只想跟她说说话。“晚上陈副理有来。”
　　“哦？你有问了工作的事吗？”
　　“问啦。副理是说…他们找来了一个有经验的前同事回来帮忙，要我不用急着回去，好好养病。”瑞心觉得凯萝应该会蛮开心听到这个消息。
　　凯萝顿了一下，马上走过来床边，“什么意思？该不会是你不能回去做吧？”
　　瑞心有时候也蛮佩服凯萝，她的心思好细。
　　“不是…别担心。陈副理有说，叫我好了就回去，不准偷换工作。哈哈！”瑞心转述了陈副理的原话。主管做了这么完美的安排，而且对她明白表示期待，她听了也是蛮开心的。当然，她再三跟陈副理说，让大家麻烦、影响到工作，她真的很抱歉。陈副理只是一直叫她先好好休息就好，跟凯萝一样，要她全心休息，才好得快。
　　“所以你说的对…因为陈副理也说我应该休息到全好再回去。”瑞心…这算是向凯萝认输了吧。凯萝疲劳的脸上总算露出微笑。
　　“你呢？晚餐怎么样？”换瑞心问她。
　　凯萝眨了眨眼楞着，彷佛有句话想说却犹豫着。
　　这表情，突然让瑞心觉得似曾相识。她努力回想着…是餐桌旁，是她拿皮箱要走的那一天，她第一次出门前…凯萝，也是这个表情。
　　瑞心知道有事，她没有那么天真了。
　　她看着凯萝还没有回话，她不只是不习惯坦白，瑞心知道，现在凯萝更给自己压力，连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对她而言都可能是压力。就好像愈急愈打不开罐头的盖子一样，她必须要慢慢来，要有耐心、要有方法。
　　凯萝似乎有点焦急，她张开了嘴想说，但只先眨了眨眼，似乎还在想要怎么说。
　　瑞心决定先说话，让凯萝有更多时间，“凯萝，我受伤了，你一直在照顾我。”
　　“我也很喜欢你这样疼爱我…”瑞心说着，然后凯萝果然如她想的，脸色放松了下来，她果然更靠过来、伸手轻抚着瑞心的头。
　　瑞心试着观察凯萝，她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美丽的嘴角。
　　凯萝现在一定全神贯注在我身上了，她已经忘记了烦恼，她一下子眼里就只有我。她的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但她的烦恼并没有消失，只是她现在可以扮演她理想的角色，她暂时很开心。瑞心这么判读着。
　　“我喜欢你照顾我，你知道的。”瑞心轻声对她说，
　　“真的吗？但是我不喜欢你把自己撞成这样了…”凯萝微笑着说，她不是真的不喜欢。只是几句话，只要说对话，就可以让凯萝放松下来。
　　瑞心耐心地等到这一刻，才说：“但是我还是要照顾你，我还是要你可以依靠我，你知道吗？”
　　凯萝的眼神里闪过一点疑惑，但她的微笑仍在，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瑞心，她还在听，她还没漂走，也还没退缩，
　　“虽然我身体现在不能靠！”她看着凯萝轻笑着，“但是我可以听你说你的烦恼，”
　　“我也希望你能需要我。就像你很喜欢我需要你一样。”希望你能懂，凯萝，
　　“你需要我吗？”瑞心真切地问她，
　　“你愿意依靠我吗？”她又补了一句，然后才问：“晚餐发生什么事了？”
　　凯萝又不自觉的叹气，但她握起瑞心的手，那手…并没有传来紧张。瑞心握着她，希望给她力量。于是凯萝先说了两位医生讲的内容，说大多跟蔡医师说得差不多，一样要她好好休息。还说她也问了钉在肋骨的钢板的事，之后骨头愈合好后，取出或不取都可以，但是大概 1 年到 2 年之间就要决定，之后反而难拿出来…等等的事。
　　然后她又说了脑部的状况，她说她有记在笔记上，不是完全能放心了，要注意一些什么声音敏感、恶心及嗜睡或是一些情绪的状况…
　　“嗯，我知道了，你都记下来了，对吧？你再好好跟我说，然后，我也会自己注意，你放心…”瑞心跟她说，然后她尽量温柔地问凯萝：
　　“你很担心这些事发生吗？觉得很害怕吗？”
　　“我就是…很后悔事情变成这样、你变成这样。”凯萝说。
　　“我这样没什么阿。凯萝，身体一定会好的阿。所有伤口，不是受伤了都会好起来吗？”瑞心忍不住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你看，连骨头断了，只要三个月就会合回去耶，之后我一定照常跑跑跳跳的阿！”
　　瑞心很仔细地看着凯萝，除了她现在写在脸上的担心和无奈之外，她想知道，凯萝的烦恼到底是不是都讲了？
　　突然，她抓到了凯萝的一个闪烁的眼神，她有直觉，她知道她还在想着什么其它的念头。
　　“凯萝，你是不是还有烦恼什么？”
　　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那细微的表情变化，田瑞心突然体会到，她说对了。对于自己突然能看懂凯萝这些深不可测的表情，她内心十分激动。
　　“嗯…然后…”凯萝想回覆，但是她的嘴角，不自主地抽搐着…凯萝突然哭了。她的手离开瑞心的，她掩起脸来，
　　“我不知道，我不应该，但我没有办法…”幸好病房十分安静，瑞心可以听清楚，凯萝轻轻的啜泣声中，微弱的自白，
　　“凯萝…什么？怎么了？你跟我说…”瑞心很紧张，但她的声音一定得保持温柔才行，
　　“娟芬…娟芬她，发现…我喝了太多酒…”凯萝突然说，她放下了手，像是自首的犯人一般，认命地瞪着瑞心，
　　“瑞心，怎么办…我怎么能这样？但我没办法控制，我一直告诉自己，再喝最后一杯就好…”她的态度，像是终于能向警察自白，她激动地全盘托出。
　　在凯萝断断续续的啜泣中，瑞心看着一颗颗的泪水从凯萝脸颊滚落。她坐了起来，要凯萝把手给她，她握着她的手，听凯萝说着：娟芬在晚餐之后，要凯萝留下来，明白地跟她说，她八成有酗酒的问题，请她一定要去看她认识的医师。
　　“娟芬说…昨天午餐她就觉得不对…我…我…”凯萝抽噎着讲不清，
　　“你昨天午餐就喝太多了是吗？”瑞心紧握着她的手，帮她接话，凯萝红着眼，对她点点头，
　　“她说她会…直接帮我约好那位…心理医生，我…”凯萝说着，又掩着脸，不断摇着头，又激动地哭了起来。
　　瑞心突然觉得一切很明白，虽然心疼凯萝，她还是感受到上天的眷顾。凯萝无法控制自己喝酒，昨天是因为她出去喝了酒，才变得那么阳光。即使是跟老板的聚餐，跟医生的聚餐，她还是喝了太多，也所幸娟芬两次都在，刚好让她非常清楚、非常肯定地看到凯萝的问题。而且，神奇的娟芬姊，甚至还知道要看什么医生。
　　瑞心尽量伸长手，想拍拍哭着的、心爱的凯萝。她无法想像，这么重视形象、这么有气势的凯萝，需要在一个晚上之内、在朋友面前，同时直接面对、也直接被揭露了…她最害怕的问题。这一定超过了她能承受的。
　　这就是我必须帮她的。
　　“凯萝…凯萝，我的凯萝，”瑞心唤她，想捧起她的脸，
　　“你要不要上来抱着我？我想抱着你。”
　　她往旁边挪了挪，拉了拉凯萝的手，凯萝暂时止住了哭泣，顺从地上来侧躺在她的左侧，轻轻地抱着她，
　　瑞心让她靠在左肩上，紧紧地搂着她，让她先哭完。虽然，想到凯萝的痛苦，她也好想哭。
　　当凯萝渐渐平静下来，她亲了亲凯萝的额头、和她的头发，
　　“我不知道怎样最好，但我觉得医生是专业的，也许医生可以帮你…你觉得呢？”凯萝没有回覆，于是她又亲了她一下，
　　“或是，你在烦恼的事、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告诉我，我就可以替你分担，你觉得怎么样？”瑞心再试着轻声跟她提议着，
　　“…我不知道，我好担心我是个酒鬼，然后…”凯萝对着瑞心的胸口喃喃地说，
　　“然后我会拖累你、我会出丑…我会没办法见玲玲…”瑞心从胸口的湿冷，感到凯萝又开始掉眼泪，她再摸了摸凯萝的头，希望能安慰她。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总是好渴望能喝到酒…我该怎么办…”
　　“它哪里好喝呢？你跟我说？”瑞心温柔地问她，“没关系，你就说给我听，你的事我都能知道的，不是吗？”
　　终于，凯萝抬头看她，瑞心看着她已经哭肿的眼睛，希望里面能出现信任。
　　会的，无论如何，她会支持她。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不是写一封信就可以全好了阿…
　　(這是倒數第 4 回，本周五就會結局囉…
　　有感想的朋友請把握機會留言給我!! ^_^)


第50章 祝福（2001）
　　一早医生终于说应该很快可以让她出院，田瑞心开心得坐不住！柯凯萝只好带着她在住院允许的范围内晃一晃，她们慢慢地走到了医院的空中花园。冬日的晴空中，午前的阳光让瑞心觉得暖暖的挺舒服的，穿着凯萝带来的小外套，不冷不热刚刚好。户外没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加上绿树及些许草花，凯萝安心地挽着瑞心，望见蓝天，心情好像开阔了一些。
　　看瑞心在花圃旁慢慢坐了下来，凯萝也松了口气，她已知道瑞心很能忍痛，每想到她身体里那些断掉的骨头和身侧曾开了个洞又拿针线缝起来，她就忍不住心疼。
　　“好开心呀，耶诞节之前出院应该没问题吧？”瑞心说着笑了开来。
　　“你就这么想过耶诞节吗？”阳光下，凯萝都能看到瑞心脸颊边，细茸茸、透明的小汗毛。这里没有遮荫，紫外线会不会很强呢？她不禁担心。
　　但看到瑞心轻轻仰头，闭着眼享受温暖的阳光，她也满足地轻叹了口气。宝贝有这样的笑容，其它什么也不重要了。
　　“凯萝，你记得去年的耶诞节吗？”瑞心睁开眼，仍带着笑意轻声问她，心里充满了温暖的回忆。
　　“喂…你当我老人痴呆吗？”凯萝知道瑞心想到了一年的耶诞节前就是她们相遇的日子，但戏谑地没直接回答她。凯萝当然记得，她第一眼看到瑞心的画面，早已深深烙在她的心里。
　　看着凯萝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神祕微笑中，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瑞心总觉得又回到一年前凯萝从专柜之外、原本只专注地看着展示的儿童家具及小模特儿，却突然抬头、她们就这么锁住了彼此的眼光。瑞心不久后就知道，她的心从那一刻起，已完完全全属于这美丽的女人。
　　这阵子凯萝有时早上不上妆也不会不自在，素颜的她，看着瑞心这么甜甜地望着她，仍然下意识地紧张而拨了拨头发，她的手停在自己颈边，突然感到在这天使的眼光中，时间似乎都慢了下来。直到瑞心的手覆上她的，轻轻握了握，她才能从这魔幻力量中理智起来。
　　“瑞心…”
　　“凯萝，”她们同时开口了，瑞心咯咯笑着，凯萝微笑着决定先说，
　　“出院后要不要邀大家来家里… Party？”凯萝讲了前半句，但最后她有点不确定… 她没多想就讲了，但 Party 好像不大对，瑞心宝贝千万不能做什么大动作、也绝对不能跳舞的吧。
　　瑞心瞪大了眼，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凯萝，我刚就是想问你这个耶… 好可怕哦…我们有心电感应…”
　　凯萝也觉得惊讶。不过这代表她们有一样的想法、很有默契，想到这她笑了开来。点点头她说：“很好阿，那我们就来办吧。你想邀谁？”
　　她们讨论著，原来两人想的也差不多，就是最亲密的几个朋友就好。
　　“耶诞节好像太赶了？再没几天，人家可能都有安排了。”瑞心边想着边说，
　　“跨年呢？”凯萝问她。瑞心看到凯萝的眼神在提出这个问题后，生出了柔情，她不禁想调皮起来，
　　“跨年呀？大家都会有特别节目吧！我们没有吗？”瑞心逗着问凯萝，
　　凯萝瞅了瑞心一眼，她当然知道跨年是什么日子，是她们…的一周年纪念日。但这小妮子怎么总往那儿想… “谁要你撞到车子啦？你的特别节目就是特别好好休息！”她开玩笑地教训她！
　　“阿？！我不要… 凯萝！”瑞心日思夜盼的就是出院回家，她每天认真做治疗，把医生与护士小姐的嘱咐都做到完美，为的是什么呀？算算这都多久了！
　　“好啦…所以跨年那天也不适合邀大家来？”凯萝怜爱地捏捏瑞心的脸，她什么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真是…好可爱。看瑞心嘟嘴大力点头，她皱起眉头又怕她牵动伤口痛了。仔细地看她表情像没事，凯萝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来，“我来看看日历…”
　　原来元旦是星期日，所以周一 1 月 2 号有补假。她们讨论一下觉得那天…也许晚餐好一点，怕前一天晚上若有人参加跨年活动的话，白天要补眠。瑞心还联想到一年前她们差点赶不上中午退房，凯萝还曾说不必急、旅馆多租一天也没什么…
　　“也没剩几天了，得早点邀大家，也许有人有安排呢。也可能 Lisa 要上班的…”凯萝喃喃自语，“确定这天吗，宝贝？”她问瑞心，确定了就得马上约了。
　　最喜欢凯萝叫我宝贝。瑞心坐在花圃边，开心地踢着腿。“嗯！”她笑着对凯萝点点头，想着小吕、阿飞终于也能来看看我们家了，有点开心。他们第一次来不知道会不会像小定那样紧张兮兮的呢，上次他来还说要不要停下车来去买个礼盒、红酒之类的当拌手礼，超见外的，他以为是要去长辈家哦！
　　“阿！凯萝，不能喝酒哦！每个人都不行！对不对？”瑞心突然问，她可以想像这场合本来凯萝一定会准备酒的。但凯萝这阵子密集去看娟芬姊介绍的许医师，回来都有跟她说，这酒精依赖要痊愈，最有效的还是完全滴酒不沾。可以的话也要减少接触的机会才好。
　　柯凯萝这才犹豫着，而且，也再发现自己又没有把事情想周全就差点做了。宴会…或说这是个小餐叙，没有酒…行吗？太奇怪了吧。小定或是他女朋友，以及他哥哥第一次来，没有餐酒，是不是太失礼了？我这样能行吗？是吃药的关系吗？为什么随随便便就有聚餐的主意…根本行不通阿！
　　“凯萝…”感到瑞心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臂，“没关系哦！小定一定不用喝酒的…我们准备一些果汁就好啦？或是可乐，我是说气泡水…”瑞心关切地看着她。
　　看到凯萝仍皱着眉头抿着嘴，瑞心知道她仍担心着。她有点着急，不知道怎么安慰凯萝，也不知道她的思绪跑到哪里去、想得多糟了…她本能地，伸长了她的左手，轻拍着凯萝的背，如果没有这三角巾就好了，我想要用双手抱紧她。
　　终于，一点点的暖流，混入凯萝焦虑的思绪中。医师教她的，试着从旁边看自己、看看柯凯萝在想什么、感受什么、经历了什么。好吧，就是要邀朋友过来，然后没有提供餐酒。瑞心说得对，果汁或是气泡水，又不会怎么样。
　　“其实都是很熟的朋友…”她听到这个柯凯萝说话了，然后她不禁为自己荒谬的惊慌，以及用了奇怪的技巧脱困成功，而轻轻笑了起来。
　　凯萝看着瑞心，一定担心她了吧。她伸手拨开瑞心那已经太长的浏海，想着出院也许问问她要不要去剪头发，或至少，她们干脆都去给人家洗头，才不会每次洗头都麻烦。虽然…是有点甜蜜的麻烦。凯萝放松了下来，于是，瑞心也恢复了笑颜。一点点草木绿意、几朵小花之间，她们悠闲地沐浴在冬阳中，轻声讨论著该准备什么餐点。
　　田瑞心顺利出院、她们终于回到温暖的家。很快，就到了新一年的第二天。
　　她们最后决定在几个餐厅订了喜欢的主食、餐点，这个下午要依着餐厅约好的时间，依地图路线上她们计划好的顺序，在开动前尽量短的时间拿回来、才不会通通需要再加热。田瑞心觉得这种需要联系、紧凑效率的工作任务，自己平常的记者经验很派得上用场。但她还是看得出凯萝十分焦虑，幸好几天前，餐点、饮料、零嘴等，因为都订好或买好了，这两天凯萝才没有一再跟她确认。但她下午在衣帽间里烦恼得比平常还久…瑞心坐在餐桌前，看着要去各餐厅拿菜的“行程计划表”，对照着时间，凯萝现在是化好妆了吗？不然时间只够她快速化妆了…
　　柯凯萝已经差不多决定要好穿哪套衣服，才会看起来年轻又好相处。然后她看着镜子觉得，妆是不是太重了，也许口红应该换个颜色？唉，如果能先喝一杯香槟那就好了，酒柜里应该有。不行！“想喝一杯时就做自己喜欢的事”，许医师教了很简单的口诀，并请她自己记得列出清单…她早就在心里熟记那个清单。泡茶，时间不对，那些茶具晚点才要用…看电视剧？开玩笑吗？那么…
　　“瑞心！你进来一下！…好吗？请你进来一下！”正在浴室大镜子前，瑞心想说要不要照前天凯萝的发型师教的方式，把头发吹得漂亮点的瑞心，听到凯萝叫她。放下这用左手反正也完全不得要领的吹风机，她往衣帽间走去。
　　凯萝穿着米白色宽松的毛衣，她高佻的身型撑起了这 Oversize 的剪裁，领口及胸口的线条随性地垂挂在她身上，有种慵懒的性感。下半身是一件合身的牛仔裤，瑞心甚至不知道凯萝有牛仔裤…还破了几个洞，看到里面透出白皙的肌肤…她正想去偷戳一下时，却突然被凯萝一把搂近，凯萝收了力道但仍紧靠着她，“嗯…”凯萝发出了个意味不明的声音，把瑞心搞得一头雾水。
　　抱抱瑞心好像没用，一定是因为没有抱紧，凯萝心想。瑞心现在手不方便，可不能把她弄疼了。那么只好…凯萝放开瑞心，但用手轻抬起她的下巴，瑞心眼里充满了疑惑，但凯萝需要的只是… 她微张嘴，跟瑞心索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湿吻。瑞心放松了点，左手也扶上她的背。
　　“凯萝…你在干嘛，要出门了…”瑞心眯着眼、微弱地说。凯萝疼惜地用姆指摩着她漂亮的下巴…随即又补亲了一小下嘴，做为结尾。她好了，心里充满能量！就知道亲亲瑞心能治百病。
　　如果说她们是连续抢银行…不，应该说是连续买饭二人组，那么凯萝是车手兼主要执行人，瑞心…因为一直待在车上，凯萝不让她提东西，说她只负责拿行程表；那么瑞心只能算是把风或是顾车的了。载着整车的食物回家后，不一会儿艾明和姜晓莉就提早到了，她们没有向 Lisa 工作的餐厅订菜，毕竟她是客人、应该要好好拿不同的食物招待她才行。
　　周必斐、周定纳兄弟及小定的女友小吕随后也一起到了。小定第二次来都还认得路，但阿飞、小吕显得有点紧张。跟凯萝、艾明及 Lisa 认识后，瑞心先带着他们到她工作室，想说可以让他们放松一点。
　　“哇，这是你房间吗？”小吕睁大了眼，阿飞也是。
　　瑞心的心里想着，不，我睡在我们的房间，这只是我的书房呢…但觉得这话实在太难说出口了。
　　“喂，周定纳，这间是不是比你的房间加我的都还大啦？”阿飞也说。一边他拿起了瑞心的无线耳机端详着。瑞心觉得自己快要脸红了，这都是凯萝送她的…有点不好意思。
　　“瑞心，你觉得凯萝姊可以喜欢男的吗？我是艺术家应该有加分吧？”阿飞对她着开玩笑，而且还补充说他头发可以再留长一点；但小吕忙推开阿飞，
　　“再怎样也是我机率大一点哦！阿飞先生。”她开玩笑的看着小定，而小定也装模作样对她啧啧两声，说：
　　“抱歉哦我觉得你应该是一点机会都没有…麻烦你就屈就现况了好吗？”说着他们四个人笑成一团。
　　瑞心再领着他们再参观了其它房间，艾明也跟过来听，几个人跟艾明很快就讲起话来。
　　回到餐厅，凯萝正用毛巾擦着手，而 Lisa 姊替每个位子放上餐巾纸。凯萝用从容大方的笑容，招呼大家坐下、可以吃了。
　　“不好意思，餐桌有点小，只能请大家靠紧一点坐… ”她优雅磁性的声音，总是那么悦耳、会让人想仔细地听、想听她说更多。
　　艾明问着大家要哪种果汁或水，或也有可乐能选。柯凯萝警醒地看着每个人选择饮料，仔细观察这事到底行或不行。瑞心回到凯萝身边坐下，偷偷轻搂了她的腰，要她放心。
　　一开始大家客气地分菜、称赞着食物。一下子艾明就带头举杯，庆贺瑞心康复出院，小定也急忙祝她的骨头能快点长好。看着各色的饮料，凯萝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好像这主人失职似的。
　　瑞心看着凯萝很快就藉着她对每个人的了解，从容地适时引导话题到有人熟悉的领域，让气氛热络了起来。本来这里面就只有小定、Lisa 姊拘谨些，其它 High 咖在热机后，一下子就让笑声不断。
　　感到凯萝一阵子都静静地听艾明和阿飞在讨论做动画的电脑设备，瑞心转头看着她心爱的女主人，
　　“凯萝你有没有吃东西？”她低声问凯萝，
　　凯萝看着她，先点点头，但瑞心微微瘪嘴、眼神严厉了起来，凯萝只好就近拿了一根猪肋排，抬抬眉毛跟瑞心无声地说：我真的有吃了哦！然后拿起她的刀叉来小心切下骨头旁嫰软的猪肉。
　　瑞心喝了口可乐，一边拿汤匙吃了口马铃薯泥，一边继续看着凯萝，看她专心地切她的肋排。她可以看到凯萝的手微微抖着，还不自觉地轻叹着气。她知道凯萝紧张，若她能记得深呼吸，应该会好一点。凯萝桌前的气泡水，晶萤地冒着泡，凯萝终于吃了两口肉之后，拿起水杯喝水、对瑞心虚弱地微笑着。…还是不应该邀大家来吗？感觉凯萝压力好大。
　　Lisa 看着瑞心用叉子一片片地拿生菜，伸手神奇地一手就用汤匙和叉子像夹子一样帮她夹了一些到她的盘子里。
　　“谢谢 Lisa 姊，你怎么拿的？我也要学…”瑞心看着她的手势，但一下子摆弄不出一样的，一旁的凯萝伸手帮她，对照研究着怎么放那只叉子…
　　“瑞心，你的三角巾真的要吊三个月吗？”小定擦着嘴边问，
　　“是不是要常常稍微活动…不然肌肉或关节会僵掉？”阿飞也问她，
　　瑞心正张嘴想回答，凯萝抢着说了，
　　“早上她就说要拆下来，结果一下就很痛…”凯萝语气中有点责备，她早上真的是担心死了，差点没再把她送回医院去。
　　“我想说已经三周了嘛…”瑞心抗辩，“医生有说三周可能就可以不用三角巾阿…”
　　“但你是有好几个地方一起受伤阿… ”凯萝些微提高了音调，
　　“好好好，小俩口…不要吵了！”艾明忙说，还强调小俩口二字，大家听了都觉得很好笑，让凯萝和瑞心也忍俊不住。
　　坐瑞心对面的 Lisa，伸长手从另一头把那盘切丁的牛排拿过来跟肋排换，“瑞心都还没吃到什么肉吧？一只手… 还是吃牛排最方便。”
　　“是说你们买哪家的阿？为什么不吃 Lisa 餐厅的，竟然敢跑票阿？”艾明开起玩笑来…随即还跟大家介绍 Lisa 现在待的餐厅，说要趁这个月她还在的时候去，下个月可要去新开的餐厅当主厨啦，大家也纷纷恭喜她。
　　其实这餐饭，可以感觉大家真的吃得很开心。艾明最后讲得兴奋，还碰倒了杯子，引起一阵惊呼，好险那杯果汁只剩下一口，也没有洒到任何人身上。吃饱了，凯萝不让瑞心收东西，艾明也说绝对不可以，洗碗是她的专业、是她不可剥夺的权利…之类的。
　　瑞心带着朋友们来到客厅，小定和小吕突然对凯萝的瑜珈球和瑜珈柱感兴趣，问瑞心那是什么，其实瑞心也只看过凯萝用，她就用口述的给她们听，小吕居然试了起来…小定忙在一旁扶着。而阿飞对客厅整面墙的书柜很感兴趣，不一会儿就挑了凯萝一本超大的外文精装书，翻了起来，看来好像是某种古董图鉴…
　　“Carol，我上次来就有发现…你的茶具都好漂亮！”Lisa 还拿着抹布呢，却留连在凯萝的茶具柜前，看着里面的珍藏。
　　“没有啦，就一点小兴趣。你打开来看阿，我们等下…可能要拿两组出来。”凯萝对她说，试着接过她手中的抹布，“来，我来洗就好，谢谢你 Lisa。”Lisa 不好意思地交出抹布，但茶具柜的吸引力太大了，她打开了宝库细细地观赏。
　　凯萝转头看了看客厅，他们在研究瑜珈？！好险瑞心只是坐在一旁跟他们说笑着。那对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危险了…凯萝不放心地多看了两眼，突然想到什么，她看了看手表，
　　“Abby！”她轻声唤着放完厨余回收，回来跟着 Lisa 在看茶具的艾明，指着手表对她使了个眼色，艾明吓了一跳也看了时间。马上故作从容地走到客厅入口，等着小定看到她。
　　田瑞心抬头看向厨房，发现凯萝正在看她，凯萝抱着手有点焦虑的样子，不一会就向她招招手，要她过去。瑞心觉得她的神情奇怪，急忙站起来走了过去。
　　“瑞心，”凯萝眨着眼，像是在想什么想不起来的事情，“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峇里岛时你买了一个印尼鼓？你要不要拿出来给他们瞧瞧？”
　　瑞心歪着头，那鼓买回来就后悔了，哪能随便在公寓里打鼓阿… 她早把那收到工作室的柜子里啦。真的要拿出来吗？凯萝怎么会想到那个东西… 她边思忖着，边往房里走。
　　回到客厅，没见着小定。小吕也在书柜前研究起凯萝的书，而阿飞坐在沙发浮手上已经快将那本图鉴翻完。瑞心拎着一只鼓，觉得很奇怪。转头看凯萝和 Lisa 热切地讨论泡英国茶的细节，凯萝拿出几罐红茶，听起来在讲她的红茶经。没见着艾明…
　　“叮咚！”门铃响了。这时间会是谁呀？为什么艾明和小定不见了？
　　瑞心把鼓随手放下，去开了门，门都没开，已传来小定和艾明的歌声：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艾明端着在门外已经点好蜡蠋的蛋糕，而小定在跟在她后面，似乎提着一袋东西。
　　什么呀！瑞心笑着转头看凯萝，凯萝哈哈大笑，拿什么印尼鼓，是声东击西吧！
　　边唱着，艾明把蛋糕拿到餐桌，不知是谁将大多的灯都关了，他们都围了过来，在闪烁的烛光旁，大家已开始唱第二次的英文版 Happy Birthday。生日还有十几天才到呢！瑞心这么想，但她感动地看着每个人，以及凯萝那笑得好开心、都顾不了鱼尾纹的美丽脸庞…
　　瑞心惊喜又感动得眼眶泛泪。
　　她知道，她终于回到家了，她的家，她的家人都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最终的第 20章，共有 3 回。
　　欢迎留言跟我说你的感想。


第51章 电影（2002）
　　※本章内容已改成符合规定，没有脖子以下亲密的版本。
　　今天要带凯萝去一起看电影！田瑞心蛮兴奋的，想想她跟凯萝真的很少一起去看电影，好奇怪阿！她心想。明明凯萝那么喜欢看电视，而我这么喜欢电影，差别又不大… 怎么会都没有一起看过。可能我都找朋友一起去了吧！现在两个人都休假中，今天就来跟凯萝“约会”一天吧！
　　“这部是凯特．布兰琪跟鲁妮．玛拉主演的哦！而且她们是一对！”瑞心兴奋地向柯凯萝介绍。
　　“Cate Blanchett 我知道。”凯萝回覆，她心里正想着之前看过她什么作品…
　　“我超喜欢她的！你不觉得她很迷人吗… 超漂亮、人又风趣，演技超好！而且她说话的声音好好听哦… 网友都说…”凯萝挽着瑞心的手，看她兴奋地咯咯笑着，
　　“说听她的声音好像耳朵会怀孕呢！”瑞心说。凯萝听了瞪大了眼，
　　“阿？有这种说法！什么阿… 哈哈哈哈哈！”她仰头大笑。她们进了戏院，瑞心拿出手机，带着凯萝、跟她说要去哪里拿网路上先订好的票。
　　黑暗电影院里，大萤幕上拨放着两位女主角偶遇相识，历经误会，但还是无可避免地相恋了，她们互相支持、理解的过程，让田瑞心觉得好感动。她转头看了一下凯萝，她居然在擦眼泪！瑞心赶紧握着她的手，凯萝看了看她，她微笑着，回握了她的手。
　　一出戏院，中午的阳光让凯萝睁不开眼，她拉着瑞心停在骑楼里，从包包里翻找她的墨镜。瑞心则是从容不迫，在她背包的夹层中，拿出凯萝陪她去选的新墨镜来，她小心地戴了起来，大大地微笑着，还故意抬起下巴、扶着墨镜看着凯萝，得意地展示着。
　　她们坐了两站捷运，瑞心带凯萝去吃她特别研究找到的小餐馆，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茶餐点及抹茶甜点，店里的气氛很轻松、舒适，在这周间的中午，店里有些看来像是大学生的其它顾客。
　　柯凯萝好好地研究了这新奇、感觉很文青风格的菜单，每一页都有手绘的插画、每道菜几乎都有图片，真是贴心。
　　“你想点什么？凯萝？”瑞心问她，凯萝回覆想点鲑鱼茶泡饭。
　　“甜点呢？有很多冰品和松饼哦！”瑞心问她，见凯萝摇摇头，“那我的分你吃吧！”说着瑞心招手请服务生过来。
　　瑞心点的是咸派，三角巾和手臂上的夹板真的能拿掉后，她现在左手右手都能用餐具了，现在反而是右手不大顺，她每天都照复健师建议的做运动、吃饭时也多多练习。
　　“电影很好看对不对？”点完餐，瑞心迫不急待地问凯萝，
　　凯萝点点头，她还在回味着电影中哪些是她最难忘的片段…
　　“我觉得 Cate 演超好的耶，你觉得咧？你喜欢吗？”瑞心笑着问她，
　　“我是觉得剧情很棒，演员当然也很好。这个剧情… 很打动我。”凯萝说。
　　电影里描述女同志的压抑，想爱不敢爱的感觉，但同时又有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渴望，这些挣扎，掺杂着当时对电影里当时社会对同志的压迫，那种无力又痛苦的感觉… 实在诠释得太到味了。柯凯萝心想，她也思量着，这些瑞心都知道吗？
　　彷佛她们的心意是相通的，“凯萝你觉得…那时的同志真的是那样吗？想爱却…不敢说？”瑞心问了。
　　“是呀…这就是我觉得很感动的地方。好真实…”凯萝说。
　　她们热切地讨论著，主要是凯萝在说，说她的经验、她看到过的，那些与电影里相同的苦痛与美丽。一边她们也享用着美味的茶料理。
　　“那你到底喜欢 Cate 吗？”瑞心用力切着咸派，里面的馅料都散了出来，她一个个叉起来吃。
　　“我倒比较喜欢另一位女主角…”凯萝坦承，她心想： Cate Blanchett 好是好，但… 还是老了。
　　“Rooney Mara。”瑞心说，
　　“那是她的名字吗？真好听。”凯萝赞叹，而瑞心解释着这其实都是她的姓，她其实本来叫 Patricia … 还有个姊姊也是演员… 给凯萝知道。
　　“我觉得她长得很典雅…很漂亮，而且有酒窝。”凯萝看着瑞心，她正小心地叉起一口完整有皮有料的咸派，一手接在下面深怕它掉了，可能想放到凯萝的盘子里，凯萝直接张嘴，让瑞心送到她嘴里，成功后瑞心开心地笑了。
　　凯萝掩着嘴边嚼着边说：“而且…她笑起来好可爱！”
　　“是哦！原来你比较喜欢她…”瑞心也甜甜的笑了。
　　她们聊着，瑞心很快吃完主餐，她的甜点送来了。
　　这隆冬中，这孩子居然点冰品吃… 凯萝看着瑞心挖了一小口塞嘴里，感觉都快把汤匙吃下去了… 瑞心瞪大了眼，
　　“这个好好吃！凯萝！”她惊呼，
　　宇治金时…抹茶冰淇淋与红豆的绝配。凯萝心想，那个抹茶冰淇淋最好能保留着浓浓的抹茶味、也许有点苦，配上砂糖熬煮的红豆，口感、味道及…颜色，都是绝配。
　　瑞心又想喂她吃，不过凯萝这次有点不好意思，将汤匙接过来吃了，是蛮道地的。
　　“你自己吃！吃得完吧？我饱了。”凯萝温柔地对她说。
　　静静地看着瑞心大快朵颐，凯萝欣赏着这墨绿色墙面前，穿着粉橘色圆领衬衫，满足地吃着漂亮的冰品的长发女孩…这一幅美丽的画面。
　　她再把心里的镜头拉近一点，心里…突然好想品尝，女孩那被冰淇淋冰得更红润的嘴唇…凯萝心里想像着，冰在女孩的嘴里…或是…在她身上融化…
　　“你在想什么呀？凯萝？”瑞心看到凯萝又分神了，但总觉得她不是往坏处想了。她愈来愈了解凯萝的小表情，加上凯萝几乎都愿意跟她说，她很快就可以验证自己对凯萝的了解是否正确…她有信心，她可以了解凯萝、可以好好支持她，
　　“祕．密！”凯萝突然这么回答，
　　“什么？！”瑞心好意外，她看到凯萝轻轻地笑了，那是一种…调皮的笑容，几乎没在她脸上看过的。
　　“什么啦？跟我说！”瑞心超级好奇的，
　　“…回家再跟你说。”凯萝又回复了原本的模样，低头再拿汤匙吃了一小口… 大概已经冷掉的饭。看凯萝嚼着那小小一口茶泡饭…还微笑着，瑞心皱着眉头，她到底…在想什么阿！
　　不过回到家，瑞心已忘了这件事。因为她也很期待今天的第二个活动 -- 自己学做布丁。
　　前天玲玲来家里玩，凯萝带着她们做了鸡蛋牛奶布丁。步骤只有几个，感觉很简单，她们一口气做了蛮多个，大多都还冰在冰箱呢。瑞心这次想学做巧克力口味的，而且要凯萝不要动手，她要全部自己来！
　　“那我要干嘛？”凯萝问她，
　　“你在旁边看我做阿，或是你想去做自己的事？”
　　我当然想看你做。凯萝心想。
　　柯凯萝现在心情好极了，都想来杯香槟了… 哎呀！
　　“那…我来泡个茶吧。等你做好就可以配…”结果凯萝说。
　　泡茶本来应该是最让凯萝平静的活动，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地望向瑞心，水煮开了，倒进茶壶里等待的三分钟，她看着瑞心正在剥巧克力到热牛奶里搅拌…
　　瑞心已换上家居服，但很奇怪的是她穿的是夏天的家居小短裤。短到不能再短，到底哪里卖的这种裤子，跟穿内裤没两样…这千万不能穿出门。凯萝心想。
　　她穿着凯萝的围裙，有点长，凯萝坐着看她，想着要不要替她把围裙肩带绑短一点… 但她的视线忍不住停在瑞心的屁股上，性感的、又小又圆的…瑞心的臀部，她每次抱她时，总是忍不住想把手放上去捏它。
　　电影里两位女主角亲热的情节，闪过心里，凯萝的眼睛彷佛能透视那小小的短裤…她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
　　她站起来走向瑞心，“宝贝…”
　　“怎样？我做错了吗？”瑞心没抬头，她更低头念着凯萝 iPad 上的食谱：“把巧克力放进牛奶煮…你觉得这是不是很奇怪，真的会化吗？”
　　凯萝看到瑞心舔着手指上沾到的巧克力，她一把从背后轻轻的环抱瑞心，她感到瑞心笑了，还向后靠了靠她。
　　“我有做错吗？凯萝？”瑞心轻声问她，
　　“没有吧…就边煮边拌。”她边回答，边将脸埋进瑞心的头发中，嗯…香香的。
　　她怀里的瑞心，好柔软。
　　“我昨天阿…研究了两篇食谱，一篇写要煮沸，一篇写说不要，只要糖和巧克力溶化，但我怎么知道糖有没有溶化呢？”瑞心还在认真地问。
　　在瑞心的香味中，凯萝脑子里的幻想一直奔驰着，她真想叫瑞心别再做这什么布丁了，冰箱不就有上次做好的吗…
　　“不用滚，随便煮一下就会化了…”她沙哑地轻声说，她只是希望瑞心转过身来，她想吻她。
　　“嗯！我也觉得，因为食谱上一再强调等下加鸡蛋的时候，牛奶要先放凉…”瑞心还在专心搅拌牛奶和巧克力，
　　“凯萝！” 她回过头来，因为凯萝正在偷亲她的脖子，同时还捏着她的屁股！
　　“你在干嘛！我在煮东西耶！”瑞心喝斥她。
　　“Okay… Sorry…”凯萝耐心地，只继续从背后轻轻环抱着她。
　　“你要一直抱着我呀？”瑞心轻声问，刚刚好像对她太凶了。
　　“对呀，因为你穿短裤会冷。”凯萝是真心觉得…这短裤很有问题，
　　“是哦…”瑞心说，“但我有多穿一件围裙阿！”
　　“你为什么冬天穿短裤？”凯萝又问，
　　“在家嘛！这样比较轻松阿…”瑞心答道。凯萝根本没心思听她的辩解…
　　凯萝仍然耐心地，从瑞心背后看着、等着牛那些巧克力化开，终于，锅子里已经是颜色均匀的巧克力奶…
　　“好了好了！”凯萝宣布，她其实毫不在意是不是真的好了…她全心只想进行别的活动。
　　瑞心关了火，接着又看着食谱说：“接下来... 它说等牛奶冷的时间，可以煮焦糖和打蛋…”
　　“焦糖上次就煮好了！我建议…” 凯萝马上接话，而且她想提议这等待的时间不如…
　　瑞心却打断她，“对呀，阿上次那些都在冰箱，我现在想再吃一个耶，你帮我拿来？”
　　凯萝有口气闷在胸口，她堵气地放开瑞心，往冰箱走去，
　　“就想吃、就想吃…”不是刚吃饱回来吗？柯凯萝在心里嘀咕着。
　　瑞心转身来到餐桌，突然瞥见盖着保温套的茶壶…
　　“凯萝！你的茶是不是泡过头了！”
　　“别理它。”凯萝答。
　　只见凯萝俐落地将布丁倒到盘子上，
　　“吃吧…”凯萝双手抱在胸前，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瑞心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不大确定，她拿了小汤匙，端起了盘子走近凯萝，挖了一口布丁，抬到凯萝面前，
　　“要不要一起吃？”她看凯萝摇摇头不想理她的样子，但是似乎还是忍不住地看着自己，
　　瑞心吞了那一小口布丁，“哦！！好好吃哦…”她夸张地说，看到凯萝似乎忍不住微笑了，
　　她又挖了一口，拿到凯萝面前，“吃一口嘛…”凯萝还是摇摇头，但瑞心感觉她似乎想讲什么… 她可以猜到… 但是，
　　瑞心调皮地伸出舌头，在凯萝面前舔着那软嫩的布丁，她用舌尖推着它，把它搞的摇摇晃晃的…
　　凯萝突然靠过来，张嘴把那布丁一口吃了。
　　瑞心看到她脸上，已经挂着一种熟悉的… 强势的笑容，她突然过来勾着瑞心的手，
　　“拿好你的布丁！”凯萝叮嘱着，一边从冰箱拿了之前做好的焦糖酱，拉着瑞心往卧室走…
　　瑞心到是有点好奇拿着这布丁要干嘛…总之她跟着凯萝，进了卧房。
　　凯萝把布丁接过来，连同焦糖酱都放到了床头柜上，
　　“牛奶凉要一阵子吧… 我想我们可以好好利用这个空档…”凯萝突然扠着腰对她说，
　　瑞心笑着。
　　“躺下！宝贝。”凯萝也笑着，只是她的笑… 不大纯洁。
　　“不吃布丁阿？”瑞心问她，
　　“要吃阿… 我喂你吃…”
　　瑞心顺从地躺下，刚刚一直被凯萝抱着，也有了点感觉，早上看电影时两位女主角亲吻时，她当时就不禁想到凯萝跟她…
　　瑞心现在她的手不大方便有大动作，凯萝替她买了几套用扣子的睡衣，穿脱才不需要抬手。凯萝正耐心地坐在床边，看来认真又兴奋，让瑞心不禁微笑…凯萝大白天的就想跟她亲密，这事可不常见。她俯身，在瑞心耳边说：
　　“I wanna try this long time ago…”
　　凯萝随即挖了一口布丁，用嘴含着，弯腰送到了瑞心的嘴里。
　　阿…好甜阿、好刺激阿！瑞心的脑袋像是炸开一般，凯萝温热的唇，和又冰又嫰的布丁，两样她很爱的东西，一次都送进她嘴里了！
　　凯萝的嘴离开了她，瑞心想说是不是要再喂一口呢？有点期待。
　　结果凯萝突然将一口布丁放在她手上！好冰！让她吓了一跳。她看到凯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布丁，那布丁随着她呼吸起伏摇晃着… 凯萝噘起双唇，把那口布丁吸进嘴里吃了。随即她舔着刚刚布丁滑过的地方…
　　不一会儿凯萝又爬了起来，还有花样吗？瑞心有点期待…
　　没想到凯萝拿起那罐焦糖酱，用布丁的汤匙挖了一小口，小小的咖啡金黄色的糖块…就这么轻轻又被放在瑞心的手上…
　　焦糖酱很快就被体温溶化了，瑞心感到好奇异的感觉！在焦糖往下流之前，凯萝的嘴敏捷地含住了瑞心的手。她的嘴里好温热！感到凯萝还在嘴里用舌头慢慢地舔着她的手，吸吮着、亲著，又舔着！
　　凯萝在她耳边说：“宝贝，对不起… 把你的手弄髒了？”
　　瑞心眼神迷蒙。凯萝将瑞心的抱入自己怀中，心里很满足。
　　她们睡了一觉之后，天色都暗了。凯萝回到厨房、先闻了一下那锅牛奶，再尝了一口…
　　“瑞心…我想还是要重做耶，我怕坏掉了…”对瑞心觉得有点抱歉。
　　瑞心只过来靠在她肩上，“凯萝… 我饿了，没力气做了。”
　　“好好好，我来做晚餐。你要帮忙吗？”凯萝捏捏她的脸，食量好大阿…这年轻人。
　　她们边聊着早上的电影，边做凯萝拿手的义大利面。瑞心一边用手机查了电影的资料，才知道这部美国电影是小说改编的，她跟在忙来忙去的凯萝旁边，边跟她分享她查到的资料。
　　料都备好了，等水滚时，凯萝打开餐桌一边的笔电，
　　“你刚说的原著小说名字给我一下…”她听瑞心念着，一边输入了小说的名字，
　　“有耶，可以直接买英文的电子书…”她点了几下滑鼠。
　　面都还没吃完，凯萝已戴起眼镜在餐桌上用电脑，
　　“你又不吃了吗？凯萝？”瑞心大口吃着面，看着凯萝没吃完就把盘子和餐具都推到一旁了…
　　“嗯…”凯萝专心的看着电脑，答不了话；瑞心笑着摇摇头。
　　“可以了！它可以用电脑开电子书… 不然我忘了把 Kindle 塞到哪去了…”看凯萝笑着，似乎很高兴，瑞心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King 斗”是什么？
　　“Oh！It’s a little bit different from the movie ...”凯萝边看着电脑边说，她还入迷地看了几分钟，瑞心已经吃完了她的面… 很想问凯萝要不要把她剩的也吃掉，今天做了这么多事，真的好饿阿。
　　“瑞心！要不要我翻译给你听？蛮有趣的…跟电影不大一样！”凯萝从电脑后抬起头，兴奋地跟她说，
　　“真的吗？哪里不一样？好阿！你讲给我听！”瑞心也很好奇。
　　温暖的餐厅灯下，柯凯萝兴奋地边看边直接翻译著故事、生动地转述给田瑞心听。年轻的女孩终于吃饱了，听着美丽的女人说着故事，心里觉得这真是个惬意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待续，下一回是最终回。


第52章 结局（2003 完）
　　山边的王国，平静地迎接它的傍晚。这家那家的烟囱，此起彼落吐出了坎烟。
　　少女拿了些湿柴进来，看到公主正在挽起她一头金发，嘴里夹着她漂亮的发簪。少女想放下柴帮她弄头发，但想想这反而会弄脏她吧… 这一犹疑，公主早已俐落地盘好头，
　　“你爸爸喜欢喝南瓜汤吗？”公主问她，一边往水缸走去，少女蹲在灶边，开始烤那些柴火。
　　“他什么都吃吧…但是我喜欢南瓜汤。”她看着温暖的火，一边开心地回覆。不一会儿感到公主过来了，还顺手摸摸她的头。
　　少女还清楚记得，她和爸爸去皇宫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傍晚，一台华丽的马车突然停在她家门口，一位高贵的少女，从车上下来，只是直楞楞地看着她。
　　她很快发现这少女，就是平常老找她玩、总一起放羊的好朋友。只是…
　　高贵的少女牵起她的手，往屋后的厨房去，关上门，她对满头雾水的自己说：
　　“对不起…”接着，吻了她。
　　少女的胸口像是要爆开一般，她才知道，原来，对方也是一样的心意。
　　但更令她惊讶的是，眼前的少女，无比哀伤的注视着她，而…她的脸在眨眼间变化了、她的身体长高了… 她，变化为成熟高贵的女人，而且…
　　“对不起，我就是公主，我受了诅咒。”说着，她那悲伤至极的眼眸，溢出了无数晶莹的眼泪，就在她眼前，公主的容貌即将再变老… 少女有种奇异的感受，彷佛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向前抱住了公主，再吻了她。
　　“柴好了你再添一点？我觉得这火要大一点…”公主温柔的声音自头上传来，少女笑着把手上的柴放进炉中。她的脸也被烤得红红、温温的了。
　　她站起来，撒娇地轻靠在公主身上，公主摸了摸她温温的脸，“去洗手？来帮忙？”
　　少女点点头，不过她心里调皮地觉得，明明是公主比较不会煮饭…但也感谢她，总是努力学了皇宫里的菜色要做给她吃。
　　公主几乎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这，村人也习惯了。这个山头已不再受到邻国的威胁，甚至更和平繁荣，因为，皇室们终于想到，自己可以分享做乳酪的技术给邻国，这些相邻的山头，不如让彼此的羊只能自由来去，共同合作制造乳酪…这美味又好保存的东西，拿到王国另一边靠海的邻国一直很受欢迎，他们还能换珍贵的盐回来。那白色的神奇粉末，不论加到什么汤里面，都好像魔法一样，让食物变得美味。
　　有时公主发脾气了，会变成小女孩，还曾经玩了一整天过，少女多半会放任她、让她自由地奔跑和大笑。虽然她原本爱上的是同龄的女孩，但在多数时候，公主还是这位优雅又温柔的女人，总想照顾她、疼爱她。而少女能感受到，这里面都是同样的灵魂、容易受伤、有许多情绪，渴望被理解与呵护的，世上最需要她的人。所以她…每一天只是更爱她。
　　“瑞心！”凯萝的声音打断田瑞心。
　　瑞心只觉得一时还离不开那个有许多小羊的村庄，以及那金发美女。但凯萝从椅子后伸手抱她，
　　“你不要再写了… 好不好，我想赶快看下一集，最后两集了，好紧张哦！”凯萝用撒娇的语调说。
　　昨天虽然跟凯萝看韩剧到一点多，但瑞心早上突然醒来、想完成这个故事，看看时间，才十点… 凯萝果然还是想赶快往下看，她的个性…就是喜欢一口气看完故事。瑞心无奈地笑着，亲了下凯萝的手，按下存档她站了起来，看着凯萝微嘟着嘴，她的心马上回到了眼前这迷人的女性身上，凯萝在家戴眼镜穿着睡衣的样子…突然觉得好可爱。公主的诅咒，也许不需要解除吧，多重的样貌…好萌好诱人！瑞心这么想着，伸了个懒腰、准备跟凯萝去当沙发马铃薯。
　　柯凯萝拽着瑞心，来到电视前，第 20 集已经开好，瑞心的可乐、零食都拿好了摆桌上，她自己也泡好了一壶茶，拿了些饼干。一切都已就绪，只缺那待在书房里无声无息的瑞心。她就这样等到第二颗水珠从可乐罐上滑落，决定还是…必须请瑞心快点出来看！
　　“你不会很好奇结局是什么吗？！他到底能不能留在她身边？”终于瑞心在沙发上坐好了，凯萝边问她，边按了拨放。
　　几乎不可能有完美结局的…外星人与地球人相恋的故事。外星人如果不回去故乡，就会死，但那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光年远呢！又该怎么回来…？凯萝入迷地看着电视萤幕上，美丽的女主角说着：要是你在我身边死去，我也会死。只要知道你还活在某个地方，我恐怕就能活下去！凯萝觉得太赞同了，他必须活着才行！阿…太凄美了，而且…女主角好漂亮…
　　田瑞心从前天开始跟凯萝看这韩剧以来，其实也很入迷，她看戏剧作品通常会带着一丝客观，脑袋里总有一些地方在评论著、思考着情节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往下走的可能性又有哪些。但是这出韩剧…爱情与科幻结合，却有夸张的超能力，加上许多戏谑爆笑的桥段，演员们又都是一时之选，她真的投入了，被剧情带着又大笑、又紧张。痴情的男配角、可恨到可怜的女闺蜜，以及男女主角极其可爱的性格设定，她真的很佩服这样丰富又充满商业、充份能娱乐观众的种种设定。尤其是每集之后的后记，太有意思了！在前半段，她早把这些记在她的笔记里，但凯萝一直嫌她不专心看，加上她总是一口气想看一整天，瑞心后来也看得累得…只有力气靠在凯萝软软的身上打瞌睡，反正剧情有大变化时，凯萝自然会激动地让她知道。
　　“我会担心你又忽然消失，所以…我希望时间能永远冻结在…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刻。”女主角对这位四百岁、却依然俊俏的外星人告白。
　　“虽然我心很累，而且总是在想你…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我会忘了你？但我再次见到你，我依然会爱上你。”她说。
　　瑞心觉得很感动，是阿…无论如何都会爱上的。她微笑着，转头看凯萝…哎呀！她哭得满脸都是泪…
　　“凯萝！”她扑过去抱着她，“你怎么哭成这样了！”她忍不住想笑，
　　“…嗯…好可怜哦…他们…”说着她自己抽了面纸，先擤了鼻涕。
　　外星人与大美女的完美结局，在田瑞心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中全剧终了。意犹未尽的柯凯萝，边从冰箱拿出前晚就放到冷藏退冰的牛排，边跟瑞心讨论著剧情。瑞心用左手把一壶清水加到锅子里，今天让她再挑战一次“凯萝义大利面”吧！凯萝好像喜欢软一点的面，这次再滚久一点再试一下，应该可以！
　　边洗着一大盆生菜，凯萝煎牛排的香味已经快把瑞心搞疯了，她狂吞口水。
　　“好香哦凯萝…”她痛苦地说。
　　“来…”凯萝用筷子拿了一小块肉，来到水槽边，“快点，其它的也要拿起来了…”
　　瑞心张嘴，但凯萝皱着眉，“不行，这一定很烫…”
　　凯萝灵机一动，左手剥下一片瑞心洗好的生菜，把牛排包了进去。
　　“吃吧！跟韩国人吃烤肉一样。哈哈！”她看着瑞心嚼着这一大口的生菜包牛排，嗯… 女孩的脸笑得眯了起来，好像在说：Juicy！…凯萝才满意地回到煎锅前。
　　看瑞心狼吞虎咽这下午快两点的午餐，凯萝又得叫瑞心吃慢点。不过…自己也是饿了。
　　“凯萝，你不饿吗？”瑞心似乎喜欢这生菜包肉，她舔着嘴，再弄了一份，用眼神问凯萝要不要吃，
　　“你自己先吃，小饿鬼。”凯萝看瑞心那模样，连手指一起咬下去都有可能！做菜给这样的人吃，也蛮幸福的。“我是有点饿了…”她老实地回答瑞心。
　　“你这样对胃不好，每次饿了又不吃。”瑞心掩着嘴边嚼边说，她腮帮子鼓鼓的好可爱。
　　“你什么时候要去照胃镜？我查资料有无痛的阿… 我可以陪你去！”瑞心担心凯萝的胃病，但凯萝一直拖着不去检查。这样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拖去…
　　“…你这次的面煮得不错！”凯萝顾左右而言他。瑞心知道她的技俩，不过，也很开心她喜欢这次的面。
　　“过年…我决定还是出国吧。你 OK 吗？瑞心？”凯萝边问她，喝了一口已冷掉的茶。虽然冷了，但跟这重口味的午餐倒是挺搭的，她心里想着要不要泡杯冰茶给瑞心喝。
　　“我可以阿… 好期待哦！凯萝。”全天候的两人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瑞心还是过不腻。没想到在上班之前，还能再跟凯萝出国玩，真是太棒了！
　　“…瑞心，我问你哦，假设性的问题，”凯萝放下餐具，
　　“如果我带你回我家吃年夜饭，你觉得怎样？”应该会觉得很不好吧？凯萝心里是有自己的答案，但她还是想知道瑞心的想法。
　　瑞心其实有想过这个问题，她擦擦嘴，往椅背一靠，“凯萝，我觉得呢…”
　　“如果你带我回你家吃饭，你一定会整个晚上都在担心我，好像我这里难受那里紧张的感觉，全都跑到你身上去了…”瑞心很肯定，“你一定会焦虑到爆炸！”
　　瑞心继续说：“那如果你自己回家吃饭，吃完饭就回来，我也不过就是在家吃一餐、也许做点自己的事，几个小时就过去啦！然后你就回来了，这不是很好吗？”瑞心阐述了她分析比较的结果。
　　“不过，当然我是愿意陪你回家的！”瑞心其实还蛮想看看凯萝的家人的，听她讲过后，尤其想认识大哥，觉得他好像人很好。
　　“我只是觉得，你会比我还难受… 但我是可以的，你懂吗？”瑞心有点担心凯萝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只是客观的分析…
　　“…嗯…也许吧。”凯萝沉吟着。瑞心紧张地向前靠，她想确认凯萝的感受。
　　瑞心忙着补充：“年夜饭其实也只是一顿饭而已，到时我吃我爱吃的东西庆祝就好啦！”瑞心努力地微笑，而凯萝斜晲她一眼，问她该不会要吃麦当劳当年夜饭吧…
　　不过，这真的是假设性的问题，凯萝心想。毕竟她们今年确定要出国。但她心里，想到“没结婚”的标签在她身上，也在所有同性戀的身上，还是有股怨气，
　　“但我有一天还是要跟你结婚。”她脱口而出，“然后…然后我要说，”
　　“My wife and I already have plans, Sorry！”她发现自己的 Sorry，不自觉模仿得像韩剧里的女星那搞笑的口吻，她被自己逗乐而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瑞心也笑着，她心里充满了甜蜜，但是…却还有一丝丝不安；同性婚姻，从瑞心住院的那时间起，就开始在社会上争议着，不知何时能在台湾成真。更何况… 她不禁瞄着瑞心放在桌上、素净的手指，她都还没向瑞心没求婚呢，现在还大言不惭说什么…
　　“凯萝？那玲玲呢？她怎么过年？”瑞心看凯萝好像在想什么，让她自己也想到了玲玲。
　　“她跟翟贺去他们的聚会吧，大家族的。”凯萝对这件事没想太多，“其实有好几个小朋友，堂姊妹兄弟的，玩在一起还蛮疯蛮开心的吧…”对小孩而言是这样，但对大人来说，那个大阵仗可真是不得了，之前每年婆婆都焦虑得要疯掉，其实…他们应该都要去找许医师拿个抗焦虑的药才对，过年真是太可怕了。
　　“听说翟贺也会带玲玲出国，过年的时候。”凯萝想到，“跟 Helen 一起。”感觉他们交往得还顺利，也许一起出国回来会订婚、甚至直接结婚吧？
　　“那，要不要我们一起去同一个地方玩？”瑞心突然问，
　　“阿？！”凯萝眨着眼，觉得瑞心这提议…有点荒谬吧？
　　“就是我们可以…一起跟玲玲玩阿，一起出去…”瑞心愈说愈小声，
　　凯萝又哈哈大笑起来，“那气氛会多尴尬阿！My God …”她笑得停不住，
　　“哎唷！我只是想要我们可以多跟玲玲相处嘛！”瑞心噘起嘴来。可爱生气的样子，凯萝不禁伸长了手，捏了捏她的脸。
　　凯萝摺着这些用除湿机除了半天之后才干了的衣物，湿冷的台北冬天，最麻烦的就是洗衣晾衣。虽然有烘衣机，但有些衣服还是不能烘的。她抚着瑞心那叠衣服，现在她的手和伤势已经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能活动，穿衣服小心点、已经可以举手穿衣服，也可以… 凯萝的思绪飘向昨天早上，瑞心才一睁眼，就说什么做了很色的梦，要凯萝马上…，好可怕的年轻人。虽然这么想，但凯萝甜甜地自己偷笑着…
　　“你在笑什么凯萝？摺衣服有什么好笑的吗？”瑞心擦着头发走进来，洗头什么的也不成问题了，虽然凯萝还是会担心，但瑞心有次真的生气了，要她停止无止境的担心。她也向凯萝保证，如果不舒服，一定会跟她说，要她放下心来。但其实，凯萝当然会担心，就像现在，她看着她用左手擦头…
　　“小凯萝，你…”瑞心过来，右手的食指放她唇上，“你是不是在担心我的手阿？”
　　居然被她识破了…“嗯。”
　　“我没事阿，洗头 OK！煮面 OK！还有…”她调皮地看着凯萝，而凯萝抓起她右手，亲了一下。
　　“好，好… 我知道了。”凯萝要自己放宽心，她知道这件事，瑞心是对的。
　　“明天…就要去公司谈年后上班的事了呢！”吹完头，瑞心坐到床上，凯萝也把摺好的衣服都收好了。
　　“凯萝，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直接开始做编剧的工作，也许先从助手开始？”瑞心突然问，
　　“你是说，记者不做了吗？”凯萝也坐下了。
　　“嗯…我也不知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凯萝认真起来，她知道这是个严肃的话题，“你记者这工作，刚好差不多满一年对吧？”
　　“对。”
　　“你知道记者的职涯发展是怎样的吗？大概第几年会接触怎样的工作？”凯萝问。
　　“嗯…好像一直差不多…吧？”瑞心歪头努力想着，“有些学姊的职称是‘资深记者’…再上去就是陈副理了…”
　　“那资深的记者，和你现在的工作内容有不同吗？”
　　“嗯，主要是她们经验多，能做得比较好、也能胜任重要的工作。”瑞心答道。
　　“这就是了，这份工作也得来不易，不是吗？”不只是凯萝为瑞心感到骄傲，她也知道瑞心是以她的工作为傲的，“主要还是看你对这份工作的未来，期待？或不大期待？”
　　“嗯…其实也是很有兴趣 ，而且，总觉得有份使命感…”瑞心对凯萝，总是很坦承。
　　凯萝点点头，“不过，还是可以两个选择好好权衡一下，就算你喜欢记者的工作，你仍然可以为了更重要、更喜欢的事情放弃它…”她望进瑞心认真听着的眼睛。
　　“你对编剧的工作内容了解了吗？”凯萝继续问，一边也思索着：有葛导演的帮忙，入行也许不成问题，但是…
　　“怎样才能真正出道呢？”凯萝问。
　　“可能需要得奖…或是先从不挂名编剧的助手开始做起…”瑞心之前就有问过丁姊这个问题。
　　凯萝继续点着头。她心里还想：也不知道编辑的薪水怎么样，不过，这倒不是很重要，我会全力支持她的理想。但瑞心呢？瑞心也许会很在意？
　　凯萝探问着瑞心的想法： “薪水…可能跟记者也有点差异？”
　　“好像是一笔一笔拿的，不是月薪的样子…”瑞心的确也调查过了，但确切的数字她还不是很清楚。
　　“你可以先把两个选择都了解清楚之后，再好好想取舍，或甚至可以兼顾也不一定…”凯萝温柔地跟她说，她想把自己的经验，都分享给瑞心：
　　“人生里面…有很多可能性，但一定要分清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像是对我而言，瑞心你就是最重要的… 凯萝虽这么想，但现在好像不是表白的时候，
　　“事业，或说你的理想、你的自我实现，或是名声、或是收入，这一项项不同的事，可能在你有限的时间及精力里，都是必须依你认为的重要性来取舍的，”
　　凯萝想了想，再补充：“当然，还有其它层面…”
　　“比如说你呀，我的凯萝，这个项目就是最重要的！”没想到是瑞心抢先说了。
　　“嗯…”凯萝笑着，心里很开心，“有时候也是有不同的项目相辅相乘的，比如我弟和我弟妹就是一起打拼事业…”
　　她继续说：“有时，也会有先后顺序的关系，例如，记者接触的事件多，也让你容易为你想写的东西取材… 你的理想，及你这份工作，就可以是时间先后的关系，而不是相冲突的。你懂吗？”凯萝问她，但她看到瑞心聪明的眼睛，就知道她已经充份理解，瑞心微笑着，认真的大眼睛盯着她。
　　“当然，若对重要的事有理想、有冲劲，这时不顾一切、用全力去追寻，也很好。所以我并不会反对你辞职、立刻开始做编剧，我会支持你。”
　　瑞心很感动凯萝会支持她。她听着凯萝谆谆地说明…凯萝认真想事情时的模样，她美丽的声音正教她这些想法… 她的心，在凯萝无微不至的关怀中，就像被温暖又柔软至极的毯子包覆着…
　　“但我觉得还有个因素你要考虑，就是你的同事，像陈副理他们，给你的栽培和帮忙。你才工作一年，可能接下来正是发挥战力的时候，因此，从公司的观点来看，一定会很希望你留下来。”凯萝看着瑞心的笑容，不禁伸手摸了瑞心的头。她知道瑞心的工作能力很优秀，从他主管的态度看来也是如此。
　　“我也觉得如果现在离职的话，太没义气了…”瑞心眨眨眼，突然坐直了说，
　　“嗯，那这个‘义气’对你而言，有多重要呢？”凯萝问她，
　　“蛮重要的阿！大家都对我那么好，我不能自己无情无义！”
　　“嗯…看看你的体力及时间安排吧… ”凯萝思考着，提出了建议：
　　“如果说编剧出道要先得奖的话，也许你工作之余写呢？”其实，这本来就是瑞心一直在做的事情。
　　瑞心点点头，她觉得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作法。不过，她还是想跟凯萝分享她的心情：
　　“其实…是因为我们上周去看的那个记录片…”
　　凯萝也对那记录片印象深刻，是曾有一段很不幸的婚姻的、现在已经当阿嫲的女同妈妈，以及导演女儿的许多对话沟通及日常片刻的观察，当中那些掩不住的真情，十分动人。
　　“我就觉得像这样的作品好棒哦！虽然说那是纪录片啦… 哎唷！我在说什么…”瑞心真的不好意思了，她心想：记录片跟编剧…应该没关系吧？咦…是吗？
　　“我倒觉得纪录片也需要编剧耶…像这一部就很好看，并不是说它不真实…或说真实就不好看…嗯…怎么说呢…”凯萝也一时说不完整，于是她边跟瑞心讲、边修正自己的想法及说法…
　　她们就这样聊到了深夜，在这很惬意也很很亲密的沟通交流中，凯萝曾起身倒了杯水，她承认，她有想到她晚上总喝的 Whisky；但与瑞心这样的深谈，已经让她既满足、也放松了，她知道，她不再需要酒精。她要清醒地体会人生，与瑞心一起体会爱情、与她们的幸福。
　　第二天中午，瑞心跟陈副理谈完，步出电视台。
　　她心里很激动，居然…居然会是这么好的结果！我有机会能在记者的工作上，做我想做的事！
　　陈副理跟她说，待她更熟悉工作之后，会有资格提案她想做的专题、让她自己拨时间去采访她有兴趣而且公司也认可的主题。议题的范围可以很广，毕竟社会上值得关注的，不尽是那些第三天就一点也不重要的事；有许多事，必须靠他们去挖掘、去展露事实，才能帮助社会理解。
　　田瑞心此时心里涨满了许多对未来工作的憧憬，就好像有颗黄色的小太阳，在她胸口被点亮一般，她兴奋极了，她想要大叫、想要奔跑！想要现在就打开笔记本好好计划！
　　而柯凯萝，正走向电视台，今天天气很好，许医师曾跟她说，多晒太阳，对身心都有帮助，还有运动也是；他请她有时候可以坐捷运或是公车，剩下的路用走的试试看。她试过一两次后，好像失眠的问题改善了，身体也确实蛮舒服的。所以她提早搭捷运来找瑞心。
　　虽然她们约在瑞心公司对面的餐厅，但时间还早，她觉得可以去门口接她。等红灯时，她望着电视台的大门，想找到瑞心的身影。这红灯很长，电视台旁的公园可能有什么活动刚散场，人潮涌满电视台门口及这路口，有些也在等红灯。她的眼光在远远、满满的人群中寻找着。
　　绿灯，凯萝向前穿过人群，她仍搜寻着那娇小、美丽的身影。电视台的自动门再次开了，瑞心走了出来，她脸上有阳光般的微笑，凯萝的手正试着遮掩正午的太阳，但她眼里的瑞心，彷佛是天使，在人群里闪耀着。她不知道她正走向她。
　　当田瑞心看到她时，那甜美的微笑绽开，融化了柯凯萝的心。
　　凯萝几乎想拥抱她。不论是否适当，不论这里是哪里、不论她们在什么时空。
　　“你来了？”
　　“你怎么这么开心？”她们同时问对方，然后都轻声笑了。
　　“凯萝！我想认识很多女同，我要了解她们、写她们的故事！”瑞心迫不急待地，把充满在心中的豪情壮志，没头没脑地告诉凯萝。
　　凯萝当然懂她，就像瑞心将会是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嗯…没问题阿，我会帮你。但是…”凯萝看着她的奇迹天使，她心底就能涌出坦白的勇气：
　　“你永远永远只能爱我一个。”
　　冬阳中的人群里，她们的手牵了起来，紧紧地支持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凯萝》全剧终。谢谢收看！
　　※ 谢谢日出对于这故事、对我在许多方面的协助！<3


后记：
　　柯凯萝 (Carol) ： 一个什么都有的人，却认为自己不值得被爱、不值得拥有幸福；
　　田瑞心 (Therese)：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只需要坚定的爱就能拯救、扭转另一个受苦的灵魂。
　　这是一开始写的基本设定，这两天我翻着一开始的笔记，原来中间我想带到女性及同性戀在职场的困境，想带到平权及同性婚姻，想探讨关系、想介绍心理或酗酒问题或是伴侣重病的议题。我很贪心、又很絮叨，所以把故事搞得太长…
　　Carol 与 Therese，是 Damaged good 与 Angel 的故事，也经常是这一对在主客观有各种巨大差异却相恋的两人，该怎么克服冲突、展现正面爱情的故事。就好像光是同性恋不够难、还必加上年龄差、社会阶层差异，而且上头还得有其中一个人心里有问题… 要搞得这么极端… 然后去克服它，才够厉害？！这是原作 Highsmith 给的设定，好大的一个难关！这个破解过程，我努力了、也享受在其中，一路陪伴我的你，希望这对你而言，也是段美好的回忆？
　　有缘一定会再会，请你们跟我一样，永远相信爱情的美好，好吗？
　　席得 2017.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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